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柔水成刀

我的步子邁得極緩慢,呼吸也收斂的謹慎起來,說不清緣由,心情反倒是變得壓抑了.

一別三十三年,終是要見面的.

只是這三十幾年也許對其他神不算什麽,彈指即逝,可對我這個本該是凡人的神來說,太長了,長到讓我以為自己已經過了半輩子了.

起初我還在蓬萊等着長琴什麽時候登島,那樣我就可以随便給他找個臺階下,然後我們還是在一起,鬧也好安靜也好,都是我願意的.然而足足等了一年我也沒有等到他,心緒慢慢的冰冷了下來,畢竟當初在瑤崖,我真的不覺得自己有錯.

即便是鬧別扭也夠了,第三年的時候我甚至在想要不要主動道歉,然而他卻仍然沒有來找我.

到了第五年,我不再等他,全心去研究陣法.

三年前我終于出島,遇上樓一起滿世界的瞎逛,那個時候已經打消了所有去尋他的心思...直至今日,卻是陰差陽錯的到了個不知名的地方,卻發現他居然在這裏,幸好我沒去赤水找他,不然就太傻了!一邊自嘲,我握緊了雙拳.

不在赤水,是有心躲我嗎?

心裏不免有了這樣的猜測,我從灌木中間的空地穿過,終于是到了水邊.

一方山石渾然天成的延伸出一片平地,我看見長琴席地坐在上面,淡色的長袍迤逦的鋪在地上,手上勾弦,膝上的琴就發出聲響,只看背影便知是個如玉般溫潤的仙人了.

——長琴.我靜靜的站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心中默念着他的名字,不發一言.

琴音婉轉低回,曲調輕緩柔和,他彈着,我看着,直到這首曲子落下尾音.

雙手平放在琴上,長琴微微低着頭開口道:“為何不過來?”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我依舊是沉默着站在原地,顯得有些拘謹.

長琴終于收起手上的琴,回過身來看着我,含着一抹輕笑,眼神卻是淡淡的.

我後退了半步,腦中一陣眩暈,面對這樣的長琴,只感覺到陌生與疏遠.那個任我胡鬧且一心為我的長琴,似乎與這個人只有面容相似而已,沒由來的,心髒有些沉悶的痛,令我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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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不過來,那我過去如何?”長琴挂着笑向我走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神,我險些又後退了一小步,只是終究忍了下來.

“你剛剛退了半步...”輕聲說着,他的語氣卻十分冰冷,望着我又進了兩步.

“三十三年,為兄還以為你忘了我呢.”他揚起些聲調,語氣突兀的轉為柔和,我聽在耳裏有些恐懼,卻沒辦法移動腳步,愣愣的看着他又靠近了些,我們間的距離只剩下兩米不到.

如此近的距離,以至于我能清晰的看見他眼裏的怒火,偏移了眼神,我不再看他的眼睛.

“辰凰...辰凰...”

長琴反複念着我的名字,似乎有什麽随着他的話語被碾碎,我看着他,終于找到了熟悉的感覺.長琴無奈的笑了笑,走近一步看着我,眼神也變得寧和溫柔,還帶着幾分讓我心酸的情緒,他對着我伸出手,柔聲道:“還是不願過來嗎?”

哪裏還有不肯!

我瞬間放下所有的埋怨撲向他,埋頭在他胸前,死死抱住他的腰.

長琴環抱着我的肩和背,熟悉的溫暖包圍着我,他緩慢的輕拍着,磁性的聲音在我耳邊低笑出來.

眼眶酸澀,我把自己徹底埋在他的衣襟裏,壓下喉間的嗚咽聲.

情緒亂成一團,現在的我根本就顧及不到面子形象的問題了.

頭被強制性的擡起,我對上長琴心疼的眼神,眼淚翻滾的更兇了.長琴擡起袖子擦拭着我的臉,一邊勸慰:“莫要哭了,是我的錯還不行嗎?”

嗓子還有些啞,帶上滿臉的淚痕,我現在的樣子大概很狼狽……“我還以為...以為你不要我了...”一邊抽噎,我對長琴說.

長琴錯愕的一笑,摸着我披散的頭發說:“不要你?呵~我怎麽舍得...”

這戳到了我的傷口,當即掙開他的手臂,我怒道:“那你這麽多年居然都不來看我!?”

長琴無語的牽起我是手要往水邊去,我掙了兩下沒掙開也就随他去了,邊走他邊道:“我還以為,你一直在生我的氣...不願見我.”

“不願見我”這四個字他說的極委屈,有些落寞的味道,我鼻子一酸只是輕哼了一聲便不說話了.

到達他剛剛彈琴的地方,我率先一撩衣擺坐下了,長琴笑眯了眼坐在我身邊,手卻還是牽着的.看見這地方好山好水的,我還沒開口誇兩句就被一聲短暫的物體出水聲打斷了,石下的水面露出一截黑溜溜的東西,像是蛇.

與我對視了片刻,那條估計也是變異了的金色眼睛的蛇居然一張嘴,說話了!

“長琴,這就是你所說的弟弟?”語氣還有幾分猜疑和意外,以及對我的一點不滿.

帶美瞳了不起呀!還不滿!什麽玩意敢這樣看着我,還直呼長琴的名字?

“辰凰,這是悭臾.你不在的時候一直是他陪着我才能度過這些年.”長琴溫和的笑着開口介紹那條蛇,我與它眼神對視,相看兩不爽.

我不在的時候?琢磨着這句話的意思,我輕眯氣雙眼,收斂了神色開口道:“所以說、你是對着一條蛇三十幾年都不願意去看我了?!”

還沒等長琴回答,那條蛇就爆着十字提高了聲調吼道:“誰是蛇呀!吾是水虺!水虺!”

水虺是個什麽玩意兒?還強調兩遍,我淡定的無視它,繼續看着長琴.

“幼稚!”正當長琴要開口說些什麽的時候,這蛇又開口吐了一句,我感覺腦門上也爬上了十字,毫不示弱的開口吼:“你個長蟲!眼睛會發亮了不起呀!”

...

長琴看着吵起來的一神一蛇、哦不,是水虺,感覺到了闊別已久的頭疼,只是——望着辰凰依舊開朗有活力的表情,他松了一口氣...方才冷淡的樣子,一點不适合辰凰!

一副軟骨頭的樣子趴在地上,我提着串葡萄悠哉的吃着,邊上長琴也是輕松自在的彈着琴,久違的舒心日子終于是回來了...

一截兒軟趴趴的黑影順着石壁爬呀爬,終于是爬到了長琴的衣擺上,我毫不猶豫的丢開手中的葡萄,赤着腳踩住它的尾巴,陰森森的湊過去一把抓住它說:“我的地盤你也敢占!”随後就拽着它的尾巴一下丢進水裏,發出了一聲極為悅耳的水聲.

悭臾從水裏探出頭,一雙金色的眼睛怒視着我,火氣十足的吼:“這麽幼稚!你真是夠了!”

切!

心裏啐了一句,我頂着悭臾鄙視的視線爬到長琴身後軟趴趴的扒着他的背,将下巴抵住他的肩故意伸手穿過長琴的雙臂抱着他的腰,做完了一切,我挑釁的向悭臾做了個鬼臉——有本事你也這麽幹呀~

長琴只是僵了一下就放松了,手上的調子依舊未變,聲音卻掩不住笑意對我開口道:“辰凰何必作弄悭臾?”

怎麽你還心疼了?!

這麽一想,免不了心裏泛酸,我報複性的将手抱的更緊,勒死你丫!

低嘆一聲,長琴停下手上的動作,雙手覆在我手上輕拍了兩下,側過頭開口:“松開些,難受.”他說話時的吐息灑在臉上,溫熱還帶着些□□.

觸電似得放開手,我一驚之下坐到了地上,呆愣的望着他帶笑的面容,臉頰止不住有些發熱.

該死的!我一定是瘋了!

贊頌一個男人長的帥和覺得一個男人長的好看并且面紅耳赤完全不一樣呀!

“你倒是還會害羞~”長琴點了點我的臉頰笑道,我梗着脖子大喊:“誰害羞呀!我有什麽好害羞的!”

抹了兩把臉掩飾表情,我坐正了身子,懊惱不已——這話說的倒像是在辯解一樣!

長琴只笑着不說話,柔和的表情看的我更覺得臉紅,他眼裏一副寵溺姿态,偏還做一副理解的的模樣,愈發讓我覺得自己是在欲蓋彌彰…

“我去找吃的!”撇下這麽一句,我站起身一揮衣袖又開了傳送陣,還沒走進去就被人扯住了左手.我回頭看着長琴,他似乎有些擔憂什麽,微微皺着眉頭說:“記得...回來.”

還怕我不會來呀!

正想打趣他,看見他眼裏流露出的哀傷我噎了一下,吐出來的話不由輕柔了許多:“放心,一會兒就回來!”

...

看見陣法裏的身影徹底消失,長琴才收回手緊握成拳,悭臾慢吞吞的爬上岸又趴在了他的衣擺上盤着...

一只白皙的手從空中探出,一把抓住悭臾,另一只手也伸過來,将悭臾的身體被打成了一個結,一把丢到水裏,又是“嘩”的入水聲.

本該離開的辰凰淩空立在空中,對着水裏掙紮的悭臾不爽的一挑眉,又指着淡定的坐着的長琴道:“說了多少次了!”

“他——”“我的!!!”

随後身形一閃,又消失了.

水裏的悭臾翻了個白眼繼續糾結,長琴...長琴低着頭繼續彈琴,卻能看見嘴角十分愉悅的翹着.

“呵呵~”

笑聲伴着琴音流瀉了出來,引得水裏的悭臾又翻了個白眼:兄弟倆沒一個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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