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珠花

第17章 珠花

手腕被人攥住時,元鳶倏然回頭,謝錦衣躺在榻上,墨發順着榻沿滑落,眉頭緊鎖,雙目緊阖,像做了什麽不好的夢。

看來他只是無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

元鳶提起來的心又落了回去,卻見他在夢裏也蹙着眉,又忍不住擔心他。

她想去找大夫,試着輕輕掙脫他的手,可他攥得太緊她怎麽也掙不開。

元鳶無奈,只能蹲下身子在他耳邊小聲地道:“你是不是哪裏難受,我去給你找大夫好不好?”

口中呼出的氣息輕輕撩動他鬓邊的碎發,攥在她手腕的力道不減,蹙起的眉頭卻松動了些。

元鳶看着被他緊緊抓着不放的手,也只能就這麽待在他身邊。她幹脆席地而坐将雙手搭在榻上,又将他的手放回被褥,目光落到他肩頭的傷後,眉頭低了下來。

雖然那位太醫說他不會有什麽大礙,可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模樣,元鳶沒法徹底安心。

她這會兒只能靜靜地看着他,記憶裏,他從來沒有因為受傷在榻上躺許久。他這個人是天生的不安分,叫他老老實實地待一刻都受不住。

“所以啊,你小時候才老挨揍。”

許是因為知道他昏睡着,元鳶喃喃出聲,像在他耳邊罵他。

罵完,她的尾調又沉下去:“今天這樣的事是第一次麽?還是經歷過很多次?”

回到越國,自己人的箭都對準了他,處心積慮地要他的命,那在漠北那五年他又是怎麽過來的?

她沒上過戰場,但她見過謝家伯伯和翡淵哥哥每一次出征回來的樣子,不是這兒添一道傷,便是那兒多一道疤。

謝錦衣去漠北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從一無所有到現在高高在上的将軍,這五年他究竟又經歷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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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鳶突然想起謝錦衣今日說的話:“你又了解我多少?”

是啊,她一直在用以前的謝錦衣來看他,現在的他們之前多出了空白的五年,在這五年裏足夠發生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了。

包括謝錦衣的心思。

他留下她,不要她,也不對她露出好臉色,他究竟在想什麽?他們難道就一直這樣糊裏糊塗地過下去麽?

而她在這種糊裏糊塗之中,竊喜又焦慮。

元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不通,幹脆也不再去想了,耳畔響起一聲微弱的咳嗽。

元鳶擡頭望去,正對上謝錦衣微微睜開的眼睛。

“你,你醒了?”元鳶高興得什麽都忘了,趕忙坐回他身旁,仔仔細細地打量他,語無倫次,“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将大夫找來?”

謝錦衣剛醒,頭還有些昏沉,剛要擡手卻發現自己正握着元鳶的手腕,眸光微動,瞬間松開了她的手,仿若無事般躺直身子。

“問題這麽多,吵得我頭疼。”

聲音虛弱又嘶啞。

元鳶尴尬地笑了笑,她剛剛也是太緊張了。見謝錦衣不說話,她無措地将目光落在一旁:“既然你醒了,我去同他們說一聲。”

只要知道他沒事就行了。

“你想要他們全都進來吵死我?”

一句話讓元鳶頓住,他現在确實需要靜養:“那我也先出去?”

不知為何,她好像看到謝錦衣皺了皺眉頭。

“你走了誰伺候我?”

這句話倒是說得中氣十足又不容拒絕。

元鳶輕輕點頭,又坐了回來:“那我守在這兒,你有什麽事同我說。”

說罷,她噤聲了。謝錦衣睡着的時候倒還好,這會兒醒着,屋裏又只剩他們兩個人,她一時間有些無所适從,只能盯着衣擺上的繡花。

燭火投映在地面的影子歪歪斜斜,四周靜得連風聲都沒有。

直到床榻上的人微微咳嗽了幾聲。

元鳶把目光從衣擺移到榻上的謝錦衣,這回他是真真地皺了眉。

她問道:“怎麽了,你有哪裏不舒服麽?”

謝錦衣連頭往內裏側了側,神色恹恹:“口渴,去給我倒杯茶。”

元鳶輕“哦”,起身給他倒了杯茶水,舉着茶杯遞給他。

謝錦衣看着她離自己幾步遠的距離,挑眉:“你就是這麽照顧病人的?”

元鳶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将茶杯擱在一旁,伸手繞到他背後将他扶了起來,又似想起什麽,擡頭問他:“這樣會不會碰到你肩上的傷?”

她忘了這會兒他們挨得有多近,這麽一擡頭,仿佛睫毛都快掃過他的鼻尖。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直勾勾地瞧着她。

那眼裏的深邃和熟悉的光彩叫她心尖一顫。元鳶一驚,下意識地後退,肩頭卻被人用一只手攬住,元鳶身子下傾,險些摔進他懷裏。

“笨手笨腳的。”

謝錦衣用攬住她肩頭的手借了力将自己的身子撐起來,尋了個合适的姿勢靠在墊枕上。

元鳶這才得以後退,她看着靠在榻上的謝錦衣,餘光又掃了掃剛剛被他攬住的肩頭。

原來他剛剛只是用她的肩來扶一下而已。

她也只是淡淡地想了想,就轉過身将茶杯端過來。謝錦衣這回沒再難為她,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接過。

元鳶随意地将目光放在別處,恍惚間卻在地上看到了一個模糊的物件兒,像是剛剛從他袖子裏落出來的。

看清後才發現是一串粉色的珠花。

他身上怎麽會有女子的珠花?

元鳶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撿了起來,看向謝錦衣:“這個是你的麽?”

在看向她手裏的珠花後,謝錦衣微睜了眼,又極快地壓低眼睑,伸手将那串珠花拿過,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元鳶看着被他放回袖子的珠花,後知後覺的疑惑。一個男子怎麽會随身帶着一串珠花?

如果不是要送給哪個姑娘,就是他珍藏的別人的東西。

還這麽寶貝地貼身收在袖子裏。

寶貝到她剛剛不過碰了一下,他瞧着便有些不悅了。

心口泛開一絲一縷的酸疼,元鳶也不清楚為什麽,卻是突然湧了上來。

她将目光移開,在心裏告誡自己:以他的年紀,早就該娶妻生子了,何況是心裏揣別着姑娘?他給誰送珠花,又藏着誰的珠花,都是他自己的事。

她又為什麽要去在意,或者說這又關她什麽事?

其實想想他也不過偶爾來別院一次,其他的時間他在做什麽,見了什麽人,陪着誰,她都一無所知。

可道理她都懂,心頭的酸澀怎麽也壓不下去。而且他若是有了喜歡的姑娘,不該和她牽扯在一起的。

元鳶輕輕呼吸,她覺得一定是這兒太過悶熱,所以她才覺得難受,出去透透氣就好了。

一旁的謝錦衣正準備讓元鳶把茶杯放回去,手未伸過去,身旁的人便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元鳶展顏一笑,那笑容勉強又難看,她沒去注意謝錦衣的神色,直接轉身走了。

像落荒而逃。

“誰允許……”這一次,他話還沒有說完,只剩房門阖上的聲音。

謝錦衣先是一愣,随即低下頭氣笑了,他說讓她走了麽?

還有她剛剛是不是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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