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月色

第41章 月色

入夜,月明星稀。

紗窗關不住一室的燭影,随着晚風的吹拂在臺階上如水流動。

謝錦衣單手撐着下颌,坐在太師椅上閉眼休息。燭臺裏的最後一點蠟燭也在炸開燭花後燃燼,屋裏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吱呀”一聲,房門緩緩推開,不知是不是被風吹開了一絲縫隙。

幾乎是瞬間,謝錦衣便睜開了眼看向門口。

那兒正站着一個朦胧的影子。

謝錦衣放下撐在下颌的手,許是久未開口,他的嗓音略為沙啞:“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

門口的人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那兒。裹在身上的雲紗被風吹向一側,勾勒出她纖細單薄的身形。

謝錦衣知道她心裏害怕,說出口的話都溫柔了許多:“若是睡不着,今夜我陪着你。”

他站起身,準備将燭臺上的蠟燭點燃。手裏的火折子吹起時是“刺啦”一聲,昏暗的房間亮起一點橘黃色的微光。

他剛要将火折子湊近蠟燭,門口的腳步聲動了,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看着她的手指抽開了腰上的淡色綢帶,薄如蟬翼的雲紗自肩頭片片滑落,堆疊在她修長的小腿上。

那雙玉足自淡粉色的雲紗中擡起,松松挂在腳踝上的銀鈴随之輕響,一步一步地行至謝錦衣面前。

白皙的胳膊繞到身後取下發髻上的梨花簪子,滿頭青絲兜不住地紛紛墜下,鋪在她透着粉色的肌膚上。

月色微涼,披在她身上像另一件絕美的紗裙,讓面前的人宛如踏月而來的仙子。

而那雙美人眸漾着淺淺波光,眼睫似蝴蝶的翅膀輕輕顫動,雜糅着清純和妩媚兩種顏色。

她就那樣完完全全、毫不掩飾地将自己展示在他面前。

手裏的火折子就那樣停在半空,微光清晰地映出了謝錦衣微怔的神色。回過神後,他閉着眼睛背過身,呼吸急促着。

好半晌,他才啞着嗓子開口:“你這是做什麽?”

她到底懂不懂,他也是個男人,更何況面對的是他喜歡的女人。

他在心中劇烈地鬥争也不過能勉強克制住自己。

周身熱了起來,謝錦衣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卻是用最後一絲理智沉聲道:“穿上。”

身後的人沒有回他的話,夜風吹在身上卻沒有分毫的涼爽,反而将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帶了過來。

香甜中帶着她發絲間茶花的味道。

一點一點地攻破他最後的理智。

謝錦衣的脊背挺得僵直,直到一雙柔若無骨的手從背後抱住了他。

隔着衣料傳來了她身上的柔軟與溫度,而那陣幽香更是萦繞在他的鼻尖。

無聲地引誘卻往往是最致命的。

袖袍下的手攥緊,謝錦衣仍舊閉着眼睛:“你知道你在做什麽?”

身後的人将小臉緊緊貼在他的脊背上,搭在他腰封上的手顫抖着,卻比不過她發顫的嗓音:

“阿錦,你要了我吧。”

她不想将第一次送給了那樣毫無人性的畜牲,可她知道自己躲不過的。

想要逃走或是劃了這張臉很簡單,可然後呢?謝錦衣怎麽辦?她尚在牢獄的爹爹又怎麽辦?

他們如何鬥得過一朝天子?

她沒法左右自己的命運,可至少在這之前她還能決定要将自己的這副身子給誰。

她盡可能地讓自己與他貼緊,踮起腳尖在他耳畔喚了一聲:“阿錦。”

脊背彎成新月的弧度,錦緞似的青絲在夜風的吹拂下如雲浮動,發尾勾過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心愛的女人已經如此主動,只要是一個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忍得住。

謝錦衣所有的隐忍和克制在一瞬間分崩離析,轉身握住了她的腰,不由分說地吻上了她嬌豔的唇。

濃郁的酒香勾兌着她唇齒間的清冽,舌尖相抵,是貪戀地索取。

元鳶踮着腳,用兩條胳膊勾住他的脖頸,由着他予取予求。

可她身上的酒味澆滅了些許謝錦衣心頭的火。他将唇往後退開,目光灼灼地盯着面色潮.紅的元鳶:“你喝酒了?”

元鳶在他的注視下羞得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白嫩嫩的小腿上後垂得更低。

她閉着眼點了點頭:“我怕我不敢……”

她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如果不是喝了酒,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般熱烈主動的舉止。

可她知道自己很清醒,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清醒。她清楚自己要做什麽,也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她不害怕,也不後悔。

謝錦衣整理着自己紊亂的呼吸,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自诩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不想趁人之危。

“你別怕,我已經想好辦法去解決這件事了,你……”他脫下自己的外袍将她牢牢裹住,目光卻是偏向一側:“你不必這樣。”

他不想她後悔,更不想在這種時候要了她。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不然他真的不能保證自己不對她做什麽。

似乎是感受到環在腰上的手有松開的跡象,元鳶仰起小臉,睜着那雙濕漉漉的眸子看向謝錦衣。

不知是喝了酒,還是因為他的觸碰,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漾着醉人的光暈,仿佛多看一眼就會沉淪進去。

而那雙眼裏卻只有他一個人,滿滿地只裝着他。

她擡手覆上他的面頰,像是醉了,又像是醒着,呢喃地喚着他的名字。

“阿錦,阿錦……”

每喚一聲都像在瓦解他好不容易重新拾回的理智。

心頭的躁火燒得更烈,只有她的身上是涼的。就像酷熱的三伏天裏僅剩的水源,要麽燒死自己,要麽放任自己。

就在他煎熬時,元鳶柔軟的發絲輕輕蹭過他的喉結,像小貓一樣依偎在他懷裏,輕輕說了一句:“我是願意的。”

她願意将自己給他,哪怕她沒辦法做他的妻。

謝錦衣的理智已經在斷裂的邊緣,他握着她的腰身克制地問她:“你知不知道我會對你做什麽?”

他灼熱的呼吸撲在她的額頭,就算她什麽也不懂。可單單是看他的眼神,她便隐約知道了些什麽。

她沒說話,只用手指勾住了他的腰封,輕輕拉扯卻不脫下,像小貓伸出的爪子撓在他的心口。

誰說她什麽都不懂,磨起人來簡直是在要他的命。

謝錦衣在心下嘆了嘆,若是再無動于衷,他真的就不是個男人了。

他又吻上了那張嬌豔的唇,柔軟又溫涼,像帶着甜味的饴糖,仿佛會在他灼熱的呼吸裏頃刻化成一灘水。

而他的手往後一扯,剛剛為她搭在身上的衣袍便落在地上。那衣袍上原本是他身上的味道,現在也沾染了酒味,在空蕩的房間裏漫開。

明明是她主動的,可發起狠的卻是謝錦衣,漸漸的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元鳶想求饒,輕輕往前擡腳時卻因為重心不穩,整個人輕易地栽進他的懷裏。

搭在肩頭是他的滾燙的手掌,另一只手撐在桌案上,床頭飄蕩的幔帳撩過他頭頂的發冠。

緋色的幔帳悉數落在在元鳶的身上,遮住了她清麗的眉眼。她顫了顫眼睫,隔着幔帳望向與自己呼吸可聞的人。

不知是不是這帳子上的豔紅,面前的人臉上也是一層緋色,緊閉着眼,隔着紗帳在她唇上輾轉淺嘗。

薄唇裏噙着的是她的名字,溫柔又憐惜地叫着她:“阿鳶。”

一聲又一聲,仿佛永遠都叫不夠。

他說:“我會娶你的。”

那雙桃花眼裏染着濃濃的墨色,可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卻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

元鳶沒有回他,只是給了他更熱烈的吻來回應。她很清楚,這句話對現在的他們是怎樣遙不可及的奢望。

可她真想時間就停在這一刻,永遠也不要天亮。

床帳放下,燭臺上的燭火只剩灰燼。紗窗上映下的月色投影在地上,只有兩道拉長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一夜無眠。

元鳶醒來的時候,紗窗上是一片刺目的白色曦光。她掀開眼皮,絲衾妥帖地蓋在她身上,連被角都好好掖着,可身旁已經沒有人了。

她想動一動身子,疲憊和酸疼一并湧上來。她低頭看向脖頸和胳膊上的紅印,無一不在提醒着她和謝錦衣昨夜的瘋狂。

她什麽都不懂,只能任由他折騰,可誰知道他一直沒完沒了的。

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何時睡着的,起先是疼得哭了,後來……

熏熱從脖頸裏冒出來,元鳶欲蓋彌彰地将頭往絲衾裏縮了縮,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向灑着日光的桌案。

他去哪兒了?

她只隐約記得半夢半醒之間,他好像在她耳畔說了一句:“我不會讓你入宮的。”而後是他蜻蜓點水般掠過她唇上的吻。

可她實在太困了,分不清那是夢還是現實。

随着這個念頭而來的還要另一件事,元鳶霎時白了臉,整個人如同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唯有手指緊緊攥住被角。

宮裏的轎子約莫過了晌午就會來了。

她用手環住自己的身子,仿佛這樣才可以讓自己安心一些。可不管她怎麽用力,害怕、恐懼都像看不見的藤蔓将她的心牢牢禁锢,在窒息和茍延殘喘中來回掙紮。

可不管她如何不願面對,該來的總是會來。她撐着身子下榻,忍着腿上的酸疼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端坐在梳妝臺前,細心地用粉黛遮住脖頸上暧昧的紅印,握着桃木梳将散亂的青絲理順。

一番梳洗後,菱花鏡裏又映出一個明豔動人的美人。

元鳶将那根梨花簪子納入袖中,靜靜地看着鏡中的自己,等着宮裏來接她的人。

時間緩緩過去,銅壺滴漏清楚地提醒着她時間過了晌午。

她又等了一會兒。

“吱呀”一聲,身後的房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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