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倚天屠雄
我一個人關在房裏冥思苦想了很久,終于想到了一招妙計,此招一出,只要孟子軒也來到了這裏,保管會向我飛撲而來。
打開門,暗香疏影一直在門外候着,不得我的吩咐,她們不敢進來打擾我。
暗香與疏影不過只十三四歲,容貌清秀,身形還未長成,在我那個時代還是父母手心裏呵護的寶,想不到在這裏卻要為奴為婢地伺候人,想想真是叫人汗顏無地,封建社會沒人權啊沒人權。
我清了清嗓子,誰叫我是地主階級呢,低聲吩咐暗香道:“你去給我準備些紙筆來。”
暗香驚訝地睜大了眼,滿是狐疑之色:“小姐你要寫字麽?”
我點了點頭,據我所知,葉府的千金并非目不識丁,從小便延請西席教導識字,那麽葉蘭萱會寫字也并不是件稀罕事。
疏影眨了眨眼睛奇道:“小姐眼睛尚未康複,如何能寫字呢?”
是呀,貌似我還是個瞎子。我愣了愣,沉聲道:“看不見便不能寫字了麽,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管起我來了。”聲音不大,雖硬裝作兇狠,底氣到底是不足,但此刻我只有以小姐的身份來壓制她們心中的疑惑。
果然暗香疏影立刻白了臉,低頭道:“奴婢不敢。”暗香匆匆去取紙筆。
疏影伺立一側,臉上猶帶驚恐之色,大眼忽閃忽閃的,模樣楚楚可憐,這兩個丫頭伺候我一向盡心,乖巧伶俐,于是我柔聲安慰道:“是我心情不好,說話重了些,你別生氣。”
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顫聲道:“奴婢不敢。”
我嘆口氣,看來越是和顏悅色她反而越是惶恐,不如不做聲,正好這時暗香的紙筆也取來了,我接過就假裝摸索着進了房,還不忘吩咐她二人不得打擾于我。
我關上門就開始寫字,小時在父親的威逼下曾經練過幾年的書法,還曾得過獎,這個時空用的也是毛筆,使用起來倒也順手。
我寫了整整一個下午,寫了滿滿幾十頁紙,然後我就計劃着溜出門。
最近一直無人關注我,只要瞞着暗香和疏影,溜出去應該不是問題。
次日我從梳妝奁裏摸出幾錠銀子,就開始了我的錦囊妙計。
暗香和疏影得了我的吩咐不得打擾我的午睡,起碼一下午的時間不會發現我失蹤,蘭蕪下午的課排得滿滿的,也不會有時間找我,而大哥葉昂白天都不在家,我有充裕的時間偷跑出府而不被察覺。
換上了暗香的衣服,我從花園的矮圍牆上輕輕松松地翻了出去。
本來想換上一身男裝,體會那種折扇在手,輕袍绶帶的翩翩公子的感覺,無奈實在是找不到男裝,羅帽直身小厮的衣服我又不願穿,只得從暗香的衣箱裏偷了一套女裝。
一路低垂着眉,盡量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只想去一個地方,那就是人氣最高的--天橋。
到得天橋上,我登時花了眼,果然是熱鬧啊,玩雜耍的,賣各式小吃的,做生意的,電視裏誠不欺我,天橋當真是人流量最大,人氣最高的場所,我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游目四顧,我在一個說書的攤子前停下了腳步。
說書的是個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一身長衫洗得發了白,倒還幹淨,白面微須,瘦高的個子,手拿一把折扇,正說得唾沫橫飛,激情慨昂。
聽說書的人并不多,他依舊賣力地講着,他的語聲抑揚頓挫,聲情并茂,于關鍵緊要之處又懂得賣關子,實是個不可多得的說書人才。
只是他所講的書卻沒什麽聽頭,無非是什麽公子小姐後花園,落難書生中狀元之類的,俗之又俗,怪不得聽衆不多,真是白可惜了這一副好嗓門。
我叫了一壺茶,靜靜地坐下傾聽,等他終于講得告一段落時,輕輕向他勾了勾手。
他的臉上露出詫異之色,但還是走了過來,在我面前坐定,問道:“不知小姑娘喚在下做甚?”
說話也文刍刍地,我笑了,低聲道:“姑娘便姑娘,你加個小字做甚。”
他一愣,喝了杯茶潤了潤嗓子,上下打量我片刻,猶豫地問道:“姑娘有何見教不妨明言,在下還要接着再講下一場。”
我朝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對他講道:“你想不想發財?”
這一句話問得甚是突兀,他撲地笑出聲來道:“若非姑娘是來調侃在下,在下一貧如洗,只靠這張嘴皮子吃飯,顧得三餐溫飽已是足矣,不敢再有妄想。”
我扁了扁嘴,露出不屑的神情道:“若像你這樣整天講這些個鹹淡的故事,便是講破了嘴皮,怕也僅只能混個溫飽,我有一本好書,只要照這書中所講的來講,管保你一夜成名,聽書的人莫不要擠破你家的門檻。”
他的眼睛一亮,發出奪人的光,問道:“果真有這樣的好事?”
我從懷中取出一錠白銀,在他眼前一晃道:“這便是定金。”
他的眼光轉了又轉,忽地笑了,一拍桌子道:“好,就這麽說定了。”
我跟着站起身道:“你都不看看是什麽書,就這樣輕易做了決定?”
他呵呵笑了起來,也起身道:“不知如何,在下竟對姑娘的話信之甚篤,姑娘但将稿子放下,在下明日起就在此一字不漏地開講。”
他果真是個爽快人,我那錠白銀至少也有五兩,便是我給他的故事并不吃香,他也決計虧不到那兒去,我也喜歡和爽快人打交道,于是我又從懷中取出昨日寫了一下午的書稿,放在桌上,微微笑道:“好,我每日下午來此,将第二日的書稿交于你,記住,若是有個叫孟子軒的前來詢問你,你便帶他來見我。”
他翻開書稿看了片刻,眼中光芒更熾,貪婪,驚喜,不可思議種種神色不停在眼中變換,最後一把合上書稿,微微喘着氣喃喃道:“果然是好書,千載難逢的奇書!”
他又戀戀不舍地看了書稿一眼,轉頭望向我,語氣中有着詢問:“敢問這書,是何人所寫?”
看來金庸大師的書果真是殺傷力無窮,不僅老少鹹宜,而且古今通殺,我有些驕傲地擡起頭,陽光斜照在我身上,我仿佛是迎風而立的女俠,于秋風蕭瑟中飛葉傷人。
“是我寫的。”一語即出,他看向我的目光中頓時帶上了傾慕,“姑娘果然高才!在下安若古佩服。”
我的辦法其實很簡單,開個金庸小說演講專場,若是孟子軒也來到這個時代,聽到這個故事,他一定會來找我。
次日一早,我正想着用什麽理由出門一趟,我想看看今天《倚天屠龍記》開場到底會不會引起轟動。
門外的暗香躬身道:“請少爺安。”
葉昂的聲音已在門外響起:“不必多禮,小姐這幾日身子可大安了?”
暗香還未答話,我已推開門叫道:“哥哥。”
他望向了我,見我仍是雙目無神,眉毛一皺眼光一黯,接着又揚眉一笑道:“幾日沒來看妹妹,妹妹的氣色倒是好了很多。”
我還是第一次看清楚這個哥哥的長相,果然是一表人才啊,眉目之間隐隐和我有幾分相似,但他氣宇軒昂,神色淡定從容,潇灑至極,放到二十一世紀,不知要迷死多少女孩。
我貪戀地看了幾眼,美的事物,嘿嘿,總是會引人注目的,但我也不敢多看,怕露出破綻。
一個念頭在我腦中成形,我将哥哥迎進屋,吩咐暗香沏上好茶,然後就一臉憂愁地坐着,還故作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葉昂果然中計,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我幽幽地說道:“自從受傷後,我一直在家中養病,實在是憋悶極了,哥哥能不能帶我出去轉轉,就算是看不到,聽聽外面的人聲也是好的。”
眼圈兒一紅,我竟是真的想哭。
葉昂動容,臉上也露出了憐惜之色,溫言道:“這倒也不是什麽難事,是我忙于公事疏忽了,走吧,我這就帶你出門轉轉。”
想不到事情竟如此容易,我倒是愣了,接着葉昂的一句話打消了我的疑慮,“想起從前,我也經常偷偷帶妹妹出去轉,你這一受傷,果然是在家中憋悶得久了。”
原來他從前竟是不止一次帶妹妹出門游玩,前世的我是個獨生女,除了孟子軒對我好,從來也不知道有個哥哥疼愛自己是什麽滋味,如今親生經歷,竟是說不出的溫馨感動。
我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大哥。”
所謂的帶我出門,竟還是要換上男裝,看來以前的每次出門,多半也是讓葉蘭萱女扮男裝,但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心中興奮不已,上了馬車就吩咐車夫直奔天橋。
葉昂抿嘴微笑道:“萱兒還是和從前一樣,就愛到天橋聽說書。”
“什麽?”我幾乎跳起,葉蘭萱以前竟然有這樣的嗜好,看來老天安排我上她的身,也不是沒道理的。
葉昂見我一臉的驚奇,倒是好笑道:“你怎麽了,難道今天上天橋不是為了聽書?”
“不不不。”我急忙擺手,笑得猶如一朵花,“我今天就是要去聽書。”
一到安若古的攤子,我忍不住想暴笑,可又不能露出痕跡,憋得我快內傷,這人還真是很有廣告創意,攤子的招幡上,寫着大大的“倚天屠龍記”幾個大字,龍飛鳳舞,筆力蒼勁,想是他的親筆,身後的幕布上幾行大字更是吸引眼球,赫然是:
武林至尊,寶刀屠雄
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倚天不出,誰與争鋒?
葉昂注視着這幾個字,皺着眉道:“好大的口氣!”
我低首垂眉,盡量忍住笑意,用手撫着肚子,好痛好痛,心裏笑得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