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從小四去了萬貴妃的住處後，我便多留了一個心眼。
回憶上輩子，我也不知小四什麽時候對我存了這麽大逆不道的心思，那種感情……不想也罷，但是他後來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着。
“父皇，您看看我!看看我!我也是您的兒子……”
“父皇，你給了太子江山，給我老二庇護，給了老三溫情，那我呢你給了我什麽?”
“父皇，他們做得到的……我可以做到，他們做不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你的心裏沒有我……你陪太子念書，陪老二圍場狩獵，帶着老三微服出巡，我呢?我在哪裏?”
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到劃在了我的心口。
太子戰死，老二被逼灌下毒酒，老三被燒死……每次我看到小四就會想起三個兒子凄慘的下場。
是我害了他們……
太子，老二，老三……還有小四。
養不教，父之過。
我放下手中毛筆，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皇上是不是不舒服?”
一旁候着的崔福見狀，連忙将手中拂塵放下，雙手輕輕的在我額頭上打轉。
我稍事休息了一下後，道: “等太子下了課，帶他過來。”
太子今年八歲，是我第一個孩兒，從小聰慧用功，在我心裏也是繼承大慶不二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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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喳。”崔福應道。
“對了，昨日巴紮國歲貢的那些水果你一會拿些給萬貴妃和如妃，太甜，朕不喜。”
“喳。”崔福點點頭。
“還有……西宛三海那邊……”我突然記起一事。
崔福道: “皇上放心，前幾日內務府已經派太監宮女過去，昨日奴才查看了一番，已經放好禮炮，皇上只要挑個良成吉日，這一年一次的冰嬉節就能開始了……”
興許是想到那熱鬧的場景，崔福原本呆板的表情上也多了一絲笑意。
我嘴角微微上揚，終于有了那麽一點精神。
“就農歷二十吧……”我翻閱年歷，定下日子。
快用晚膳的時候，太子終于在領事太監的陪同下姍姍來遲，才八歲的稚齡，走路卻似大人一般，一步一步不見絲毫輕佻。
“父皇。”太子喚了一聲後見我心情不錯，臉上表情也舒展開來。
我将他拉到身前，随意挑了幾處課業問去，見他不驕不躁對答如流後，我滿意的點了點頭，見時候不早，連忙朝崔福道: “太子既來，那就先用膳吧……”
經過侍衛傳膳後，門外的太監們捧着紅色漆盒迅速将餐點，湯羹端上餐桌。
我雖沒什麽胃口，但是看着太子吃飯的模樣，終究還是動了幾筷。
“父皇，我聽崔公公說這月二十是冰嬉節……”太子年幼，見我該問的都問完後，他也按捺不住好奇，求證道。
“是，你的冰鞋已經讓下面去做了，改明兒讓你先試一下，看到時候能不能給父皇長臉……”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和藹道。
太子欣喜道: “那我明個兒下午找武師傅去……”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眉頭間突然有些猶豫，想要說話又怕我生氣。
“說吧……”我明知故問道。
太子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眼中露出期盼之色，道: “我明天可以找弟弟們一起去嗎?”
我一瞬間突然想到了上輩子，我和太子老二老三在一塊玩鬧的時候，小四在做什麽?
想到這，我心裏又不舒服。
對于小四，我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我不恨他，我怨他。
從頭到尾，或許就像他酒後說的，因為我從未真正意義上把他當做兒子，所以他也沒有把我當成父親。
他說我的前半生是屬于大慶和那些所謂的哥哥，那下半生就該補償他，用他認為的方式。
冤孽。
怪他孤僻激烈的性格，也怪我長久對他的不聞不問。
人一老，這心也軟了。
若是我死在被他篡位的時候，恐怕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他的小命，可惜我後來多活了三年，那三年我比之前的四十年想得還要多。
“父皇……”
太子見我神游，不由輕輕叫了一聲。
我看向他，下定決心道: “好，帶上老二老三還有小四……你四弟因為娘親病逝，所以早些時候被完貴妃領回去了，你明天見着了要好好待他，知道嗎?”
“知道。”太子用力的點了點頭。
晚膳過後，我就放他回去早些歇息了。
太子課業繁重，但是作為大慶未來的君主，現在的苦一切都是必須的。
七時，崔福又端了盤子在我面前。
我毫不掩飾眉宇間的疲憊，道: “下去吧，朕今天一個人。”
崔福連忙将盤子端下去了。
朗朗星空，獨自一人，我倒也落得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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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午膳用過後，我在上書房召集了幾位朝中要員商讨事情。
在我的面前，放了幾份彈劾的奏章，上面同時提到了一個人……如蚌。
我之前獨寵如妃有些歲月，雖然重生後去她的宮裏次數少了，但是一旦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我總不忘讓崔福往她宮裏稍一份，所以在外人眼裏，如妃的地位和之前一樣毫無差別。
至于如蚌……
我垂下眼簾，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大慶國雖在盛世，但是也容不得一個偌大的蛀蟲，這次山西河堤我長了一個心眼，但是以後保不齊還會有東北河堤，西南河堤，總有我難以顧及的時候。
我将其中一份奏折扔在他們面前，沉聲道: “交給大理寺……朕要一個結果。若是你們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樣，就到時別怪朕翻臉不認人!”
我狠話已經說在了前頭，若是他們還敢造次，我不介意将他們一股腦全部流放三千裏。
大臣全部退下後，我随即又召見了王丞相。
人到了之後，我讓崔福守在門口，不允許任何人進來。
一番推心置腹的談話後，我滿意的點了點頭，終于放下心來。
下午趁着時候還早，我與崔福去了五龍亭。
還未走進去就聽見裏面一陣喧鬧聲。
崔福笑道: “聽聲音皇子們玩得挺開心的……”
“開心就好……”我閑庭漫步走到裏面，果然，冰場上太子一馬當先，後面跟着一串小蘿蔔頭，而在他們四人的身側，則是一群太監和侍衛緊張看護。
教導太子武藝的武師傅見我來了，立刻快步跪拜在我跟前，我連忙将他扶起道: “朕過來只是随意看看……”
這位武師傅既是太子的師傅，也是我的師傅。對他，我自然多了幾分敬重。
“父皇……”
太子穿着冰鞋，姿勢熟練的朝我這邊滑了過來。
“好玩嗎?”大冷天的，我見他鼻尖竟然有了汗珠，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還不待太子回答，只聽後面太監的一聲驚叫，我立刻撇開太子往冰場快步奔了過去。
崔福見狀大喊: “皇上小心，皇上小心。”
就聽“噗通一聲”，我回頭一看，他自己倒先摔了個底朝天。
冰場中間被太監侍衛圍成一個小圈，我過去後，他們全部都讓了開來，只見小四整個人趴在地上，想要起來卻又在怎麽都爬不起來。
旁邊侍衛想要上前扶他，不料他卻口齒不清說了一句:我自己來。他先用兩只膝蓋和一雙手撐在地上，等自己身體穩住了，他一腳用力，慢慢支起身子。
“噗通”一聲，又趴下了。
我想說，這在冰上掙紮的小摸樣還挺有趣的。
“風兒……”我上前将他抱了起來。
他兩眼圓瞪瞪的，驚訝過後立刻摟住了我的脖子，軟軟的叫了一聲: “父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