第30章 蕭家船行
回宮後太醫為楚淩重新檢查了傷口,為首的一名老太醫盯着他肩上的上直皺眉,搖着頭說:“殿下怎麽這麽不小心,怎麽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被人給扯開了。”
楚淩只是虛弱地笑了笑,也不回答。
太醫為他開了些補血養氣的藥,讓楚淩這幾日都不要随處走動了,好好在床上躺着養傷。雖然沒有傷到筋骨不用躺一百天,但十天半月之內還是少活動為好。
“怎麽回事,你不是說傷口是自己裂開的麽,怎麽太醫說是被扯開的?”太醫走後,姜遲問道。他坐在床邊,為楚淩掖着薄被,只是很平常的語氣,沒有質問的意思。
楚淩自然不能把秦善出現的事告訴姜遲,于是琢磨了一下又扯了個小謊,道:“是我自己無意中活動了下胳膊,不小心扯到傷口了。”
動作一頓,姜遲将信将疑地看了眼楚淩,見他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色,無奈地伸出一指點了下他的額頭,佯怒道:“笨!活該!”
“……”楚淩癟癟嘴,“以後我可不敢再亂動了。”
“知道就好。”姜遲道,想到楚淩要在床上養半個月的傷肯定會很無聊,于是問道:“你還看畫本子麽?我讓小桃去拿些戲本子給你解悶兒吧。”
“不用了…”楚淩搖頭。
其實前幾天他看戲本子看得起勁兒只是因為以前沒有看過圖個新鮮,而且那段時間他失眠嚴重心情極差,所以要借着書裏的故事轉移注意。
如今楚淩已經接受了重生的事實,自然就不需要那些杜撰出來的故事消遣了。
“阿遲,我可不可以…”楚淩咬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曾經姜遲最反感的就是楚淩說“離開”,如今最不悅的卻是他總是小心翼翼放不開的樣子。或許人都是貪心的吧,以前姜遲想留住楚淩的人,如今卻更想得到他的心。
指尖覆上楚淩被咬得發白的唇瓣,姜遲低聲道:“你心裏想什麽就說出來,與我之間不需要有那麽多顧慮。”
“我…”楚淩眨了下眼睛,輕聲問道:“我不想看戲本子…能不能給我一些治國的書看…”
“治國?”姜遲一愣,道:“你看它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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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我發現自己在治國理政上有好多都不懂,所以…”頓了頓,楚淩擡眼看了下姜遲的臉色,發現對方臉上沒什麽表情,于是以為姜遲誤會自己還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要回離國做太子,忙改口道:“如果你不許的話…就算了…”
姜遲凝視着楚淩,沉默片刻,笑道:“準了,禦書房裏的書你可以随便看,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問我。”
“!”沒想到姜遲會答應地那麽爽快,楚淩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卻見姜遲将他枕頭邊放着的一摞戲本子一一收了回去。
“既然這些你不想看了,放着也是礙事,就扔了吧。”姜遲一邊收拾着書一邊道,在看到一本灰藍色封面的半新的書時,動作稍頓。他拿起那本書,往裏翻了翻,不禁笑了。
楚淩覺得奇怪,偏過頭去看,正見姜遲手中拿着的是之前那本龍陽短袖的畫冊,立刻臉紅了起來,別扭道:“你看這本書幹什麽,不是要扔了嗎?”
把那本畫冊穩穩放在楚淩枕邊,姜遲笑道:“其他的扔了就扔了,這本要留着…”頓了頓,他加重語氣強調:“有用!”
“無恥…”楚淩默默罵了一句,抓過那本書塞在了枕頭底下,紅着臉賭氣道:“我是不會看的,你也不要想着用那裏面的…”
“哈哈。”姜遲被楚淩害羞的模樣逗笑了,忍不住輕輕掐了一下他紅的跟柿子似的臉頰,道:“害羞了?”
“……”楚淩扒拉開姜遲的手,道:“沒有。”
“呵——”姜遲輕笑,抱着一摞書起身,道:“稍後我讓小桃送書給你,不過別看太晚。”
“嗯。”楚淩剛要點頭,突然發覺姜遲說的話有些奇怪,于是問道:“你今晚不回來了嗎?”
“積了兩天的折子沒有批,今晚怕是要在禦書房過夜了。”姜遲說得有些無奈,見楚淩一直看着自己,他揚了下眉毛,“怎麽,想要我留下來?”
“……”楚淩默默翻了個白眼,往上扯了扯被子,閉眼眼睛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睡吧。”姜遲道:“等你把傷養好我帶你去大營走一趟。”
“大營?”楚淩再次睜開眼睛,暫時的疑惑之後他立刻明白了姜遲的目的。
阿婆的兒子王大壯戰死疆場卻得不到應有的補償,發放的軍饷被層層克扣…這種事往小了說無非是國庫裏面的庫銀少了些,往大了說卻是足以動搖軍心讓将士們激憤的大事。
只是楚淩不明白,為何姜遲要帶着自己去。本以為姜遲會解釋,沒想到對方明明看出了自己的疑惑卻什麽都沒說就出去了。
“唉…”楚淩輕輕嘆了口氣,從出宮到現在短短兩天時間,楚淩卻覺得過得比兩年都要長,再次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才發現自己心裏還有很多舍不得。
不過好在秦善及時送來了解藥,而且姜遲始終沒有放棄他。如果昨晚姜遲沒有拿那些威脅的話激他,楚淩心想也許自己根本撐不到解藥送來的時候。
“你若死了,讓我怎麽辦…?”
姜遲的話猶在耳邊,帶着幾分心疼和無助。
“你會怎麽辦…?”楚淩翻了個身兒,縮在被子裏喃喃。他想起了那個夢境,一片霧霭中的紅衣女子還有那位極盡滄桑的男人,不知怎的,心開始有些疼了。
***
姜遲絲毫沒有誇張,兩日下來大臣們上奏的折子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占據了大半個書案。
看着面前的奏折,姜遲頭痛地按了按眉心,心想如果歷史上那些謀朝篡位的人早知道做皇帝要批閱這麽多奏折,經常整夜來不及睡覺的話,估計是打死也不會造反的。
“呵——”低笑一聲,姜遲覺得自己也算是苦中作樂了。坐下來拿了一本奏折批閱着,拿過朱砂筆,準奏的折子就在上面畫圈,被駁回的折子就在上面畫叉,偶爾還需要在上面寫幾句批注和意見。
批完所有的折子時已經到了五更,又該上朝了。疲累地揉着額角,姜遲換上朝服去上朝。
大臣們已經在殿上等着了,昨日姜遲沒有上早朝卻沒有提前通知他們,估計所有人都白跑了一趟,心中怨氣頗深。
看到殿上站着的衆人明明困得睜不開眼睛卻還要強打精神勉強站着,姜遲難得為自己不按時上朝而感到了一絲絲愧疚。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太監總管小李子扯着尖細的嗓子喊道。
“臣有本奏。”開封府尹陸何上前幾步,将笏板擋在面前低頭道:“臣有本奏。”
“陸愛卿所奏何事?”姜遲正襟危坐,等待着陸何的下文。
“回皇上,昨日長安街頭有人攔住臣的轎子,說是要進宮見您。”
“哦?還有此事?”姜遲挑了下眉毛,道:“他為何要見朕?”
“因為他要告禦狀。”陸何回道:“而且他所要狀告之人是潮州知州王安之,臣擔心他貿然闖進宮驚擾聖駕,就暫時把人給扣下了。”
“告禦狀…”單手支頤,姜遲默默重複了一遍,想起昨日回來時無意中聽到的争執聲以及街頭那個被官兵強行摁在地上的青衣書生,姜遲猜測那人應該就是陸何口中告禦狀的人。只是告禦狀的人很多,幾乎每天都有那麽一兩個,而且往往事情并沒有嚴重到要姜遲親自處理的地步,如果他事無巨細全部經手的話會活活累死,是以好多事都交給了下面的大臣。
“陸愛卿,身為開封府尹,這種事情朕相信你能處理好。”姜遲道。
“臣已查清那人是潮州人士,名叫曹尋,是一名訟師,這次他是代表了當地的幾千名農戶來的。”陸何将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向姜遲彙報。
原來潮州水運發達,貨物往來都是通過船只運輸,每走到一個關口或者碼頭,官府都要收取一定的稅金。原本舉國上下皆是如此,然而潮州知州王安之不僅在兩岸增加了多處關口提高了稅金,而且在當地實行“踢鬥”的測量方式衡量米糧的重量,往往兩石糧食經過官差“踢鬥”之後就只剩了一石,落下的那一石就進了官差的腰包,百姓們卻敢怒不敢言,只得默默吃了這些悶虧。
農戶們越是軟弱當官的越是肆無忌憚,在稅金翻了兩倍之後,終于有人忍無可忍。潮州最大的船商蕭氏船行的大少爺蕭同年輕氣盛,吃虧不得,直接将那官吏的惡行狀告到了潮州知府衙門,誰知卻莫名其妙的入獄了,在獄中害了場大病一命嗚呼,再沒能出來。
是以,最終蕭家請了曹尋出面,拿着狀紙進京面聖,要狀告潮州知州王安之徇私枉法官官相護,為蕭家為百姓讨一個公道。
姜遲越聽眉頭皺的越緊,潮州離京城甚遠,若不是陸何上奏此事,恐怕他永遠不可能知道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百姓們生活疾苦。
鬼才相信蕭同是在獄中“害病”身亡,定是被那些無良官差濫用私刑折磨而死。
無論是擅自征稅還是濫用私刑,身為朝廷命官這些都是重罪。姜遲以為姜國在自己的治理下風調雨順,百姓福樂安康,沒想到才兩天時間他就見識了克扣軍饷濫用私刑這種事,一張俊臉早已氣得鐵青。
看來,不想個法子好好整治一下朝中的官員,他們真的不會将律例放在眼中。
“皇上,僅憑曹尋一面之詞并不能認定王安之有罪。”淮南王姜盛道,他面色紅亮,發色花白,腰杆挺得筆直,雖然已經年到花甲卻依舊精神奕奕。
目光移到姜盛身上,略一停頓,姜遲笑道:“三皇叔說的是。”
“皇上,現在臣當如何?”見淮南王準備插手此事,陸何道。
“陸愛情,人你先收押着吧,過幾日朕再好好審問。”姜遲道,“不知到時候三皇叔是否有興致聽審?”
“哦不不。”姜盛搖着頭,老狐貍似的眼睛透着精光,道:“本王老啦不中用啦,這種費心力的事情皇上就不必問我啦!”
“哈哈!”姜遲笑聲爽朗,眼中卻是冰涼,道:“既然如此,以後皇叔上朝就坐着吧,下次朕命人擡把椅子給您。”
“呦呦呦,老臣惶恐!”姜盛喊着惶恐,臉上卻笑得一臉老褶。
姜遲佯裝客氣,道:“自朕登基以來,皇叔全力輔佐,嘔心瀝血,一把椅子而已,您坐得起!”
坐着上朝的自古以來只有皇帝,別說是年齡大怕累要坐着,就是癱了站不起來該站着上朝的也要站着上朝。姜遲當着衆臣的面說賜椅子給姜盛,無疑是在向衆臣宣布姜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既然如此,老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姜盛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笑了幾聲。
姜遲微低下頭,将自己冰冷的目光隐藏在了一片陰影之中。
吳國的事看起來似乎是結束了,但姜遲知道遠遠沒有,現在又多出軍饷和漕運兩件案子,似乎是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PS:看得高興了不要忘記收藏,最重要的是留言,不然只有【短小君】!
【哼唧】【哼唧】【哼唧】愛你萌~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