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日久漸生情

鐘離傲雖然生他的氣,但也是抱着想讓他先服軟的心态,舒渃卻是眼不見心不煩,鐘離傲現在不來倒正合了他的心意。

鐘離傲整日在未央宮裏坐卧不安,渃水殿傳來的消息卻是舒渃好吃好睡,悠閑的不得了。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到了渃水殿,卻又吃了個閉門羹,出來傳話的似水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袖子都要揉爛了,才說了一句舒公子病了,不見任何人。

鐘離傲當時就炸了,将快要噴薄而出的怒火壓抑下去,又甩袖子離開了。

不見就不見,他當他是誰呢!

鐘離傲一陣風似的回了未央宮,恨恨的坐在桌前準備批折子,卻連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心頭的火愈燃愈烈,想要狠狠地教訓一下舒渃,想着他那張臉,心頭又不禁軟了一下。

這樣一軟卻更是窩火,令鐘離傲差點咬碎一口銀牙。雖然舒渃與林修遠長得相像,但終究不是那個人,這樣對舒渃心軟讓他有了一種背叛了林修遠的感覺,心頭愧疚與不安并起,攪得又是一陣惱火。

百般不耐之下忍不住摔了手中的筆,朱紅的墨跡染在雪白的宣紙上,讓鐘離傲恍惚間不由想起了舒渃為他研墨的手。

舒渃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長,甚至比林修遠的手還要美上幾分,指甲圓潤,帶着淡淡的粉色,仿佛暖玉一般。

映着批折子用的朱砂,白得像是冰雪砌成的。

鐘離傲猶豫了半晌,又躬身将地上的筆撿了起來。罷了,相府的公子嘛,總是有一些傲氣的。

用指尖抹開宣紙上的朱砂,鐘離傲勾了勾唇,既是病了,那就要好好地看大夫呀……

進來天氣越來越熱,從未在京都過過夏日的舒渃覺得十分的難捱,整日攤在軟榻上一動也不動,身上的衣衫也跟浸了水似的。現在他對鐘離傲的目的一點興趣也沒有了,只望着他趕緊放他回去,這京城真的呆不下去了。

鐘離傲走進舒渃寝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他這幅死狗般的模樣,倒是真相信了他病了的借口,大手一揮,就将身後的一群太醫領了進來。

舒渃正難耐得緊,剛想讓似水再換把大點的扇子來,就感覺剛才微弱的涼風都沒了。睜開眼就看見了屋裏的一大群人。

“……”舒渃抽了抽嘴角,本就不甚好的心情更壞了,連帶着對鐘離傲也沒有了往日的恭敬,“這是幹嘛呢?皇上興師問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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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傲看着他潮紅的臉色,也沒心情跟他計較,只讓身後的太醫去給他把脈。

舒渃皺着眉頭向後閃躲了一下,“幹嘛?”

鐘離傲笑笑,語氣十分溫柔,“不是說病了嗎?讓太醫給你看看。”

“……”舒渃失語了片刻,“歷來的老毛病了,不必費心。”

“這些都是宮裏最好的太醫,讓他們給你看看,”鐘離傲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瘦成這樣了,好好調理一下。”

舒渃微微側過頭,忍不住在軟榻上蹭了一下,剛才鐘離傲手指碰過的地方,又癢又燙,仿佛有細小的絨毛輕搔一般。

手腕被他握住,放在了腿上,舒渃別過頭不去看他,心頭卻生出了一絲慌亂,從被鐘離傲觸碰到的地方起,灼熱一路蔓延到臉上,逼出一身熱汗。

直到所有人都到他面前晃了一圈之後,鐘離傲才松開了他的手,從似水手中接過了扇子,“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舒渃從軟榻上爬起來,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徑自往屏風裏邊走。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讨厭過鐘離傲,仿佛再和他呆在一間房裏都十分難過。

鐘離傲面色一變,眼神中的暴戾幾乎要壓制不住,但想到他剛才那副恹恹的模樣,不知怎的又氣不起來了。生病的人,多半脾氣不會太好吧?看在他生病的份上,這次便饒過他,哼,等他好了再找他算賬。

那一群太醫正在商量着怎麽給這位受寵的公子用藥,看這位公子連皇上的面子都不給,便知道有多受寵了,可要好生伺候着,要是出了什麽差錯……啧啧。

鐘離傲轉過來就看到這群人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由心頭一緊,“怎樣?”

為首的太醫斟酌了一下言辭,才道:“是從胎裏帶來的毛病,要想根治是不可能的,只能好好地将養着。”

鐘離傲也沒指望他們能看出什麽來,傳言舒厚德為了他這個兒子尋遍了天下的名醫,甚至連二兒子都送給了人家當徒弟,不也還是沒治好麽?“那便看着辦吧,”鐘離傲掃了一眼擋在房中的屏風,勾了勾唇角,“都說良藥苦口利于病……”

太醫愣了一愣,擡眼看見了鐘離傲眼裏的笑意,轉了轉眼珠明白了過來,剛才那位公子怕是将皇上給惹惱了。急忙躬了躬身,道:“微臣領命。”

鐘離傲這才心情極好的回了未央宮,連帶着手裏的折子都可愛了起來,往日裏直接打回去的奏折,今日也耐心的在上邊批了字。未央宮的奴才們也跟着享了福,前兩天鐘離傲渾身都帶着涼氣,即便是在炎熱的夏日,也叫人冷得直抖索。現在終于恢複正常了,宮女們連腳步都輕快了一些。

未央宮一片喜氣洋洋,某些宮殿裏頭卻開始刮起了冷風,比如渃水殿。

鐘離傲每天都親自給舒渃送藥,然後看着他将藥喝下去,然後心情大好的占着舒渃的桌子批折子。

舒渃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那藥裏邊不知加了什麽東西,喝進嘴裏苦得連眼淚都要掉下來,就算他是被藥罐子泡大的也覺苦不堪言,偏偏鐘離傲還次次都要看着他喝完,還坐在他床邊批折子,連吃一顆蜜餞的機會都不給他。

又被他灌完藥之後,舒渃捂着嘴巴話都說不出來了。鐘離傲看着他紅紅的眼眶,眼裏滿是得色。

舒渃扭着身子蹭到最裏邊去,心裏邊将鐘離傲罵了千百遍,才覺得嘴裏的苦味稍稍緩了一些。轉過頭看了看,鐘離傲卻并沒有去批折子,還坐在他的床邊,饒有興致地盯着他看。

舒渃咧了咧嘴,心裏頭叫苦,似水在枕頭底下給他藏了蜜餞,鐘離傲這樣盯着,要他怎麽摸出來?

鐘離傲看着他的臉色,輕輕的笑了一聲,惹得舒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個男人的心眼真是比針尖還要小,竟想出這樣的法子來整他,這幾天看着他不得不喝下那麽苦的藥,想必心裏開心要死了吧。

伸手摸了摸舒渃的臉,鐘離傲将唇角的笑意咽下去,“以後還敢不敢将我關在門外了?”

舒渃撇了撇嘴,又往裏蹭了蹭,不想搭理他。

鐘離傲眯了眯眼,強行将他帶進懷裏,扣住他的腰,眼中神色晦暗,意味不明,“嗯?”

舒渃實在是被他鬧得心煩,皺着眉頭掙出去,語氣諷刺,“這宮中哪有皇上去不得的地方,舒渃又怎敢阻攔皇上?”

鐘離傲被他這陰陽怪氣的語氣氣得不輕,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臉轉過來,“你不要以為朕真的不會生氣。”

他手上的力氣太大,舒渃只覺得下巴生疼,仿佛要被他捏碎了一般。卻怎麽也不願說出服軟的話來,仍仰着脖子,眼神譏諷,“難道不是麽?這天下都是皇上的,您想做什麽,草民怎敢阻攔?哪怕是皇上要将草民關在這宮裏一世,草民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鐘離傲的目光逐漸冰冷,刺在他的臉上猶如實物一般,生疼。舒渃掀了掀唇角,繼續說道:“皇上乃九五之尊,草民不過卑賤之身,恐冒犯了龍體。”還請尊貴的陛下,放開我的下巴……

“……”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良久,鐘離傲目光明滅不定,最後掀着唇冷哼了一聲,松開了手指。雖然面上毫無表情,心中卻十分惱怒舒渃的不識好歹。

就算是當年的林修遠,也沒得過他這般的好臉色,舒渃竟敢這樣對他說話。

舒渃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心頭漸漸生出了一絲後悔來。父親畢竟是在朝為官,大哥也是要做官的,又不是二哥那只閑雲野鶴,他這樣頂撞鐘離傲,要是他就這樣記仇的話,想必舒清和以後不會好過。

這樣一想便更加焦灼起來,本來随他進宮便是為了不得罪他,現在看來,反而是将他得罪的更狠了,這不是得不償失麽?

但相府嬌生慣養的三公子,自小便是被別人順着的,即便是心內後悔得腸子都青了,面上卻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不願先低下頭來。舒渃側過身子,背對着鐘離傲,死死地咬住了唇,将懷裏的被子揉作了一團。

看着舒渃明顯心虛的樣子,鐘離傲又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小家夥驕傲得像只孔雀似的,竟然也會心虛?心情驟然又好了起來。察覺到自己唇角的微笑,鐘離傲心頭詫異了一瞬,似乎遇到舒渃之後,他的情緒便一直這樣起起伏伏,明明上一刻還恨不得狠狠地教訓他一頓,下一瞬卻又因為他而笑出來。

鐘離傲微微皺了皺眉,想要伸手去碰碰舒渃的臉,卻又收了回來,擰着眉出去了。

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鐘離傲(勾唇):“還敢不敢把我關在外邊了,嗯?”

舒渃(白眼):“離我遠點!”

鐘離傲(摟住):“不要,我要和阿渃一起睡。”

舒渃(蹭進被子裏):“皇上九五之尊,草民不敢。”

鐘離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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