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照顧

第10章 照顧

“別走……”

嬌嬌媚媚的一聲呢喃,任誰聽了也得心上發癢。饒是門口的丫鬟們也聽得面皮微燙,躊躇着不知該不該在這時候進去。

謝錦衣的身子一怔,視線落到被她勾住的尾指上。水藍的袖袍顫顫滑落,露出一截泛着紅暈的手臂,往常那軟得沒骨頭似的手指恰好勾住了他。

卧在榻上的人未睜開眼,似乎剛才的輕喚不過是夢中呓語。

謝錦衣皺眉,眼裏染上薄怒,可那一點溫熱輕輕地、狀似無意地勾了勾他的掌心。就像她從前做了錯事,同他撒嬌讨好那般。

謝錦衣眼裏露出自嘲,随即緩緩收緊掌心握住她的手。他彎腰坐在榻旁,頭也不擡地吩咐:“把藥端過來。”

“是。”丫鬟們如釋重負,趕忙端着藥碗和熱水入內,謝錦衣接過,目光始終落在昏睡不醒的元鳶身上:“下去吧。”

丫鬟們得了命,悄聲退下,屋內只剩謝錦衣和榻上的元鳶。

窗戶閉着,燭火拉長的影子躍動在窗棂上,因為怕元鳶冷,四面架着取暖的火盆,熏熱為屋裏增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謝錦衣想托着她的脖頸将她扶起,可掌心裏那只手與他十指糾纏,怎麽也不肯松開。

“松手,我得喂你喝藥。”

元鳶自是聽不到,謝錦衣只得又重複了一遍:“松手。”

他用手捏了捏她的耳垂,果然,元鳶嘤咛一聲,攥着他的力道也松了些。

她是最怕癢的。

謝錦衣趁機收回手,扶着她的肩頭,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他舀了一勺湯藥,先吹涼了,再喂至她唇邊。元鳶光是聞到味道便蹙緊眉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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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在藥碗沿口的指節泛白:“苦,這樣就算苦了麽?”

這點苦比起當初她帶給他的又算得了什麽。

他又将藥喂至她唇邊,這回她聽話了許多,雖是一直皺着眉頭,好歹也囫囵咽下去幾口。再喂,她怎麽也不肯張嘴了。謝錦衣瞧了瞧去了大半湯藥的藥碗,也沒有再壓着她喝了。

他将藥碗擱至一旁,又取了濕帕子為她擦汗。從她的額頭到耳垂,再到掩在衣襟下的脖頸,一寸一寸,細致地擦過。

先前還好,擦拭脖頸的時候,她忽地推了推他,似是很不适應他的觸碰。

“一會兒就好,忍忍。”

可元鳶沒忍住輕輕喚了一聲,她平日裏的嗓音便是嬌柔且媚的,這麽一喚,該忍忍的便是別人了。

謝錦衣只得匆匆擦了擦便收回手,正欲擦拭她的手掌,懷裏的人卻顫了顫眼睫,剛睡醒的時候,人的眼裏都是霧蒙蒙的。

恍惚間,她擡頭看了他一眼。

“阿錦……”

她唇齒間逸出的話破碎又語無倫次,似是那般難以置信,連眼裏都湧出了水光。可她又撐不住疲憊,靠在他胸膛睡了過去,就好像剛剛是她尚未清醒的夢呓。

謝錦衣久久沒有動作,橘黃色的燭火映在他的眼眸裏,殘留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為什麽要在夢裏叫他的名字?明明當初是她說的,她心裏從來沒有過他,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苦苦糾纏。

呵,元鳶,這些都是你親口說的不是麽?

謝錦衣看着懷裏的人,擡手撫上她的面頰,似在自言自語:“既不愛我,又來招惹我作甚?”

元鳶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屋裏裏站着幾個随侍的丫鬟,見她醒了,忙迎過來:“姑娘,可有哪裏不适?”

睡了一夜她已然好得差不多了,柔聲道:“無事。”幾個丫鬟安下心,又圍着她噓寒問暖一番,元鳶卻不時将目光落到屋外。

是夢麽?她怎麽感覺昨天夜裏謝錦衣來過?可他怎麽可能會來看她,這麽久了,她也不過匆匆見了幾面。

她用手指抵在額頭,怎麽想也想不起來,只能作罷,遂問:“你們将軍可在府裏?”

想到謝錦衣交代過的,丫鬟們便老實地答:“将軍這會兒應當在和其他大人議事,晚些時候當是會回府的。”

聽到他今日會回來,元鳶又高興又猶豫,她怕謝錦衣不想見到她。可他平日裏行蹤不定,若是這次不去見他,下次便不知要什麽時候。她定了主意,擡頭望向幾個丫鬟:“請問廚房在何處?”

幾個丫鬟面面相觑,不知她問這個做什麽。元鳶只是笑了笑,求人自然得有誠意。

因諸事繁多,謝錦衣今日回來得稍晚,剛進門,下人便替他接過馬鞭。

“将軍,可要去前廳用膳?”

謝錦衣道:“送到書房就行了。”

下人應了一聲,又遲疑地道:“可……元姑娘在前廳,說是等您一起用膳。”

謝錦衣的步子一頓,下人見他沒有表态,便準備吩咐人将膳食用到書房。擡頭的時候,謝錦衣已從他面前走過,去的正是前廳的方向。

耳畔似有銀鈴的輕響,他循聲望去,一抹紅色的身影坐在窗臺旁。

滿頭青絲如瀑挂在腰上,被斜風一縷縷地吹散,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大紅廣袖層層疊疊堆在細腰上,更襯得腰身盈盈一握。

她側着身子,一束斜插在白瓷瓶裏的紅薔薇遮住了她的正臉。

女為悅己者容。

他不是悅己者,那就是有求于他了。

站在窗外的謝錦衣眸色微暗,緩步推開了門。聽到腳步聲,元鳶眼皮微跳,她緩了緩呼吸,讓自己擡頭對上了他的目光。

照樣是無話。

謝錦衣明顯沒有搭理她的意思,掃了一眼桌上的菜,最後散漫地掀開眼皮看向元鳶。

這是在問話的意思。

元鳶看着他:“将軍,昨夜給你添麻煩了。聽說你今日回府,我便想來向你道聲謝。”

回應她的只有一句冷淡的“哦。”

椅子拖動的聲音夾雜些他的嘲諷:“知道自己是麻煩就行。”

元鳶一噎,他這人還真像只刺猬。

“要麽坐下吃飯,要麽過來給我布菜。”謝錦衣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向任何人,但元鳶知道他是對她說的。

她不是來這裏做客的,她是有求于他,所以她選了第二個。元鳶行至他身旁,一手卷起袖子,一手握着竹筷。

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人,謝錦衣端起甜湯小酌,瓷白的杯盞上映出淺笑:“元二姑娘何時連伺候人都學會了。”

元鳶替他夾了一筷子竹筍:“是将軍收留了我,我自然不會在府上做個閑人。”

謝錦衣擱下碗,像是沒聽出她話裏的反諷,贊賞她的識時務:“那就請元二姑娘牢記你的本分。”

元鳶應下,習慣性地替他夾了一塊魚肉。可還未擱至他的盤中,便被他用筷子擋住。

元鳶清晰地聽到他說:“我不吃魚。”

元鳶一怔:“可從前你是喜歡……”

她的話未說完便被謝錦衣打斷:“以前喜歡的東西,現在一定也要喜歡麽?”

“我現在最讨厭的就是吃魚,看到就覺得惡心。”攔腰擋住的筷子稍稍用力,那塊白淨的魚肉便掉在地上。

元鳶愣愣地看着手裏的筷子,餘光是地上的魚肉,那露出的小刺好像紮進了她的心裏。

從前喜歡的東西,也包括喜歡的人是麽?

是啊,五年了,人又為什麽不能變呢?

元鳶沒說什麽,也再也沒有自作主張去為他挑菜,他說想吃什麽,她才将筷子伸過去。

她到底是有求于他,便推了推他面前的一盤酥餅,期冀地看向他:“這盤酥餅是我做的,你要不要試試?也許會合口味。”

他以前是最喜歡吃酥餅的。

謝錦衣掃了一眼桌子,在手邊瞧見了一盤精心疊起來的酥餅。他沒動筷,反問:“你覺得可能好吃麽?”

她會不會做飯,他能不知道?

元鳶道:“我試過了,不難吃的。”

謝錦衣笑了,是毫不掩飾的嘲笑。元鳶突然後悔用這個方法來讨好他了,簡直是自取其辱。

可擡眼的時候,謝錦衣已經将竹筷拿了起來,對着的正是她那盤酥餅。

元鳶覺得這人真是奇怪,說難吃的是他,要吃的也是他。她抿了抿唇,道:“我,我下次重新做吧。”

謝錦衣看着她:“我只是想看看你打算怎麽毒死我。”

他總是能用一句話讓她下不來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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