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棋院衆人第一次看見小優時,她正被抱在塔矢名人的懷中。
跟着的還有一個小男孩,牽着塔矢名人的另外一只手。
大家不由齊齊感慨,這一對小夫妻不單事業上得意,連帶家庭也一并齊頭并進。結婚不過一年,居然就抱了一雙兒女。
孩子是在中國出生的,直到進藤光三年交流期完畢才将他們帶回日本,所以棋院裏絕大部分人是沒有見過這對出生前就相當有名的圍棋寶貝——當年為了這對寶貝的名字可想破了他們的腦袋。
現在看見了,都覺得十分之親切。
蘆原雖然是塔矢門下的,也是第一次看見這對小寶貝,這時上前,逗着亮懷裏的孩子,“妹妹?”
亮點了點頭,“進藤呢?”
蘆原低腰又去看哥哥,“在複盤,快結束了。”
仔細一看才發現,哥哥與妹妹長得,不太一樣。
但兩個孩子,都是像父親多一些。
“優君多大了?”
他低身問着一直沉默不出聲的小男孩。
烏黑的眼睛有些疑惑,顯然不認識面前的人,“兩歲了,”雖然奶聲奶氣,聲音卻很響亮,一點都不怕生。
蘆原喜歡得不得了,而一旁的奈濑立即從挎包裏拿出奶油糖,遞了過去。
男孩也不推辭,大約這些天見的長輩多了,早也習慣,一鞠躬道謝後,接了過來。
然後,小手拉了一下父親的西褲,“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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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詢問地往他看去,大家也一起看着。
“給妹妹。”
男孩伸出了小手,糖果放在手心裏,舉得高高的。
懷裏的小女孩立即笑了,眼睛彎彎的,“要吃的。”她這樣說。
亮也笑了,彎身将妹妹放下了地。
與哥哥同名的妹妹似乎是習慣了這樣的讓食,扳開糖紙,很高興地嗚地一口含住。
然後去拉哥哥的手,“甜的。”
哥哥眼睛彎了彎,“恩。”
兩個孩子正用他們的方式交流着,而塔矢擡眼看見,進藤已經出了電梯。
“唔,怎麽把孩子帶來了?”
進藤的話有些抱怨的意思在裏面。
“沒關系,穿的很暖和的,”塔矢知道他在抱怨什麽,又将女兒抱起來,遞給他,“小優在家等你好久了,不肯午睡。”
什麽啊——光也沒辦法,伸手将孩子抱住,“知道了,回家吧,我快餓死了。”
棋院一些人看得有趣,都停住了腳步。
而這時,聽見兩個孩子一個接一個開口叫了進藤。
“老師。”“進藤老師。”
路人全體一致,滑倒。
“進藤光你是不是想做老師想瘋了啊……”死黨和谷口沒遮攔地說他,“哪裏有教小孩叫自己老師的!”
而對方很理智氣壯回他,“算了吧,要他們一口一個媽,我才會瘋呢。”
伊角在一旁趕緊轉移話題,“小優與優君,關系很好呢。”
說的是另一桌上的哥哥正給妹妹一勺一勺喂飯,還一本正經地用手絹給她擦嘴巴。
“恩,因為是兄妹啊,”光有些感慨,直到現在他看見這兩個孩子還是感覺奇妙,不可否認的是,與真正的自己血緣無關,但又像是真實地,被自己孕育的後代。
“怎麽看都不像你。”到現在還是單身的和谷回頭重新打量了幾眼,“與塔矢倒是很像。”
“這不就放心了,”光聳肩,“總不可能是我出牆來着。”
伊角差點笑倒。
孩子們被這邊的笑聲吸引住,小優從座位上跳下來,搖搖擺擺地走到進藤光身邊,抓着他的膝蓋,問他要東西吃。
光随手就夾了個炸丸子給她,一旁的亮卻用筷子攔住,放到自己勺子裏,用筷子夾碎了,這才遞給了小優。
“孩子絕對不是你帶大的。”
一頓飯吃完,和谷如是判斷,完畢。
孩子帶回了家,明子先給小優解圍巾,優君則跟着爸爸進了棋室。
光正說着話呢,一回頭看見兒子跟了進來,吓了一跳。
“炎炎?怎麽了?”
炎炎是優君在中國的乳名,光叫習慣了,回國後還是這樣叫。
結果孩子在棋盤面前坐下了,亮給光拿了外套回來,不禁要笑。
“你還不知道?每次我們一對局,他都要坐旁邊看。”
光茫然搖頭,他完全不知道。
“因為母親怕他坐着坐着睡着了,總會将他抱走。”
“什麽時候的事?”光奇怪極了。
亮給他套上一件開衫後,吻了吻他額頭,“剛回國時就這樣了,可能是到了新環境睡不著,想呆在我們身邊吧。”
“彤彤呢?”
彤彤是妹妹的乳名。
這一對名字卻不是進藤起的,想當初因為這對圍棋寶貝的媽媽在中國交流,那個中國棋院紅火的——那真是冬天裏的一把火,熊熊燃燒了你我——實在是因為進藤光脾氣變得太多,上一秒還笑若春花,下一秒就直接叫你去見魔鬼。
孩子一出生,衆棋士一致決定,給孩子起個紅火的名字,以茲紀念他們不堪回首的歲月……
“彤彤睡得很死,”亮想到這個寶貝女兒,唇角不禁一彎,“她倒不怕生,前天與蘆原桑的孩子也玩的很開心呢。”
進藤蹲下身子,看着優君,“喜歡這個嗎?”說着,将棋子放到他的小小的手指中。
優君學着他的樣子撚起,伸長了手,想放棋盤上,卻沒保持住平衡,撲地一下,裹得圓圓胖胖的身體一下就滾倒在坐席上。
光在旁邊直笑,“哈哈哈,真好玩。”
亮無奈,将兒子扶起,給他揉膝蓋,“疼不疼?”
優君看着爸爸,搖搖頭。
而妹妹也被明子抱進來了,這時叫着“哥哥、哥哥”的,伸出了手,要到他那邊去。
明子說,“都過來吃飯吧。”說着,放下了小優,伸手去給優君解外套了。
妹妹很熟練地爬上了爸爸的膝蓋,“甜的。”
她說,意思是要吃糖。
亮摸了摸她的頭發,但沒答應她。
妹妹看着黑黑白白的棋子,伸出了手指。
亮以為她要拿着玩,就将棋盒拖近了些,教她能夠着着。
沒想到妹妹的五根小手指撮住了一顆黑子,立即往嘴裏塞。
亮反應都來不及,只見棋子就進了女兒的嘴巴。
“嘩——答”他心髒都快停住的時刻,她一下就将棋子吐了出來。
“不甜。”她苦着臉說。
亮真要被她吓死,趕緊一把将她抱起來,“彤彤!”
聲音十分之嚴厲,另一邊的優君也被吓的一怔。
可小女孩不明白啊,只覺得剛剛的黑巧克力豆不好吃,又問爸爸要,“彤彤,甜的。”
剛剛那一幕不過幾秒,進藤光的心髒已經上下颠了一回,這時看塔矢亮的臉色也發白,趕緊将女兒抱到了手裏,“亮,算了,下次注意麽。”
“光!”亮打定主意這次要好好教育她一番,不是什麽都可以塞到嘴裏的,“把孩子給我。”
進藤光将女兒往明子夫人那邊一放,“幹嘛那麽兇神惡煞的,彤彤不過以為那是巧克力豆罷了,好好跟她講清楚不就完了。”
總是他當好人而讓自己充惡人!
亮又好氣又好笑,“好好,你來說。”
“那個……咳咳,”光清了清嗓子,而後對睜着烏黑眼睛看他的兒子女兒說,“這個,棋子是不可以吃的。”
完了,又補充了一句,“只有贏了才能吃。”
于是塔矢亮重重咳了一聲。
第二天去棋院,天氣又降溫了許多。
光看着兩個被裹得跟糯米團子一般準備去幼兒園的孩子,覺得好玩,“炎炎,來,笑一笑。”
說着,立即用手機搶拍了一張兒子呆呆回望的近照。
進車廂時,立即獻寶一樣給亮看,“喏,有趣吧~”
亮看了看,又說,“這件罩衫的顏色倒是好看。”
“那是,也不看是誰挑的。”光得意地坐了回去,“對了,炎炎好像,很喜歡圍棋呢。”
亮正倒車,這時抽空看了他一眼。
“每次坐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盯着棋盤可專心了。”
亮回了他一句,“那是,也不看是誰的兒子。”
光大笑,“喂,你小時候也這樣?”
亮想了想,“四五歲之前都不太記得了。”
光歪頭,“唔,說不定也是未來的小名人啊。”再想,又急忙糾正,“恩,小本因坊。”
這有什麽矛盾的,亮微笑,“也可以拿幾個頭銜玩玩麽……”
“什麽啊塔矢亮!”光別了他一個大白眼,“你總記得這個,哼!”
“這到底是誰說過的呢?”亮故意拖長了聲音,好像在努力回憶一般。
“啊……反正不是我。”光哼哼地看着窗外。
光今天并沒有什麽工作,只是順便過來看看院生。
中途明子打過他一次電話,說是主持的茶會推遲了,來不及接孩子,讓他先過去接。
這天天冷,下午開始下起雪來,地上沒來得及化去的雪珠居然凝成了冰,光一不留神車子打滑,一頭撞上了公路的護欄。
人沒什麽事,卻吓了他一大跳。
等到他趕去幼兒園,那邊早早放了學,兩個孩子正貼着教室的玻璃窗眼巴巴地候着他。
因為出了那場小事故,光不太敢開車,便叫了TAXI。
“老師。”車廂裏開的暖氣足足的,很快包得像團球的兩個孩子的額頭上都冒出了熱汗,進藤給小優擦的時候,她開了口,“甜的。”
司機禁不住從後視鏡裏看了他們一眼。
光一摸口袋,沒找着糖果,就哄女兒說,“恩,等下去找爸爸要哦。”
小孩子是沒有等待的耐心的,見當下要不着,就嘟起了嘴巴。
還好兒子有備而來,從內側的兜裏掏出了一直沒舍得吃的零嘴,“給。”
奶糖肯定放了很久,剝開的時候,還粘着糖紙,有些撕不開。
但女兒很高興,等不及完全剝離就要吃。
進藤光看着自己兒子小心翼翼地給妹妹剝糖果的樣子就覺得好玩。
“彤彤,哥哥把自己最愛吃的給你了,要不要謝謝哥哥啊!”
已經含着奶糖的妹妹使勁點頭,“要的。”
“怎麽謝呢?”光繼續笑眯眯地問。
“将來給哥哥做老婆。”她一本正經的回答。
進藤光口水直接嗆氣管裏,“哈?!——咳咳咳!”
“你說幼兒園講的都是些什麽故事啊!”進藤光一到棋院就與塔矢亮抱怨,“什麽仙鶴女給人家作老婆的,真是太過分了!”
亮剛下完一局沒來得及複盤就被光拉出來抱怨,腦子裏還計算着盤面,就随口應付了他一句,“這叫報恩。”
光唾沫橫飛地說了半天,見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由氣結,“是啊,報恩報恩,當年佐為怎麽沒報恩嫁給我呢?!”
“哈?!”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