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怎麽會在內湖擺渡?”桑田跟着周天進屋,房間擺設有些亂,但沒什麽特殊的,“我聽外面那些漁民說,內湖太深太遠了,他們都不願意來。”
“外湖擺渡的太多了。”周天聳聳肩,“過內湖的人雖然少,但是收錢多,算起來其實差不多。”
桑田想起之前挂到雲夢脖子上的小錢袋,過內湖錢的确要的多。可僅僅這個原因,好像又不太能說服她。
還沒等桑田想明白,周天就問:“你……逃婚?”
桑田身子一僵,擡頭看周天:“我,呃……”
周天一揮手:“不着急,慢慢說。”
他左右看了一下,拖過來兩把木椅子讓桑田坐下,桑田把包裹放在桌上,盯着看了一會兒後才開口。
“我父母都是楚國的商人,”她說,“幾個月前他們死在瘟疫裏,只留下我一個人。”
“本來我能靠父母留下的産業過活,然而好景不長,”桑田停了一下,“城中的一個惡霸看上了我,非要娶我做妾,他的祖父是楚國上卿,我抗衡不過,只能倉皇出逃。”
“跑去越國?”周天順着雲夢的毛,帶着點驚訝問。
楚國地方廣博,不該找不到藏身之地。
桑田踟蹰一下:“他呃……勢力很大,楚國各個地方都有他的手下。正好我在越國有個遠方親戚,所以想去投奔。”
大概是覺得無聊,雲夢從桌子上跳了下去,周天沒管它,繼續問桑田:“那怎麽走雲夢澤?”
雲夢澤位于楚國和越國之間,是一個三不管地帶。然而除了雲夢澤,楚越還有其他接壤處。
一般人從楚國到越國,會選擇西面沿路有城鎮的山脈草原,而不是渡過雲夢澤。
“離得近嘛,”桑田說,随後又補充道,“那個惡霸勢力很大,我怕經過城鎮被他發現抓走,雲夢澤的人比較少,又不在楚國管轄範圍內,所以就走這裏了。”
Advertisement
周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看到雲夢從屋子角落裏叼出了什麽東西,銜在嘴裏一路朝二人這邊過來。
那是一串長得和羊耳朵一樣的藍色貝殼,每一個都是三角錐形的。
周天簡直不用想就能知道這堆東西如果搞不對會發出什麽樣叮鈴咣啷的響聲。他臉色控制不住地有點不對,卻又不敢起身去收拾東西,只能一邊坐着聽桑田說話,一邊看雲夢把那堆東西叼過來。
“我想越快到越國越好,畢竟我怕那個惡霸他不舍不休地追在後面,到了越國的境內,起碼他不敢太胡作非為。”桑田說到一半,終于覺出周天的不對勁,“你怎麽了?”
雲夢已經走到了桌子下,周天伸手一把把那串貝殼扯在手裏:“沒什麽!”
“嗯?”桑田坐在他對面,向後靠了一點低頭往下瞧,桌子擋了一半視線,只能看到雲夢的半個身子和擺來擺去的尾巴。
“嗯?”桑田把視線轉回來疑惑地望着周天。
此時周天終于從雲夢嘴裏搶下了那串貝殼,他把貝殼往腿上一放,抱着不滿地喵喵叫的貓到桌上。
“雲夢在鬧騰,”周天努力若無其事地說,“我有時候甚至擔心養久了它會成精。”
“好多動物都很聰明的,”桑田不贊同道,雲夢剛被搶了貝殼,根本不想看周天一眼,傷心地往桑田身上湊,桑田把貓抱進懷裏,“我認識個哥哥,他說過動物都有靈性,不比人要差。”
周天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認真又努力地點頭,順便偷偷把貝殼扔到桌邊的箱子裏,盡量小幅度地從旁邊拿了塊布把箱子蓋上。
為了轉移桑田的注意力,他還對桑田的包裹點了點下巴:“你帶了些什麽?”
“啊,主要是衣服和幹糧,”桑田急忙說,“我聽說越國很冷,所以帶了很多衣服。”
“越國在北方,冬天會很冷。”周天起身将桌邊的箱子踢進床底下,“算算日子,你到越國差不多就快冬天了。”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桑田問。
周天搖了搖頭:“雲夢澤的霧氣不是我們普通人能掌控的,我對這裏比較熟悉,所以能回得來,卻依舊被困着出不去。換個人如果迷失方向,只怕會被困死在霧裏面。”
普通人,三個字在桑田嘴裏打了個轱辘,她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那你為什麽不提前出去啊,去外湖?”
“怎麽可能?”周天反倒笑了,“我就住這兒,一個人又不是活不下去。”
“不過現在……”兩個人都沉默了,周天一個人住在這,其他的都好說,床卻只有一張單人床。
“你先睡這兒,明天我去把柴房收拾一下。”周天矮身從旁邊的箱子裏找出一套被褥,“床板有點硬,我幫你多鋪兩層。”
“那你今天晚上呢?”桑田問。
周天說:“我睡船上。”
江邊湖畔的人許多都以船為生,甚至有些漁民會拖家帶口地住在船上,一整年都不下來。
周天的船并不大,卻也足可以當做栖身之所。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一年中也有很多漂泊在湖上的日子睡在船上。
雲夢被留在了桑田身邊,夜幕低垂的時候,她懷裏抱着貓從窗口向外看。
這裏離湖岸不遠,望出去便是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水,這天晚上的月光很亮,她甚至能看到周天和他的船。
他并沒有進去船艙,而是側靠在船頭,手裏拿着把小刀在削什麽東西。
他的确很高,一條長腿垂下來,專注地雕刻着手中的玩意。從桑田的角度,能看到他立體的五官,即使在楚國王都,也很少有人像他這樣英挺。
似乎察覺到桑田的目光,周天轉過頭,正撞進了她的眼睛。
最開始的一瞬間他似乎有點驚訝,随即笑起來,沖桑田擡了擡手致意。
桑田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點害羞,抱着貓跑走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