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吻痕
第42章 吻痕
房門推開的聲音清晰響起,元鳶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梨花簪子,沒有回頭。腳步聲卻緩緩向她靠近,牆壁上的影子傾斜,被窗棂切開。
預想中的緊張沒有到來,反而是無以言說的平靜。
她擡起頭,想要看清來接她的人是誰,迎上的卻是平穩擺在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上的托盤,托盤上是一些精致的糕點和螃蟹。
清越的聲音落下:“怎麽不在屋裏休息,到處亂跑?”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元鳶眼皮微跳,再擡眼時果真看到了謝錦衣。
他換了一身淺白色的長袍,單手撐在她身後的椅背上,眉眼往上挑起。
元鳶愣愣地看着他:“怎麽是你?”
來接她入宮的人呢?
謝錦衣将手裏的托盤擱在桌上,唇角的笑意微頓,挑眉問她:“不是我,還能是誰……難道你不想看到我?”
元鳶忙否認:“不是的。”她的聲音又弱了下去,“宮裏的人還沒有到麽?”
謝錦衣順口接話:“他們不會來了。”
元鳶神色未變,随即反應過來他說的什麽後驚訝地問他:“為何?”
謝錦衣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徒手剝着蟹黃,故意逗她:“難不成你還覺得失望?”
元鳶心裏的疑慮被他這話給打斷,低聲反駁:“我沒有。”
她根本一點也不想入宮。
她看着謝錦衣剝螃蟹的手指:“我只是好奇為何陛下突然改變了主意。”
似是想到什麽,她的目光移到謝錦衣的臉上:“你剛剛去哪兒了?”
她醒來的時候便沒有看到他,難道他入宮去找皇帝了?擔憂擠上心頭,元鳶搭上他的手:“你是不是去找陛下了?你同他說了什麽,還是他對你做了什麽?”
謝錦衣唇角勾笑:“這麽多問題,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元鳶心下都快急死了,哪裏還有心情同他開玩笑,可他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讓她什麽也看不出來,只能急切地問:“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去找陛下了?”
謝錦衣騰出一只手繼續剝螃蟹,慢悠悠地回她:“嗯。”
搭在他手臂的指尖一僵,元鳶心裏湧出不好的預感,追問:“你們說了什麽?”
謝錦衣好笑地看着她一臉緊張的模樣,不緊不慢地将剝好的蟹黃喂到她唇邊。
元鳶只想知道他同皇帝說了什麽,可謝錦衣俨然一副她不吃就不說的樣子,只得張唇咬住他喂過來的東西。
見她乖乖吃了,謝錦衣才滿意地收回手,一邊往她面前的瓷盤裏堆着蟹黃,一邊道:
“看你急的,我和陛下還能說什麽?不過是入宮述職,順便告訴他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在漠北多年的戰功還不至于在陛下那裏連這點面子都沒有。”
他擡了擡左側的肩膀:“所以陛下自然就放過你了。”
元鳶愕然,真的如此簡單就放過她了麽?她緊緊地盯着謝錦衣的眼睛,似乎是從裏面看出半點撒謊的痕跡。
可是她什麽也看不出來,就好像他真的沒有騙她。
可那位陛下是何人?他怎麽會突然發了這樣的慈悲心?
元鳶正要追問他,那雙桃花眼忽地眯起,眼尾帶着戲谑的笑:“将我吃幹抹淨就想不認賬了?”
元鳶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對上他眼裏的笑意後臉上騰地冒起熱氣。若是她去照照鏡子,就能看到自個兒的臉比盤子裏煮熟的螃蟹還紅。
昨夜瘋狂的種種一股腦地湧上來,臊得她手指都蜷縮了起來,脖子上刻意用粉黛遮掩的紅印也跟着隐隐發燙。
那些都是他吻過的痕跡。
元鳶不敢再去回想,可偏偏她越是想轉移注意力,越是忘不掉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
尤其是和謝錦衣離得太近,他衣衫上清冽的皂莢香和他唇角揚起的笑,無一不讓她心頭悸動。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
餘光裏又是謝錦衣遞過來的蟹黃,她順從地咬住。謝錦衣也不急,就慢慢地等她咽下去,然後再給她喂。
明明是伺候人又繁瑣的事兒,他偏偏看着樂在其中。
元鳶不知怎麽面對他,尴尬地說了一句:“你,你也吃吧……”
謝錦衣沒動,只問她:“味道可還喜歡?”
元鳶被問住了,她剛剛只注意到他的手指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那蟹黃到底好不好吃她還真沒有注意。
她随口“嗯”了一聲。
謝錦衣拿過幹淨的帕子擦拭手指,元鳶現下渾身都不自在,只能掩飾性地去吃東西。
因着心不在焉,她嗆了一口,正咳嗽的時候,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慢點吃,又沒人同你搶。”
元鳶這下更尴尬了,又不好意思說自己分神的真正原因,默認了是她吃太急。
可搭在背上的手沒有收回,撫在她的蝴蝶骨上,隔着衣料的觸碰讓元鳶的耳垂燙了起來。
耳畔是謝錦衣關切的聲音:“還疼麽?”
元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當即鬧了個大紅臉,抿着唇沒有搭話。
這話……讓她怎麽回?
謝錦衣見她不說話,只當她還疼着,心裏惱他。
想想昨夜他确實是失了分寸,竟叫她疼得哭了起來。往日他自诩不是個重欲之人,于男女之事上一向看得輕。可一朝食髓知味就怎麽也停不下來,從入夜到天亮不知折騰了她多少次。
他輕咳一聲,認真地道:“抱歉,我下次一定輕點。”
一句“下次”讓元鳶臊得只想現在就走,沒忍住偷偷看了謝錦衣一眼。明明是登徒子調戲姑娘的話,可偏生他的神情坦坦蕩蕩的,加上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
不僅不讓人反感,反而覺出了絲絲的溫柔與專情。
元鳶打小就知道他這人向來于感情一事上直來直去慣了,覺着再同他說下去,這人口中不知還要說出多少羞死人的話,當下尋了個借口:“我有點累了,我想先去睡一會兒。”
她正欲繞過屏風回床榻,可腿上的酸疼這會兒還沒有消退,走起路難免有些一瘸一拐的。
謝錦衣直接将她攔腰抱起,複又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榻上。
元鳶覺得自個兒快要燙得融化了,卻不好顯露什麽,只盼着他趕緊出去。
可謝錦衣将她放到榻上後,卻是徑直坐到她身旁,從懷中取出一個藥瓶。
他的神色坦然,可話裏卻透出一絲不自然:“我順道去太醫院拿的,說是……有用。”
握在瓷瓶上的手指微動,他的眼神也有些飄忽。讓他這麽一個久經沙場的将軍去問這種藥,确實是難為他了。
可昨夜見她疼得厲害,他又沒什麽經驗,怕她一直疼,思來想去就去了一趟太醫院。
元鳶也羞得低下了頭,心裏的緊張卻消散了不少,反而為着謝錦衣的貼心而泛開淡淡的甜意。
随之而來的還有湧上鼻尖的酸澀,其實她醒來沒有看到他的時候,心下便酸得厲害。
她是頭一次将自己給了一個人,除了心甘情願,還有彷徨不安和害怕。尤其是昨夜是她主動勾的他,她心裏難免患得患失。
害怕他得了她便将她視若草芥,又怕他覺得她是一個輕浮放蕩之人。
這些心情夾雜在一起,先前還能被皇帝要她入宮的絕望壓下去,現在就齊齊冒了起來。
可看着謝錦衣手裏的藥瓶,想着他一個大男人能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她心下的不安稍稍撫平了些。
她問:“這個藥要怎麽用?”
她想問清了待會兒自己來用,謝錦衣的手卻伸至她腰間的系帶上。
元鳶下意識地擡手攔住他:“你,你要做什麽?”
她不是讨厭他碰她,而是她昨夜實在太累,這會兒折騰不起了。
謝錦衣似乎是知道她誤會了什麽,解釋:“我是要給你敷藥。”
元鳶的手指還搭在他的手背上,磕磕巴巴地說:“我,我自己來……就好了。”
謝錦衣輕笑:“你自己好意思來?”
元鳶好像明白那藥是要上在哪兒了,本就上了妝面的俏臉這下更是紅得像要滴血,仿佛要将她耳垂上的紅寶石耳墜的顏色壓下去了。
元鳶進退兩難的時候,謝錦衣放過了她的腰帶,轉而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擡手自下而上撩起了她的裙擺。
兩條白皙修長的小腿并攏貼在榻沿,腳趾圓潤無暇,像顆顆砸落在玉盤上的珍珠。
謝錦衣眼神一暗,心裏微嘆。活了這麽多年,他也算頭一回知道什麽叫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不過他現在若是再起興致,怕是要傷着她了。
看着她尤帶水光的眸子,他到底憐惜她,暫且壓下了旁的心思。
接下來的擦藥便順利許多,除了元鳶羞憤欲死的神情和謝錦衣快要被她抓破的衣袍。
掌印府。
祁容靠坐在太師椅手,過分白皙的五指間癱着一塊玄鐵打造的虎符。左右端詳一番後,他忽地輕笑了幾聲。
旁邊伺候的藍袍太監也露出恭維的笑:“恭喜老祖宗,謝錦衣這下失了兵權,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再也不能威脅到您了。王尚書已死,如今謝錦衣也廢了,日後這朝堂之上不就是由着您說了算?”
說到這兒,他心中譏笑,那謝錦衣油鹽不進,又頑固得很,屢屢和他們掌印作對。從前顧忌他手裏的兵權,在他那兒吃了不少暗虧。
偏生他做事滴水不漏,不僅不能叫人抓住錯處,反而還深得民心。
可誰能想到,這麽一塊難啃的硬骨頭最後自個兒犯了蠢。
他竟然願意以十萬兵權向陛下換一個女人。
十萬兵權是何種概念?那是連陛下和他們掌印都為之忌憚的權力。若不是謝錦衣滿門忠烈,加之他在漠北五年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恐怕這樣手握重兵的人物在哪裏都不能為上層容忍。
藍袍太監看向祁容手裏的虎符,不禁想恐怕那位鎮北将軍還不知道,他為之忠心不二的陛下連如此重要的虎符都能交給他們掌印保管。
如此一來,朝野上下已經無人能與他們掌印抗衡了。
藍袍太監眯眼笑着:“老祖宗的計謀果然高超。”
一石二鳥,輕輕松松就解決了越國的兩大支柱。
可笑那位愚蠢的皇帝還以為他們掌印是在處處為他考慮,殊不知自己的國都快被他自個兒折騰得千瘡百孔了。
祁容抛了抛手裏的虎符,單手托腮,眼裏是意味不明的笑:“也是時候收網了。”
他已經玩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