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夫子能者多勞!

趙宣被吓得嚎啕大哭,淚水噼裏啪啦的砸進飯碗裏,趙晨也不理他,張羅一群人該吃飯吃飯。直到趙宣自己哭夠了,可憐巴巴怯生生的去扯他哥衣服,抽抽噎噎道:“哥,我聽話,我去上學,你別賣了我。”

趙晨扭頭看趙宣通紅的眼睛,道:“這是你說的,你可要記好了,日後都給我老實點!”

趙宣雞崽兒啄米似得點頭。

兄弟倆一來一往看的倆老頭直樂,李老頭問張絮:“他們以前也這樣?”

張絮想了想,以前趙晨可沒這麽教訓他弟弟,通常是趙宣要什麽,他就答應什麽,要說什麽時候開始這樣的,大概是趙晨挨了板子昏倒,又醒了之後。

張絮沒說話,就見趙晨鄭重的拍了拍趙宣肩膀,一本正經道:“你好好學,學好了回來教我和你嫂麽,我們全家能不能脫離不識字的慘況,可就靠你了!”

趙宣一聽,兩眼睛瞪得溜圓,內裏精光閃閃,小胸脯一挺,瞬間有了動力,保證完成任務!

第二天一早,趙晨讓蔣老頭去盯着蓋房,趙晨帶着趙宣去書院,趙宣身上還是他給買的那套深紫色的軟棉布褂子,腦袋上多了個兔皮帽子,耳朵邊兒帶兩撮白毛,怎麽看着怎麽喜感。趙晨給趙宣剃了個光頭,大冬天的風一吹腦門冰涼,趙宣在外頭玩,有事兒沒事兒就像要摸一摸光頭,再沖進屋子暖和暖和。張絮看不過眼,去村裏屠戶家買了兩張兔皮,昨下午做了一個多時辰,給做了個小帽,看到趙宣嫂麽嫂麽嘴兒甜的叫了一天。趙宣沖着趙晨炫耀,看的趙晨眼睛都紅了,趙晨倒不會纏着張絮讓他給做,他只是默默走到張絮跟前,盯着張絮不錯眼珠的看,等張絮別扭的問他,他才憋着嘴道,我也要帽子,和趙宣一樣的。張絮整個人都不好了。

張絮給他看的頭皮發麻,只能答應給做,連帶着兩個老頭的也一起做。

十裏八村人不少,但是教書的只有一家,一個是因為村裏文化人少,被四書五經荼毒過的人都帶着股子酸腐的清高氣,肯教書的更少了,最後只有一個老秀才在柴米油鹽的逼迫下為五鬥米折腰,幹起了教書的行當。

但等趙晨扯着趙宣看見夫子,他一點也不覺着這人是個會為五鬥米折腰的主兒,夫子也不老。夫子姓司徒,單字一個钰,四十左右的年紀,一身青布長衫,不卑不亢,人很溫和,沒用什麽瞧不起鄉下人的眼色看着他們。在現代見慣了各種人眼色并對此很敏感的人,一眼就能瞧出與其說這人為生活所困幹起教書行當,不如說這人高風亮節,下山支教的。

趙晨恭恭敬敬給夫子行了個禮,又踹了趙宣一腳,示意眼神四處亂飄的趙宣規矩點,才跟夫子說明來意。

夫子很有範的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才道:“你弟弟今年五半,來學堂倒是有些早了,我這兒最小的學徒也有六歲。”

趙晨說了早就準備好的腹稿:“聽聞大戶人家都是三歲啓蒙,咱們鄉下人不敢奢望那麽早,但是家弟五歲半将近六歲,就抖膽想讓先生破例收了,能提前認識兩個字。當然,送先生來,主要還有一個目的......”趙晨從身後要帶上扯出根拇指粗的棍子,唬了衆人一跳,躲在夫子身後一直偷摸瞧外頭的娃娃都把臉縮到夫子身後了。

趙晨道:“先前小子品行不端,自然也教不好弟弟,叫一個五歲的娃子不懂尊卑,不知好壞,小子深以為錯。如今幡然悔悟,只希望能板正了家弟的性子。夫子高德,學堂裏的學徒想必也是好的,只盼望家弟能厮混在一處,也學些好壞,知些道理。也請夫子本着教書育人的心,照拂下家弟。”趙晨将棍子放在桌子上,“家弟頑劣,若夫子肯給面子收了他,他日家弟犯了什麽錯,只要不打殘打傻,盡管教訓。”

趙晨這一段話說完,趙宣都要哭了,覺着哥哥不愛他了,哪兒有哥哥勸別人揍他的?眼巴巴的看着趙晨。

趙晨沖他一呲牙:“不想挨揍,就好好聽夫子的話,好好聽話,就不會挨揍,我也不會賣了你。”

趙宣巴巴的點頭。

夫子笑的含蓄:“你倒是坦白,就不怕我嫌你家小子頑劣不肯收?”

“若先生真是那怕麻煩的人,大抵也不會開這書院,且我觀夫子高風亮德,定能答應。再者……”趙晨長長嘆了口氣,“我今日不說家弟秉性,夫子早晚也會知道,與其藏着掖着等惹惱了夫子被趕回去丢人,不如我在夫子這交個底。”

“你看的倒是通透。”

趙晨恭恭敬敬道:“我這是直來直往慣了,不會藏什麽壞心。”

夫子笑了:“你不像鄉下人,村裏人可沒你這見識。”

趙晨一愣:“夫子說笑了,小子可是這正八經兒的鄉下人,小子是細柳村的,若說有什麽和旁人不一樣的,大概是早些年胡鬧,外出折騰,見識的多了些。”

“哦?”夫子拿着茶杯蓋子一下下撥弄杯子裏面的茶葉末,“我本以為細柳村趙晨是個不通禮數的,今日來是準備逼迫我教學,沒想到卻是這麽個光景。”

趙晨幹笑:“夫子聽說過我啊……”

司徒钰輕笑出聲:“爾等大名,如雷貫耳。”

趙晨繼續幹笑,站一邊摸着鼻子不知道說什麽。

“傳言也不是盡不可信”夫子拿起趙晨放在桌面上的木棍,颠了颠,“這棍子打磨的甚趁手,你這是勞煩我給你管弟弟呢?”

趙晨趕忙又一拱手:“夫子能者多勞!”

夫子沉默了會兒,在趙晨以為沒戲了的時候,道:“五歲半委實小了,但看你一片誠心,我就收了。”那棍子扔回桌面,道,“這東西你還是收回去吧,我可不想有人說我司徒钰教人只會使用暴力。”

趙晨讷讷道:“別,先生,這您還是留着吧,我相信您的能力,但這棍子,就當我趙晨給您的一個保證吧。”

夫子笑了,雲淡風輕:“那好吧。”他一揮手,身後一個中年小哥兒接過他手裏的東西,一吊五斤重的肉,還有一個荷包,裏面裝着二兩銀子,這在十裏八村算是給點多的了。讓趙宣跪下扣頭行拜師禮,奉茶,算是收下了趙宣。趙晨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看見司徒钰,真是比他當初見到警察局偵察隊隊長都緊張。

趙晨去的早,拜師禮結束,學子們才來上課,趙晨這才好好看了看這個學堂,方方正正的屋子,大概是村裏人幫忙搭建的,不怎麽美觀,但稱得上結實,不漏風,屋子中間擺了個火盆,整個屋子不太暖和也不會太冷。屋子裏面擺了二十幾個小桌,陸陸續續的有人進來,都是四裏八村過來上學的,趙晨大眼一看,竟然還有認識的,坐在第二排中間那個,可不就是族長他孫子周泰麽,趙晨扯着趙宣跟周泰打招呼,吓得周泰還以為他哪兒得罪趙晨了,聽着趙晨說讓他以後跟趙宣一起上學下學,趕緊忙不疊的答應,就怕趙晨揍他。趙晨看周泰甚好說話,心滿意足。

給趙宣分配了筆墨紙硯,安排了位置,夫子進門,開始講學,趙晨聽得頭都大了,他連現代的白話文書都聽不懂,何況這文言文呢,趙晨繞着學堂繞了幾圈,學堂後面就是夫子的家,規規整整的房子,門邊上種了梅花,開的正好。夫子的夫郎姓許,也帶着一股子文化人的氣質,正在修剪花枝,做些文化人才會做的事。趙晨對着人行了禮,又透過門縫瞧趙宣搖頭晃腦跟着念書,幹脆回家了。

然而等趙晨到了家,老遠看見張絮被一群人圍着的時候,當時就緊張了。

圍着張絮的不是別人,正是趙晨之前那群不着調的狐朋狗友,張絮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拿着塊板磚揮舞,讓那群人散開。狐朋狗友的外圍還有人圍了一圈,出聲讓人別圍着張絮,卻沒人上去幫忙,趙晨靠近戰圈時候聽了一耳朵,有人道:“嫂子這事兒辦的不對啊,咱們都是趙哥的兄弟,找嫂子出門喝一頓酒,嫂子就拿板磚招呼我們,這是什麽意思?”

前面的人圍了一圈,趙晨竟然還擠不進去,趙晨在外頭大喊一聲:“要喝酒找我啊,你嫂子一個小哥兒,不經過我就拉嫂子出門,這是想敗壞你嫂子名聲,還是把我不當回事兒呢?”

趙晨聲音一出,他前頭的人立刻給讓出個道,趙晨三兩步跨進去,旁邊蔣老頭長長吐了口氣。上午張絮過來給送回開水,正碰上這群昨天被趙晨趕回去的二溜子,一群人找不到趙晨,就開始找張絮的麻煩,言語輕浮的連他一個老頭子都聽不下去,他上去勸了一嘴,奈何對方人多,把張絮圍起來,他連靠近都不能靠近,來幫工的不想惹麻煩,也只能在一邊一人一嘴的勸着。

趙晨一把推開圍着張絮的人,将張絮護在身後,直視着剛才說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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