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虎嘯山林!
老虎低沉的咆哮聲, 守在山腳下的秦家族人聽的清清楚楚,一時吓得腿都軟了。
秦橋的老婆被幾個大嬸攙扶着,哭得不像個人樣兒, 仿佛一口氣沒喘上來人就要過去了。
秦清冷聲道,“你們站在這兒幹什麽?都回家等着,房門關嚴實。”
“少族長!”
“少族長!”
“少族長!”
秦清看都未看他們一眼,直接往山上去。走了兩步,秦清回頭看到身後的一臉擔憂的爸爸, 朝爸爸伸出雙手。
“爸爸抱我。”
“唉, 爸爸的乖寶,爸爸抱。”秦森把手裏的砍刀別在腰後, 騰出手趕忙抱住閨女。
“走快一點!”
“好!”秦森咬牙答應,什麽都不顧, 抱着女兒就往山上沖。不就是只老虎嘛,什麽不得了的。
秦清窩在爸爸懷裏, 耳朵貼在爸爸的脖頸兒, 仿佛能聽見爸爸心髒瘋狂的跳動聲。
秦炅畢竟上年紀了, 趕不上年輕小夥子,幹脆就沒跟上去, 對守在山腳下的女人們道,“都在這兒幹什麽?沒聽到少族的話嗎?都回去!”
“可是族長……”
“可是什麽?都給我回去, 把孩子都帶走。”
秦炅兇巴巴地把一群族人趕走,秦炎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別着急, 沉住氣, 咱們要相信清清。”
秦清的神識早早放出去, 還未到達山上的水潭,他就看到水潭邊上有只約莫她小腿高的小老虎,伸舌頭舔水喝,跟大貓一樣。
另外兩只成年老虎圍繞着一棵樹轉悠,仰起脖子朝樹上吼叫,示威似的露出鋒利的獠牙。
秦橋被兩只老虎堵在樹上,吓得臉色發白,直冒冷汗,就這樣,他還努力地伸長手,用砍刀把樹幹上的枝丫都砍掉,絕不讓老虎這麽輕易地爬上樹來。
越來越靠近水潭,秦清拍一拍爸爸的肩膀,“我下來,自己走。”
秦森抱緊閨女,“不行,山上的路不好走,爸爸抱你。”
“我可以。”
秦清一定要自己走,秦森只能把閨女放下。
秦清的神識鎖定兩只大老虎,兩只老虎仿佛察覺到什麽危險一般,放過樹上的人類,扭頭朝着山下的方向,壓低前身,後腿蹬地,做出撲殺獵物的姿勢,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威脅靠近的人類。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氣氛越來越緊張,秦橋死死地抱緊樹幹,望一眼老虎,又望着少族長的方向。
雙方的直線距離不足十米,秦森想拉住女兒,腿腳卻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女兒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四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飛鳥鳴蟲都不敢發出聲響,只有不甘被壓制的老虎還在掙紮,發出看似兇狠的吼叫。
眨眼之間,右邊那只體型健碩的公老虎突然朝秦清飛撲而來,那瞬間,秦家的族人心都被捏緊了,下意識朝少族長撲去。
秦清皺眉,凝聚起周身的力量,舉起小胳膊,一巴掌把老虎拍開。
還未行動的秦家族人驚呆了下巴,幾百斤重的老虎,就這樣被他們不滿五歲的少族長一巴掌拍飛。
秦清心道,和上輩子相比,她的實力下降的有點多,現在連兩只老虎都鎮不住了。
秦清對自己不滿,周身的氣壓更加恐怖,另外一只還在原地的母老虎收起攻擊的姿态,夾起尾巴,低眉順眼,哼哼唧唧地朝她靠過來。
秦清摸摸她的大腦袋,“你乖!”
母老虎喉嚨裏發出咕嚕聲,像一只大貓一樣,圍繞着秦清蹭蹭,仿佛撒嬌一般。
剛才被拍飛的那只公虎,腦袋趴在地上,一副臣服的姿态。
“這個水潭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你們不能獨占!”
秦清指着那個水潭,老虎朝水潭的方向看過去,低吼了一聲,仿佛應和秦清說的話。
小老虎歪着腦袋看秦清,等了一會兒,突然四條腿倒騰着朝秦清跑過來。小老虎跑得太快,肉嘟嘟的小身子團成一團,直接從斜坡上滾下來,砸到秦清的腳邊。
“喵嗚~”
小老虎四腳朝天,露出肉嘟嘟毛茸茸的肥肚子。秦清蹲下摸了一把,啧啧,真好摸,于是又摸了一把。
小老虎以為她和它玩兒,四肢爪子在空中跟劃船一樣,蹬過來蹬過去,一下都沒蹬着秦清,反而被秦清的小肉手rua的嗷嗷叫。
秦家族人驚掉了下巴,秦樓放下一直舉着的鋤頭,小聲問秦森,“現在怎麽辦?”
秦森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原本以為了搶占水潭和老虎之間會有一場惡戰,沒想到形勢會變成這樣。
那邊,秦清rua了一會兒小老虎的小肚子,戀戀不舍地站起來,往水潭邊走,小老虎也跟着她跑,在她腳邊打轉。
彙聚到水潭的溪流已經幹涸了,怪不得深山裏的動物跑出來。這水潭裏的水現在還有八分滿,但沒有新的水注入進來,用一些就少一些。
秦清對秦家族人道,“澆過小麥之後,水潭裏的水可能要下去一半,剩下的水不能動,要給山上的動物們留一條活路。”
“少族長放心,咱們秦家不會做趕盡殺絕的事。”
他們也擔心,山裏找不到水,像老虎這樣的動物跑下山去傷人。
秦清點點頭,“你們放水吧,我在這裏等着。”
“哎。”
秦樓扛着鋤頭往前走了一步,小心地看了一眼老虎,兩只大老虎跟着秦清去了,都沒回頭看他。
秦家人趕緊跑到水潭邊,三兩下掘開水潭的口子,清涼的潭水從缺口往山下奔去。
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秦清覺得累,找了塊幹淨平整的石頭坐下來,老虎一家子靠在她旁邊,小老虎越過父母,直接往她懷裏蹭。
秦清也喜歡小老虎,一個人類幼崽和一只老虎崽兒鬧騰着玩,讓站在不遠處的秦森心肝兒都在顫抖,深怕老虎突然跳起來咬閨女一口。
秦橋看着安全了,利索地從樹上滑下來。幾個族人連忙問,“沒受傷吧?”
秦橋搖搖頭,“我反應快,老虎還沒攆上我,我就上樹了。”
守在山下的人看到水流下來了,紛紛往山上跑。
秦炅跑到山上,一邊喘氣一邊着急道,“怎麽開始放水了?老虎呢?跑了?”
秦家年輕人朝右邊努努嘴,“老虎一家子都在那兒呢。”
哪兒呢?秦炅看到老虎堆裏的秦清,吓得心髒都要跳出胸口了,秦森趕忙拉住族長。
“別激動,別激動,老虎被清清制服了。”
“怎麽制服的?”秦炅一臉不相信。
說起這個,剛才圍觀少族長打臉的族人來勁兒了。
“少族長小小的一個,一巴掌就把老虎打飛了!”
“就是,就是,少族長是不是會什麽內功?”
“我也想這麽厲害?不知道少族長能不能教教我。”
“小老虎跟小貓崽一樣,可聽話了,被少族長rua的嗷嗷叫。”
“咱們這次放水後就不能動山上的水了。”
“少族長做得對,山上徹底沒水了,老虎跑進寨子裏怎麽辦?”
“……”
秦炅望着和小老虎玩兒的起勁兒的小丫頭,心裏一陣驕傲,這就是他們秦家下一代的天才人物啊,秦家崛起就在這一代了。
家族手劄裏記載,秦家祖上出過好幾個厲害的人物,能夠禦百獸,斬惡鬼!
秦炅心裏一陣懊悔,他剛才怎麽沒上山來呢?錯過那麽精彩的一幕,可悔死他了。
“你們先看着放水,少族長既然說留一半,咱們就要說話算數。”
“行,族長,我們心裏有數。”
秦炅下山前喊了一聲,“清清,你先在這裏守着,我先下山去了。”
“好,您慢點走。”
秦清在山上一直呆到水放好,族人們重新把水溝堵上。
秦清放開小老虎,“你們就在山上,不準去山下吓人。”
兩只大老虎嗷嗚一聲,小老虎也跟着嗷嗚,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
秦清就假裝他們都聽懂了吧。秦清要走,小老虎着急地在她腿邊打轉,秦清抱起它送到母老虎面前,“你也乖乖地在山上,我要回家了。”
秦清被爸爸抱着,走了老遠,還能聽到山上老虎的叫聲。
此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了,大家都來不及吃飯,都在山下等着。
秦炅擺擺手,“別守在這裏了,先回去吃飯,下午咱們給麥田把水澆了。”
秦清從爸爸懷裏下來,“大家這幾天沒事兒就別上山了,尤其是小孩兒。老虎畢竟野性難馴,傷了人後悔就來不及了。”
“清清說的對,以後大家來地裏最好幾個人結伴,孩子們都拘在族學裏好好學習。等旱災過了,老虎去深山就好了。”
回到家裏,夏月着急道,“怎麽樣了?”
秦森拿了張濕帕子抹了一把臉,“沒事兒,老虎還在山上。”
夏月問,“我怎麽聽說清清把老虎制服了?”
說起這個秦森就有話說了,秦森眉飛色舞地把女兒一巴掌拍飛老虎,老虎吓得夾尾巴認輸的事兒說得驚心動魄。
夏月聽的心都提起來了,最後拍拍胸口,“還是太吓人了,清清以後別上山了。成年老虎比一頭肥豬還壯,一口下去就能把你這個小人兒吞了。”
秦森心裏也覺得,不能讓女兒冒險,“行了,這個暫時先別管,做點方便吃的來,下午我們去麥地裏澆水。”
“那咱們中午就吃粉條吧,這個快。”
“行,我去燒火。”
夫妻倆互相搭把手,很快把飯做出來,簡單吃了午飯,留閨女在家,他們戴上帽子,挑着水桶去地裏。
除了秦清,秦家寨的孩子們都去了族學,上課的時候教室門全部都關上。孩子們也知道山上有老虎的事兒,都不敢和老師鬧關上門窗太熱的事兒。
秦家人忙活到晚上天黑,才把所有的麥地澆了一遍水。
澆了水的麥地隔了一夜,大家都能看出明顯的差別。大家第二天去地頭看,焉嗒嗒卷曲的麥葉子重新舒展開來,葉子更顯碧綠。
又隔了幾日,秦炅和秦林去地頭看,麥穗變得沉甸甸的,用手捏能捏到裏面的麥粒。
秦林摘了一個麥穗,搓掉麥殼,得到一小撮麥粒,分了一半給秦炅。
秦炅丢進嘴裏,嚼嚼,嘴裏全是麥粒的清香。
“這一季小麥收成應該穩了。”
秦炅看向旁邊的紅薯地,收了各種豆子之後,地裏就又種了一茬紅薯。
“前幾天澆水都是緊着小麥地,紅薯地就澆了一點點,這眼看地裏又要幹了。”
“唉,沒辦法,山上的水不能動了。”
秦炅背着手,憂心忡忡地去找秦清。
此時半下午,樹上的蟬叫的人心煩,秦清正在院子裏的樹下乘涼,“秦炅爺爺,怎麽了?”
秦炅找了個椅子坐下,說起地裏的紅薯苗。
“現在各家存的糧食應該能吃到明年夏收吧?”
“這一季小麥收起來,每家每戶的糧食節約一點,肯定是沒問題的。”
“咱們寨子裏的水井水位還沒有明顯的下降,大家同意的話,可以适當挑井水澆紅薯地,但是要注意度,別影響大家的飲用水。”
“那肯定的,人都喝不上水了,誰還顧得上地裏?”
當天傍晚,秦家人集中到祠堂前,大家商量後,都同意用井水先澆一澆,總不能放紅薯苗曬死,連糧種都收不回來吧。
第二天開始,秦家人開始辛苦挑水澆紅薯苗,一遍水澆下去,紅薯苗精神不少。但秦家人累的不行了。
幹旱情況越來越嚴重,大家也越來越焦慮。地裏的小麥已經灌漿,後續沒有水澆地,減産肯定會,但應該不會絕收。但紅薯地就說不準了。
秦森每天關注着後院的水井,水位下去不少,中午光線好的時候,他都能看到井底。不只他們家這樣,寨子裏其他人家也是如此。
過了半個月,紅薯地又該澆水了,秦家人只能眼睜睜看着,再也舍不得拿飲用水澆地。
最後商量來商量去,只能去山裏挖一些濕潤一些的腐土,在紅薯苗周圍堆一層,勉強讓紅薯苗吸一點水氣。
六月初,地裏的小麥收回來,大家暫時放下對紅薯地的擔憂,抓緊時間把小麥收回家。天天是大太陽,幾天功夫小麥就曬幹裝進糧倉。
家裏多了幾麻袋存糧,秦家人心裏稍微放松了一點。
盛夏的太陽,曬得人心煩意亂,連續兩個月的大太陽,紅薯葉子被曬得卷曲,一些紅薯尖直接被曬焦了。秦家人着急上火,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此時,家家戶戶後院的水井都見底了,每天水井裏的水只夠大家日常所需,秦家人甚至在商量幹脆把豬崽兒殺了,省下水去澆地。
秦清看着父母累瘦了一圈,為地裏的糧食愁的不行,嘴上不說,心裏心疼的不行。秦清拿着龜龜,把自己關在家裏,一天都沒出門。
夏月急了,連忙敲門,屋裏卻沒人應聲。
“快來人,把門撞開!”
秦森連忙攔住,“你先別急,說不定閨女在忙!”
“忙什麽也不能不吃飯啊!”
“清清不是不懂事兒的人,你別急啊,咱們再等一會兒。”
“合着孩子不是你生的你不心疼?我生的我心疼!”夏月大聲叫門,“清清,開門啊!”
兩夫妻争吵聲音大,周圍的人家聽到動靜都跑過來問怎麽回事。
“哎呀,少族長會不會在屋裏摔着了呀?”
“誰知道啊!”
“你們別撞門,少族長說不定有急事!”
正在這時,秦清打開門出來,臉色有點蒼白。
夏月連忙跑過去抱着女兒,手撫着女兒的臉,“怎麽了?怎麽臉色這麽難看?發病了嗎?”
秦清身上确實不太舒服,剛才推算的太專心,一不小心血氣上湧,傷了心脈,要好好養一段時間了。
“找族老們過來,我有事兒要說。”
秦清話一落,圍在院子裏的人都散了,半大小子們都跑去找人。
夏月抓緊時間,給女兒端來飯菜,“乖寶,先吃一些填肚子。”
“吃不下。”秦清皺眉,看着土豆,她覺得喉嚨哽的慌。
“那爸爸給你泡一盅奶粉,你先喝一杯。”
這個可以。
秦森動作快,用溫水泡了一盅奶過來,秦清一口幹了,秦家族老們也都到了。
堂屋裏鴉雀無聲,大家都安靜地聽着。
“咱們寨子裏的房子都是泥瓦房,大家抓緊時間檢修一下房頂,還有地窖外面的排水溝要挖深一點,別到時候把糧食淹了……”
大家一臉懵地聽秦清說完,秦炅猛地站起來,“你的意思是要下雨了?”
秦清望着外面碧藍的沒有一絲雲的天空,“這是我推算到的結果,其他的就看老天爺的了。”
“好!好!好!”秦炅激動得一連叫了三個好!
屋裏的人都興奮起來,大家臉上都帶着笑。雖然外面還是大晴天,一點也看不出要下雨的樣子,但是他們相信少族長的本事,她說要下雨,肯定就錯不了。
秦清回頭看向衆人,“別開心得太早,這不一定是好事。”
秦炅大聲道,“能解決現在缺水的問題就是好事,咱們也別在這裏坐着了,趕緊抓緊時間檢修。寨子裏存的瓦片不多了,找人問問,瓦片不夠的話趁早燒一批瓦片出來。”
“對對對,還有被蛀壞了的房梁,都給換下來。”
大家商量着提前準備暴雨來襲的事情,決定好就趕緊去做。
秦清叫住秦炅爺爺,“去上海送糧食的人走了多久了?”
“這個時間點,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估計用不了多久秦燦他們應該就能收到了。”
這次地裏收了小麥,每家湊一湊,給寶山縣那邊送了一百斤小麥粉,還有去年的紅薯和土豆。
兩人又說了幾句山上的情況,這段時間秦家寨的人密切關注着山上的老虎,每天都要偷摸上山,遠遠看一眼老虎。
老虎一家現在還是在水潭旁邊駐紮着,專門捕殺來喝水的小動物。
秦炅走後,夏月端來一碗雞蛋羹,秦清吃完後,秦森找來秦火。
秦火給她把完脈,“傷了心脈,和以前相比,不算嚴重,好好養一養。”
夏月瞪了一眼不知分寸的女兒,“怎麽這麽不懂事?什麽東西能比你身體重要?你存心要氣死我和你爸爸是不?”
秦清拉着媽媽的手撒嬌,“我也不知道會這樣嘛。”
夏月不吃這一套,兇巴巴道,“趕緊給我滾上床睡覺。”
“哦。”秦清不敢多說話,趕緊回屋躺着,她實在需要緩一緩。
身子沾上床,扭頭就睡了過去。
秦森悄摸推開門瞅了一眼,又輕輕關上門,出來小聲道,“真睡着了!”
秦火開了一個方子,“你們去忙吧,我回去抓藥熬上,一會兒端過來,等她醒了就能喝。”
“辛苦您了。”
秦火擺擺手,快步走了。
夫妻倆商量,秦森去族裏幫忙,夏月在家收拾家務守着孩子。
後面幾日,族裏的男人頂着火辣辣的太陽,開窯燒瓦片,汗如雨下。女人們任務也不輕松,成群結隊去右峰山上弄幹柴火回家備着。
左峰山上有老虎,大家不敢去。
一周過去,秦家寨的房梁、瓦片都檢修了一遍,地窖門口的水溝挖得又寬又深,柴房裏堆滿了幹柴,廚房的缸裏也裝滿了磨好的糧食。
天上的太陽依然高懸在天上,地頭的紅薯苗曬死了一半,井水也見底了。
去上海送糧食的族人,他們回來的當天晚上,一聲驚雷把秦家寨的人炸醒,秦森從床上蹦起來往院子裏跑。
又一聲驚雷砸下來,閃電劃破夜空,一時狂風呼嘯,大雨傾盆而至。
秦森渾身濕透,在院子裏放聲大笑,抹了一把臉,分不清臉上是淚水還是雨水。
這一場雨一下就是三天,天空如同破了個大洞,奔湧而來的雨水澆透了土地,一場暴雨刷新了天地。
衆人還來不及為這場及時雨慶幸,第二天晚上,驚雷陣陣,又一場暴雨來了!
而這,只是開始!
一場連一場的暴雨,讓地頭的紅薯苗全部泡在水裏,濕軟的土地如同沼澤,此時大家因為幹旱得到緩解的心情,頓時又沉重起來。
秦森心裏焦急,每天都要去地窖幾趟,生怕雨水倒灌進地窖,泡爛糧食。
秦清勸道,“爸爸別急,咱們早做了準備,不會出事的。”
秦月拿了幹帕子過來,“就是,咱們地窖前的水溝又寬又深,水都順着山谷流出去了。”
秦森擦幹頭發,“咱們這裏還算是在山裏,水全部流出去了,雙峰鎮的位置底,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雙峰鎮外面那條河是長江的支流吧,水都往下游流了,他們應該不會被淹。”
“唉,那長江下游就慘了。”
秦清默默聽着父母閑聊,手裏摩挲着龜龜。
這天晚上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雨,秦清睡不着,隐隐約約聽到外面有響動,神識張開,她看到山上的老虎在她家院子裏。
小老虎被公虎銜嘴裏,看着不太好的樣子。
秦清點着油燈去開門,秦森聽到響動從卧室出來,“乖寶,你幹什麽?”
秦清站住腳,“山上的老虎下來了。”
秦森驚訝,“你怎麽知道?在哪裏?”
“在我們家門外面。”
秦森緊張,“你要老虎進來嗎?”
“爸爸你害怕的話先進卧室關上門。”
秦森勉強笑道,“呵呵,爸爸,爸爸騙你的,爸爸才不怕老虎。”
秦清不想拆穿爸爸,“那我開門了?”
“你,你開吧。”
秦清打開門,兩大一小老虎站在門口,渾身濕漉漉的,雨水順着毛發滴落到地上。
“進來。”
秦清轉身,兩只老虎跟着秦清進門,站在門口,還十分人性化抖了抖毛,老虎身上的雨水被甩的到處都是,進屋的時候,好歹老虎身上沒有滴水了。
秦森摸了一把臉上被老虎甩的雨水,銜着小老虎的公虎瞅了一眼秦森,大搖大擺地進屋了。
兩只老虎進了秦清的卧室,大老虎把渾身滴水的小老虎放在地上,小老虎睜開眼睛,虛弱地嗷嗚一聲。
秦清蹲下摸摸小老虎,很明顯是因為長時間淋雨發燒了。
秦森壯着膽子走到女兒門口,“清清。”
秦清河兩只老虎同時回頭看他。
秦森緊張道,“那啥,我給你拿張幹帕子來吧,給老虎擦擦,你屋裏都濕了。”
“好,謝謝爸爸。爸爸,小老虎發燒了,幫我熬一貼治發熱的中藥吧,昨天秦火爺爺拿過來的那個,用牛皮紙包着的,媽媽放在櫥櫃裏。”
“好,我這就去。”
秦森先回屋翻幹毛巾,後來想了想,那麽大的老虎,普通幹毛巾可能不行。
秦森翻箱倒櫃把夏月弄醒了,“大半夜的,你在找什麽?”
“找帕子。”
“找什麽帕子?”
秦森回頭對老婆說屋裏來了三只老虎。
夏月瞌睡一下就行了,“你怎麽不叫醒我。老虎多吓人,還進咱們家了。”
“別提了,你女兒開門把老虎叫進來的。”
夫妻倆分頭合作,夏月找了兩張舊床單出來,遞給秦森,她去廚房熬中藥。
秦森拿着舊床單,手足無措地站在女兒門口,不知道該怎麽辦。
“爸爸你給我,我來擦。”
秦森咬牙,“不用,我,我來。”
“好吧。”秦清警告地看了兩只大老虎一眼,兩只老虎朝秦清低下頭。
秦森顫抖着手,試探着摸了一下公老虎的背,老虎突然翹起尾巴,吓得他哆嗦着趕緊縮回手。
他看老虎沒動,大着膽子又擦了一下,然後又擦了一下,不知不覺地把老虎身上的毛擦的半幹。換了一條幹床單,再給另一只擦。
秦森嘆了口氣,吓死他了。
秦清給小老虎擦幹身上的雨水,抱在懷裏,一下又一下地撸着小老虎的背,小老虎舒服地呼嚕出聲。
“藥來了!”
“媽媽把藥放在床頭,一會兒我來喂。”
“好,藥還有點熱。”夏月不敢進去,猶豫了一下,把藥遞給秦森,示意秦森給端進去。
秦森放好藥,麻利兒退回到門口,“那啥,藥是在小爐子裏熬的吧?”
夏月點點頭。
“那我把爐子提過來,讓兩只大的把毛烤幹。”
秦森把爐子提過來,兩只大老虎趴在爐子邊上,大腦袋放在前爪上。
“爸媽你們回屋睡覺吧,這裏我看着。”
“不行,屋裏有老虎你怎麽睡?”
秦清笑道,“我不怕老虎,反而他們怕我。”
夫妻倆還是不放心,女兒那麽小一個,還不夠老虎兩口咬的。
“那你們等等,一會兒我給小老虎喂了藥,把他們關到廚房?”
“這樣行。”
就這樣,夫妻倆傻傻地站在門口,看着女兒撸老虎,撸夠了之後,藥湯也涼了,秦清小小的一只手,卡着小老虎的嘴,把藥湯灌進去,小老虎搖頭擺尾地掙紮,硬是沒有逃脫。
“乖寶寶,乖寶寶,喝了藥就好了。”
秦清繼續順着小老虎的經脈,一個小時後,秦清把小老虎遞給趴爐子邊打盹的大老虎,“看看,是不是好一些了?”
兩只老虎站起來,鼻子蹭了蹭小老虎,小老虎嬌軟地嗷嗚一聲。
“我帶你們去廚房,等明天雨停了你們再走。”
秦清抱回小老虎,走在前面帶路,兩只大老虎跟聽懂了一般,慢悠悠地跟在她屁股後面。
秦森把火爐子搬回廚房,兩只大老虎照樣趴在爐子邊上。
秦清抱來一小捆幹的小麥杆兒,小老虎就放在上面。
秦清關上廚房的門,秦森趕緊拿出早準備好的鐵鎖,把廚房門嚴實地扣上。
“哎喲,吓死我了!”秦森拍拍胸口,說話都在抖。
夏月白他一眼,“瞧你那點出息。”
秦森不服氣,“你剛才連進閨女屋送藥都不敢,還說我?”
秦清打了個哈欠,“爸媽別吵了,都半夜了,趕緊回屋睡覺。”
“是哦,乖寶趕緊去睡,熬夜傷身體。”
秦清一夜好眠,秦森、夏月一想到廚房有兩只大老虎就睡不着了,生生熬了一夜。
第二天,秦清起床,一打開門,爸媽都在她門口等着,秦清揉了一下眼睛,“爸媽早上好!”
秦森抱起閨女,“不早了,今天老虎是不是要走了?”
“外面還在下雨呢。”
夏月急了,“老虎還在廚房關着,我怎麽做早飯?”
“把老虎叫出來就行了。”
兩夫妻對視一眼,他們這才相信,女兒是真不怕老虎。秦森把女兒放地上,“你去把老虎叫出來。”
“叫去哪兒?”
“豬圈?”
“你不怕老虎把你辛辛苦苦養的豬吃了?”
也對哦。
“叫到你的書房關着?”
“行吧。”
秦清打開廚房的門,一夜過去,小老虎精神多了,小跑着過來抱着她的腿,嗷嗚嗷嗚地叫。
秦清抱着小老虎,帶着兩只大老虎去書房,夏月站在哪兒看着,跟秦森說,“大老虎吓人,小老虎還挺乖的。”
早上夏月煮了一大鍋蛋花粥,把他們一家人的舀出來,剩下大半鍋倒進盆子裏,端給老虎吃。
中午秦炅去每家每戶看看情況,來了一趟他們家,看到兩只老虎卧在屋頭,人都沒有進屋,他出去一趟,叫人拿了四只雞過來。
“既然都下山找清清了,那就是和她有緣分,照顧幾天吧。”
秦森和夏月對視一眼,老虎自己不走,他們也沒那個膽子趕走。
秦炅打傘走了,告誡族人這幾天別去少族長家串門兒。
老虎一家在秦清家一呆就是十幾天,雨小的時候,老虎還會主動上山捕獵,把獵物帶回來扔給夏月,夏月每天把雞肉剁碎、土豆、紅薯剁碎,每頓煮一大鍋,跟喂豬一樣。
不過豬每天都是生嚼幹的紅薯藤,可沒這麽好的待遇。
天天接觸着,夏月漸漸地沒那麽怕老虎了,做好飯,敲了一下瓷盆,大聲喊了一聲,“阿黃,帶你老婆阿花來吃飯了!”
小名阿黃的大老虎,帶着老婆溜達到廚房,趴盆邊吃的美滋滋的,喉嚨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秦清抱着小老虎黃小花過來,它有個單獨的湯盆,不用跟爸媽搶吃的。
秦森站在廚房門口,得意道,“看我多會取名字,三只老虎一聽就是一家人。”
夏月白他一眼,“過來端菜!”
“好嘞!”
這一場暴雨,斷斷續續下了一個來月,地裏的紅薯苗被泡爛,徹底絕收。菜地裏奄奄一息的各種沒來得及收的蔬菜一樣沒了收成。
除了地頭遭災,秦家寨有七八家的老房子沒頂住暴雨,徹底垮塌了。好在大家警醒,族人互相照顧着,發現的及時,除了一個被砸下來的房梁傷了腿,其他人都完好無缺。
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排水溝挖的又寬又深,家家戶戶的地窖都挺好,糧食都沒被淹着。有這些糧食在,大家懸着的心才算放下了一半。
外面雨過天晴,天朗氣清,阿黃一家終于要離開他們家了,秦清交代他們回深山裏,不要出來了。
黃小花甩着尾巴,嗷嗚着圍繞着她的腿打轉,最後還是跟着爸媽走了。
目送阿黃一家上山走遠了,秦森望着雲霧缭繞的左峰山,嘴裏嘟囔着,下這麽多天的大雨,不知道水潭裏的魚還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