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十月二十日周五，正好是老姬教學生涯中的最後一個生日。
他在三中教了三十多年的書，二十二班是他最後一屆學生，等帶領他們順利高考完之後，他就可以收拾東西回農村老家，與山水為樂，頤養天年。
高二那會兒他常氣的用粉筆頭戳黑板說：還有一年，終于可以不用看見你們這幫渾小子了，我回老家種田，飯都可以多吃兩碗！
等現在到了高三，高考在即，他又說：時間過慢一點就好了，給你們這群毛小子多學一點，我也好多看看你們。
真香定律，誰也逃不過。
為了在分離之前給老姬留下點回憶，班長熊帆在半個月前就召集了一大幫班幹秘密籌劃，每到下午放學，他們就聚集在隔壁空實驗室裏，鐵門鎖死，窗簾拉的密不透風，神秘的不行。
路過的人隐約能聽見從裏面傳來嘀嘀咕咕的議論聲，敲門一問又沒人回答，說話的聲音也瞬間停止，吓的人家直接往政教處奔，還以為是什麽地下邪.教組織，公然在校園裏洗腦。
周四晚自習，熊帆說了幾個班幹們讨論出的點子，讓大家投票。
一輪計票下來，買生日蛋糕和拍記錄短片的票數遙遙領先，于是就這麽拍板敲定，大家交了一波班費，晚上熊帆去蛋糕店訂做。
老姬在二十二班當班主任這兩年，為班級付出了多少大家都看在眼裏，平時有人感冒生病，他是第一個去關心的人，學習上的困惑和瓶頸，他能設身處地的去耐心開導。雖然他也把考試平均分看的很重，但他從不以成績來論學生的好壞。
拔尖還是吊車尾，對他來說沒有什麽區別，都是他的手心肉。
大課間跑完操上來，王卓力在跟胡興成商量晚上要送什麽禮物給老姬，外面禮品店的東西說來說去好像都不能表達他們的心意，兩人考慮了一會兒，回頭問：“空哥你們想好要送老姬什麽了嗎？”
葉空正纏着夏辭問題目，頭也不擡地說：“想好了，老夏提議的。”
王卓力：“辭哥提議送啥？”
夏辭沒來得及回答，葉空一擺手，臭屁道：“現在不能說，留點懸念，晚上絕對讓你們閃瞎眼。”
到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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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辭和葉空把這份禮物拎進班門的時候，的确閃瞎了大家的眼，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豹紋。
黃赫圍袋子轉了一圈，捂着肚子盡量不讓自己笑出豬叫：“空哥你們要去參加巴黎時裝周啊？”
葉空沒忍住也笑了：“去個屁，這叫時尚！”
夏辭提議是給老姬買個護頸枕，因為上次去他辦公室時，看見他一直不停地搖頭晃腦，還時不時用按摩錘打肩胛骨的位置，後來一問，原來是有很嚴重的肩周炎。
夏辭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護頸枕的用途比較大。
這件事被葉空知道以後，他表示送枕頭哪有不送被子的道理，于是兩人就去外面的家紡店買了一整套。
結果人家店裏沒有這麽大的禮品袋，無奈之下，葉空去菜場外面的小攤上買了一個最大號的蛇皮袋。
老板娘拍着巴掌極力推薦，豹紋引領潮流，永遠站在時尚的最前沿。
葉空腦子一熱，信了。
他挎着豹紋袋子回去找夏辭的時候，把老板娘安利的話一五一十的複述了一遍。
夏辭看着讓人眼花缭亂的豹紋，袋子前面正中央印着阿瑪尼，反面印着LV，彙聚所有大牌于一身......
葉空：“老板娘說這是輕奢風。”
夏辭扶額：“......傻子。”
周五最後一節晚自習是班主任坐班，第三節 下課鈴一響，熊帆就跑上講臺，壓低聲音喊：“大家快移桌子！盡量小聲一點，別讓值周老師發現！”
“老周你來弄投影儀，”熊帆把電腦打開，“黃老板你去樓梯口把風，老姬來了你就想辦法拖住他，等我給你打信號，你再讓他進來。”
“收到！”黃赫比了OK的手勢，轉身往門外跑。
大家各就各位，短短五分鐘時間，所有課桌往旁邊整齊排列，中間空出一大片地方。
熊帆和鄭文武講桌擡到空地，再把蛋糕放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拆開。
鄭文武問：“老姬五十多歲了，這蠟燭怎麽插？”
“就插十八根吧，”熊帆想了想，“咱們祝他永遠十八。”
“......”
剛把蠟燭擺好，上課的預備鈴就響起來了，接着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黃老板拖住老姬，賣力地大喊：“老師！那個......我有問題......您慢點走！”
教室裏的人收到信號趕緊把燈關掉，周懷志那邊投影儀還沒弄好，熊帆小聲提醒大家：“一會兒老姬進來咱們先說生日快樂，看完短片之後立馬就唱生日歌，記住了嗎？”
“記得！”底下超小聲回應，想要慶生的心已經按捺不住了。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是老姬特有的腳步聲，步伐大速度快，簡稱六親不認。
老姬看到班上熄了燈，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事，大步流星的往裏面沖，黃老板連拉帶拽也拖不住。
好在開門的前一刻熊帆朝外面喊了一聲，老姬把門推開，在原地愣了幾秒，木讷地開口：“你們在幹嘛？”
教室裏視線昏暗，最搶眼的是擺在正中間的大蛋糕，上面插着十八根蠟燭，正閃着瑩瑩火光。
老姬還沒來得及反應，同學們拍着桌子大喊：“老師生日快樂！祝您永遠十八歲！”
“你們這群......”老姬話還在嘴邊，周懷志打開視頻，之前拍的短片開始放了。
畫面先出現的是高三（22）班的班牌，緊接着是熊帆那張放大兩倍的臉——
“嗨大家好，今天是我們老姬五十多歲大壽，當了咱們兩年的班主任，又是他最後一個生日......呸！是他教學生涯中的最後一個生日，所以我們拍個短片給他留作回憶，來看看大家都說了些什麽吧。”
鏡頭切到前排女生，她們面對鏡頭腼腆害羞，卻又笑容洋溢，“姬老師您教了我們兩年，我發現當您的學生真的是很幸運很快樂的一件事，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之後的每一天都能健康快樂！”
......
畫面切到後排男生，郝成繼抿着嘴笑了會兒，撓撓頭，“什麽？已經開始了？！哦我要祝姬老師生日快樂，感謝您一直在學習上支持我，讓我有前進的動力......起初我成績很差，您沒有放棄我，反而不斷的鼓勵鞭策我......”
郝成繼一說話就停不下來，在鏡頭前狂飙八百字的感謝信，為了控制短片時長，熊帆強行讓他打住，然後把攝像頭對着下一位同學。
葉空沒什麽形象包袱，對着鏡頭大大咧咧地揮揮手，“老姬生日快樂，聽說您退休要回去農村老家種西瓜，您方不方便留個地址，我暑假帶同桌去你家玩兒！”
老姬站在講桌旁看，原本挺感人的情節，硬生生被他逗笑了。
短片裏緊接着是夏辭的畫面，他面帶微笑一臉正經，“老姬生日快樂，祝您福如東海長水流，壽比南山不老松。”
要不是熊帆攔着，夏辭差點要把“子孫滿堂享天倫之樂”的祝福一并說出來。
老姬看的哭笑不得，說的他好像已經七老八十了一樣。
真是兩個活寶。
短片放完，老姬先靠着桌子無聲的站了會兒，然後快速地抹了把眼角，在燭火的映襯下，他的眼裏閃着一點點晶瑩的光。
“說實話我都不太記得自己的生日了，很感謝大家，”老姬頓了頓，喉嚨裏有些哽咽，“......能有你們的認可和喜歡，是我當老師最大的成就和回報。
“或許在講臺上，我是教你們的老師，但到了講桌下，我希望你們能把我當成你們的家長或者是朋友，我們之間可以沒有代溝。只要你們好，未來能做個正直有用的人，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老姬一番話，說的下面不少同學偷偷抹眼淚，其實大家都明白，今天為老姬慶生，意義不單單是為了祝他生日快樂。
還有感恩他兩年以來無微不至的照顧，八個月之後大家就要各奔東西，畢業和成年的字眼，在現在看來格外的扣人心弦。
分別是每個人心裏都知道的事情，只是彼此心照不宣不提及，好像這樣，時間就永遠不會遷移，二十二班也永遠不會說分開......
“老師快許願吧，蠟燭要滅了！”
老姬對着蛋糕雙手合十，嘴巴微動，虔誠的默念着什麽。
等他吹滅蠟燭，同學們一齊鼓掌，開始高聲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老姬環視一周，借着微弱的光，把每個人都仔細的看了一遍，想要在心裏深深地刻出學生們的樣子。
他沒有教出名徒成為名師的野心，他只希望他的學生們能一世平安、喜樂。
作者有話要說： 回想到給我們老班慶生那會兒，心裏頭真的是一陣喜一陣悲，雜在一起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現在回頭看，應該就是感謝師恩和對離別的懼怕吧。
高中真的很美好，在那當下還沒有發覺，現在回想起來，總能偷偷笑出聲。
（麻鴨！我真是一個感性的嘤嘤怪哈哈哈哈哈
這章寫的很慢，因為想表達的東西太多，而筆力有限，我再繼續努力吧！
昨天看了下作收竟然突破了兩位數哈哈哈，我旋轉跳躍式開心！最後謝謝支持，鞠躬，求收求評論 ＝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