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左右間為難
舒渃一面心內後悔,一面又不願先服軟,鐘離傲則是對自己的态度感到有些不安,連話都少了許多,到了渃水殿也只是像往常一樣,和舒渃一起用膳,然後批折子,再回未央宮。
幾日之間,二人之間的交流簡直少的可憐。但鐘離傲該吃的豆腐可是一點都沒落下,總是不自覺的要去碰碰舒渃,等自己回過神來的時候,手已經在他的臉上了。
每每舒渃對他怒目相視的時候,鐘離傲就想欺負得更狠一點,就像他喝藥的時候一樣,眼角紅紅的,最好能夠哭出來。
察覺到自己有這樣心思的時候,鐘離傲還是有些心虛的,仿佛自己背叛了林修遠似的。那幾日連渃水殿都沒有去,但坐在未央宮裏,卻覺得有些無措的感覺,沒有舒渃在旁邊坐着,總感覺少了些什麽。
鐘離傲最後還是忍不住了,又跑去了渃水殿,用着監督舒渃吃藥的借口,厚顏地賴在渃水殿不肯走。
舒渃對他這種行為只報以了一枚白眼,腦子有毛病的人總是難以揣測的。
天氣越來越熱,陽光撒在院子裏,有些刺目。
舒渃斜倚在窗邊,捧着手上的書,一副沉浸在書中的模樣,眼角的餘光卻不自覺地飄向了幽長的小徑。
心中還暗自盤算,按照往日的習慣,鐘離傲應當已經在渃水殿裏了,今天怎麽還沒到?
當他察覺到自己這個想法時,很是将自己唾棄了一番,卻仍是忍不住猜測鐘離傲此時為何還是不來。
以他的性子,巴巴的向宮女詢問這種事,自是做不出來的,也只能端着架子,在心裏幹着急。
直到似水來請他去用膳,他才反應過來,鐘離傲應當是不來了。那一瞬間的感覺很難形容,有失望,更多的卻是難以置信,為自己心頭巨大的失落感到震驚。
舒渃拿起筷子的時候仍有些恍惚,他是何時,竟對鐘離傲的到來期待起來了?
鐘離傲總是忽冷忽熱的,偶爾發瘋臉色難看,或幾天不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這種時候,舒渃也只是冷笑一聲,然後該幹嘛幹嘛,但心裏還是沒有表面上那麽若無其事的。
已經習慣了鐘離傲總是來分他一半桌子,忽然飯桌上只剩自己一個人,總讓人感到有幾分失落。
舒渃放下筷子,好像才發現鐘離傲不在一般,詫異地問旁邊的似水:“皇上今天怎麽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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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猶疑了一下,咬着唇道:“許是政務繁忙……”
舒渃挑了挑眉,看了似水一眼,這個小丫頭真是不會說謊,衣袖都要絞破了。
舒渃低下頭繼續吃飯,心中了然,看似水那副模樣,再加上小丫頭一心想要他得寵的心思,鐘離傲這是去了哪位娘娘的宮裏吧。
掀了掀唇,舒渃在心頭冷笑一聲,鐘離傲去哪裏,關他什麽事?
夜裏再來的鐘離傲有些莫名,怎麽又不理人了?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舒渃面無表情地捧着書坐在鐘離傲時常批折子的桌案前,堂而皇之地占了他的位置。
抱着一摞折子的小太監苦着臉站在鐘離傲身後,心裏頭直叫苦,這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每次舒公子和皇上鬧別扭的時候,未央宮的下人們就要受無妄之災。這不,就這麽站在皇上身後,就冷得他直打寒噤。
舒渃卻似絲毫沒有感覺到鐘離傲身上的寒意,安然地坐在案前,還勾着唇翻了一頁書,顯然心情十分好。
鐘離傲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感到有些頭疼。好像他和舒渃之間,除了剛進宮那幾天,便一直在鬧脾氣。先是舒渃鬧着要回去,然後再是他惱怒舒渃總是陰陽怪氣的,就一直沒有平靜的說過話,舒渃的話裏總像夾着刀子一般。
不由又對那個不識相的惠婉昭儀多惱了幾分,今天下午她就鬧了一番,吵得他十分頭疼。要不是看在她父親的面子上,真想讓人将她轟出去。
竟還聯合着太傅來勸他立後,對于自己這位老師,鐘離傲還是十分尊敬的,但不代表他就可以随意對他的事情指手畫腳。
他可記得當初舒渃執意要搬出來之前,那個惠婉昭儀就總是到未央宮去鬧,那時他對舒渃的事情不上心,也便由着她鬧。但現在舒渃明顯是因為這件事對他有所不滿了,哼,那個不識好歹的女人,也是時候敲打一下她了。
他是不管後宮的事情,但也不會容着她們爬到他的頭頂上去。
鐘離傲勾了勾唇,給身後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将折子搬回去。走到舒渃身後,親昵的從身後松松地環住他,俯身去看他手上的書。
他離得十分的近,呼吸之間滿是他的氣息,溫熱的臉頰就靠在他的臉側,濃密的睫毛在燭光下仿佛一把小扇子,在眼睑下鋪出出一小片陰影。
舒渃被他恍得怔愣了一下,再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被他抱了個滿懷。
看舒渃的反應實在有趣,鐘離傲得寸進尺,将下巴搭在了舒渃的肩膀上,聚精會神地看着他手中的書。
肩膀上被鐘離傲下颌壓到的地方一陣一陣的發麻,舒渃抖了抖手,差點将手中的書扔到地上去。
鐘離傲挑着眉看了一會兒,語氣戲谑:“想不到阿渃竟喜歡這樣的故事啊……”
舒渃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只随意的抓了一本書,占了他的位置,哪裏知道書上寫的是什麽?之前一直在心頭暗爽鐘離傲吃癟的表情,更加沒有注意手上的是書還是其他?此時垂下眼看了看,才不由得臊紅了一張白玉般的臉。
握在手中的正是近日京中風頭正勁的一個文人寫的話本子,才子佳人的故事,滿篇的溫柔缱绻。舒渃閑暇之時翻到過,還跟似水欣賞了一下窮書生和貴族小姐相愛的情節,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他急忙将這個燙手山芋扔到桌上,道:“我要睡了,皇上請自便。”
鐘離傲用下巴壓着他不放,手臂收緊,将舒渃圈在懷裏,輕笑了一聲,道:“阿渃的腰真細,盈盈不堪一握。”
舒渃被他壓在座上起不了身,現在又被他這般戲弄,臉上顏色十分精彩,又羞又怒,連脖子都泛起一陣紅。
鐘離傲看着他白玉般的耳珠染上緋色,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他差點就這麽做了,如果舒渃沒有給他一肘子。
舒渃惱羞成怒,也顧不得會不會惹怒他了,反正早就惹怒過了不是麽?債多了不愁。抱着這樣的心态,舒渃起身時還一不小心在皇帝陛下的腳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舒渃羞得滿面通紅,明麗的五官在橘紅色的燭光下,豔麗的不可方物。
鐘離傲覺得,前人皆言紅顏禍水,古人誠不欺我,美色當真可以覆國。舒渃離去之前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實在是萬種風情,不堪言說。
被他打了也罷,踩了也好,所有的怒火全都随着那一眼消彌了。
好不容易才逗得舒渃露出了其他表情,鐘離傲自然不會就此放過。得意的笑了笑,鐘離傲尾随着舒渃進到裏間,如影随形般蹭在他的身後,甩都甩不脫。
舒渃猛的站住,蹙緊了眉頭,“草民要休息了,皇上是否回避一下?”
鐘離傲唇角含着笑,大剌剌往床沿上一坐,“未央宮漏水了,阿渃不若收留我一晚,”看着舒渃有發怒的征兆,他又可憐兮兮道:“床榻上全是積水,這樣睡上一晚,要是生病了怎麽辦?就沒人監督阿渃吃藥了。”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吃藥舒渃嘴裏就開始泛苦,雖然近幾日的藥恢複了正常的味道,但舒渃每次看見藥湯,就會不自覺地想起那令人味覺都要失去的苦味。
舒渃何時見過他這樣颠倒是非的人,一條靈舌仿佛能開出蓮花一般,比起相府裏最聒噪的丫鬟都要勝上三分。不由氣的一張臉通紅,沒好氣地駁道:“近日皆是豔陽高照,何時下過雨了?”
鐘離傲表情無辜,“今晚。”
舒渃快被他的強詞奪理給氣笑了,氣呼呼地瞪着他。
鐘離傲微微一愣,眼前的舒渃好像漸漸和心內那個人重合起來。舒渃的眼睛長得十分好看,卻是最不像林修遠的地方,雖然形狀相似,卻和林修遠給人的感覺迥然不同。
舒渃的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時候便帶了一絲勾人的意味,林修遠卻是個清冷的人,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讓人不敢生出輕薄之心。
這也是他開始不太将舒渃放在心上的原因,雖然像,卻在一眼之間就能辨出,他不是那個人。
但在這個瞬間,鐘離傲卻覺得,就算是這樣,他也十分喜歡。
舒渃絲毫不想與他說話,但鐘離傲卻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一副今晚我就要睡在這裏的模樣。舒渃瞪了他許久,側過頭不想理他了。
一直聽聞當朝皇帝行事狠辣果決,很有些手段,自繼位以來,少有人不怕他的。也正是因為這樣,舒渃開始十分忌憚他,但他怎麽也沒想到,私底下的鐘離傲倒有幾分市井無賴的特質,常常氣的人不知說什麽才好。
鐘離傲非常自覺地寬衣往床上一躺,“不說話就是同意了……”還一邊嘟囔着道:“阿渃你還害什麽羞,又不是沒與朕共枕過。”
舒渃看着躺在床上四肢舒展的鐘離傲,恨恨地咬了咬牙,真是個冤家。
作者有話要說:
加上後半段,忙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