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林惟言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一衆可争取的客戶不知怎麽都在外地,他開始頻繁出差,整個四月基本上都沒有閑下來。
林惟言結束出差那天,回公司開了一個長會,剛從會議上下來,助理就提醒他有客戶在等他。
因為林惟言明年将要調任國外,他手頭上的項目不多了,一些時間跨度比較長的甚至已經交接,除非必要,否則他基本上不接新項目了。
“什麽客戶?”林惟言腳步匆匆朝會客室走。
“環宇建築。”助理說。
林惟言腳步頓了頓,看向助理,想跟他再确認一遍。
林惟言就職的雙勝科技是本市老牌軟件公司,從成立初期到現在合作對象領域跨度明顯,以往也不是沒有過跟建築公司的合作,但跟環宇,還是第一次。
“對方什麽訴求?”不過幾秒,林惟言就整理好了表情。
“說是要設計一款軟件,”助理翻了翻條款,“應該是他們公司內部使用,主要用來查詢建材和裝修材料報價。”
林惟言接過他手裏幾頁紙,“什麽時候過來談的?我怎麽不知道?”
“一周多以前,”助理說,“那時候您還在出差,項目比較小,直接讓下面部門做了。”
林惟言草草翻看幾頁,“那怎麽又交到上面來了?”
助理頓了頓,似乎是接下來的話有些不好開口。
林惟言停下腳步看着他,“怎麽了,是操作難度太大嗎?”
“啊,不是,”助理輕咳一聲,“您先生親自來的,說有些細節他想跟您當面談一談。”
林惟言眨眨眼,不知道是尴尬還是什麽,又将手裏條款遞回給助理,“你先去忙,我自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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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很淡定地點點頭,朝反方向走了。
會客室在會議室樓下一層,林惟言沒坐電梯,順着消防樓道往下走。
剛一出消防樓道就撞見了正巧負責環宇項目的經理,經理知道他要來,跟他打了個招呼,“林總。”
林惟言點點頭,朝會客室看了一眼。
經理注意到他的目光,很友好地笑了笑,“您愛人在裏面。”
林惟言頓了頓,嘴角微動,“嗯。”
經理還有別的事情要忙,跟林惟言說了兩句就走了,林惟言看他回了辦公室,徑直朝會客室走去。
會客室門虛掩着,林惟言沒有敲門,直接推開門進去了。
邵沉正坐在沙發上看雜志,見他進來,立馬站起身。
“開完會了?”邵沉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
“嗯。”林惟言點點頭,站在門口沒過去。
“我來這邊談合作。”邵沉不等林惟言問,自己就交代。
林惟言看着他,回手關上了門。
他走到邵沉對面坐下,拿起桌上的幾頁合同看了看,開門見山,“什麽項目沉哥親自來談?”
邵沉看着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開口,“要做一個軟件。”
林惟言沒發表意見,他神色自若地點點頭,“要做一個什麽樣的軟件?”
邵沉想了想,跟他說,“公司現在準備分出一部分精力往設計和裝修方向發展,軟件主要是以後子公司用。”
建築公司跟裝修,設計,建材等很多公司都有業務交集,環宇以往裝修和設計都是外包出去,但公司這幾年正着力拓展業務,邵沉對形成自己的相對完整的産業鏈也很執着。
“主要還是內部使用,”邵沉跟他介紹,“方便員工給客戶展示報價,選材,配色這方面。”
林惟言聽他說完,有些不贊成地皺了皺眉頭。
相類似軟件林惟言經手過很多個,設計起來難度并不大,其實最關鍵的是前期的大數據收集。
但如果內部使用的話,僅采集自己公司的相關産品參數就可以了,那工作量會大大降低。
邵沉找到雙勝科技,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會客室安靜一瞬,林惟言拿起桌上的電話,“我不接項目了,我讓他們叫個項目經理上來。”
邵沉按住他的手,又很快地離開。
邵沉手很幹燥,熱熱的,蓋住林惟言手時,兩個人都是一頓。
“我想跟你談。”邵沉難得有些不講道理,他似乎也覺得自己很無理取鬧,說完就不再看林惟言。
或許是太久沒見過邵沉這個樣子,也或許是兩人之間難得能這麽心平氣和說會兒話,林惟言突然沒忍住笑了笑。
他嘴角很快地挑了一下,沒給邵沉發現。
林惟言正要拒絕,但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到了前些天季陽打給他的那個電話。
林惟言看着緊張到不太敢看他的邵沉,“那談吧。”
邵沉該談的已經談完了,這會兒頗有些局促,他沉默半晌,硬着頭皮說,“是不是該午休了?”
“嗯?”林惟言沒有反應過來。
“我能不能請你吃飯?”邵沉問。
他說完又怕林惟言拒絕,很快補了一句,“就是談合作的事。”
今天邵沉确實很不一樣,看來季陽前幾天是在給他打預防針。
林惟言看着他不言語,半晌收起合同,答應了,“下午有個會,晚上吧。”
邵沉愣了愣,沒想到林惟言真的會答應,嘴角翹了翹,“好。”
和環宇的合作如果談成,未來可争取的客戶也會更多,公司是肯定不會拒絕的,而邵沉的來意也很明顯,不然不會一個星期了都沒有什麽進展。
公司不知道林惟言的感情狀況,還以為兩人之間仍舊存在婚姻關系,這又不是什麽機密的大項目,所以不存在避嫌一說。
而且這個項目初步估計工期很短,因此林惟言接手也沒有什麽不合适。
送走邵沉後,林惟言給項目經理打了電話,将任務組納到自己這裏來,還自作主張地點了公司一個資深設計師。
他們晚上約在市中心,林惟言帶着人先過去的。
邵沉來的比較晚,只帶了那邊的一個經理和秘書。
邵沉的座位自然是安排到林惟言身邊,一衆人入座後照例寒暄一番,再對彼此公司的員工氛圍和企業文化大吹特吹一通就開始漫天胡侃。
滿桌人沒有一個緊張的,自家合作,哪裏有談不成一說。
林惟言聽着他們沒絲毫壓力的暢談,沒忍住笑了笑,偏頭就看見邵沉在看他。
林惟言跟他對視兩秒,收了笑,目光移開。
“林總,”邵沉這邊的經理是個人精,他朝林惟言舉了舉酒杯,好話張嘴就來,“今天終于見您一面,回去我就得跟同事們吹一年。”
一桌人笑成一片,林惟言表現也很得體,他端起酒杯,“您說笑了。”
林惟言說着話就要把杯子遞到嘴邊,被邵沉按住手腕攔了下來。
“我來。”邵沉說着,從他手裏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邵沉沒解釋林惟言胃不好,只是對着桌上一衆人說,“總得留個人開車,各位手下留情。”
邵沉是玩弄輿論的高手,他只讓人知道想知道的,比如邵沉當年如何瘋狂的追求林家少爺,比如邵沉與愛人多麽琴瑟合鳴。
林惟言和邵沉結婚的事情人盡皆知,如今他們離婚了,倒是半點風聲都沒有走漏。
桌上又是一頓笑鬧,林惟言反應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能帶上酒桌談生意的要麽口才出衆,要麽酒量出衆,但兩家公司都沒什麽令人诟病的酒桌文化,因此一桌人都頗為能說。
經理敬酒不成又想別的花招,“林總跟我們邵總這麽恩愛,給咱們傳授傳授經驗?”
林惟言被問住了,但也不覺得尴尬,他笑了笑,“保密。”
桌上幾個人就又開始“林總小氣”“怎麽這樣”的笑鬧,林惟言沒看邵沉,但他知道,邵沉正在看他。
邵沉自己倒了杯酒,對着經理佯怒道,“老實點。”
經理作為活躍氣氛第一人,自然是不肯罷休,哎喲哎喲一頓之後又問,“邵總怎麽追的咱們林總?”
邵沉聽了這話沒什麽反應,畢竟他追林惟言不是什麽秘密,不過林惟言倒是兀自出起神來。
他突然想到一件年代很久遠的小事。
那是他臨要出國的前一天,邵沉又帶他看了一次落日。
當時邵沉開的還不是現在在開的這輛車,那個年紀的邵沉要張揚的多。
邵沉将他帶到山頂,站在他身後,兩條胳膊撐在欄杆上,把他圈在自己懷裏,胸膛頂着他後背。
林惟言沒有躲。
邵沉離他很近,呼吸間的熱氣全都噴灑在他後頸上,他用刻意壓低的聲音問,“那天不是要問我帶你去幹什麽嗎?”
“不是看落日嗎?”林惟言別別扭扭地說。
邵沉說,“錯了。”
他湊在林惟言耳邊笑着,“要帶你私奔。”
林惟言當時背對着他,看不到邵沉的表情,但卻能感受到邵沉說出這句話時自己徒然加快的心跳。
“老不正經。”林惟言說。
邵沉嘴角移開,蹭到他後頸處,很輕地碰了一下,動作快到林惟言覺得那一小塊濕潤像是錯覺。
“惟言,”邵沉說,“等你回來我就能掙很多錢了。”
他說,“都給你好不好?”
經理問的那個問題不難回答,邵沉一直這麽笨拙,他追林惟言似乎就是要把自己所有的錢都給他。
不論是以前,還是他回國後,一向如此。
林惟言想着舊事,手比心快地拿起桌上的一杯酒要往嘴裏送,不出意外又被邵沉攔住了。
林惟言偏頭看着邵沉,被他臉上突然出現的篤定和赤誠晃了眼,下意識地想移開視線。
但邵沉按着林惟言拿酒杯的手,不允許他躲。
酒桌上的笑鬧還在繼續着,林惟言和邵沉對視着。
大概過了不到兩分鐘,他聽見邵沉說,“惟言,我重新追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