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唐德生和方若這一天确實累着了, 簡單地吃了晚飯後，秦清勸他們回去休息，睡覺之前給兩人一人吃了一顆養氣丸。
方若一口吞下, “好多年沒吃到這樣的好東西了。”
秦清笑道，“前段時間做了不少，給您留一瓶，正好最近也好好調理一下身體。”
“那感情好。”
方若放下藥瓶，從随身的包裏拿出一封厚厚的信, “這是阿野給你的。”
秦清大方地接過來, “謝謝唐奶奶。”
方若朝她擺擺手，“回去慢慢看, 我和你唐爺爺要睡了。”
秦清回到家，燭火炸開, 發出微弱哔啵聲，火苗跳動了一下, 又恢複原樣, 跟秦清此刻打開信封時的感覺很像。
清清卿卿, 見字如晤……
信紙上的筆鋒銳利的仿佛要劃破信紙，字裏行間卻在寫着他最柔軟的心思, 秦清看了一遍，人都睡下了, 又起來點燃燭火，又看了一遍。
秦清在心底感嘆，秦清，你完了！
秦清在床上輾轉反側, 唐懷野此刻卻在密林裏的某處壕溝裏, 幾天都沒洗過澡了, 渾身髒兮兮的，這些都顧不得，他抱着□□，抓緊時間休息。
偵察兵小跑過來，壓低聲音道，“團長，有情況。”
唐懷野翻身爬起來，眼睛铮亮，“走，過去看看。”
再說回秦家寨，第二天早晨，唐德生和方若神清氣爽地醒來，耳邊是清脆的鳥叫聲，鼻尖呼吸着山裏清新的空氣。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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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德生背着手出門，“走，我們廚房看看，今天早上吃點什麽。”
方若笑罵一句，“你這老頭子，你去廚房幹什麽？你能幹什麽活？”
唐德生不服氣道，“我不會做飯，燒火還能不會？”
最後，唐德生只在廚房門口看了一眼，插不上手，悻悻出去了。
秦奶奶早上做的野菜粥，配窩窩頭，每人有一個雞蛋，還有秦奶奶自己腌的小鹹菜。
方若喝了一口野菜粥，“要說手藝，還是老姐姐好。”
秦奶奶哈哈一笑，“我只會弄點家常菜，随便做做。”
唐德生問秦炎，“我聽說你們每年都有殺豬菜？”
“也不是每年都有，養豬的年月才有殺豬菜吃。今年你們如果能在山上呆到過年就好了，有機會嘗一嘗殺豬菜。”
“我們這次要在山上呆到年後，你可別嫌棄。殺豬菜我想嘗嘗，不過我更想嘗嘗你家的好酒。”
方若白他一眼，“你看看你，起床還沒一個小時呢，就惦記上酒了。”
“哈哈，好酒嘛，誰能不愛。”
秦炎是個好酒之人，兒子家有多少好酒他最清楚了。
“清清最近一次釀藥酒，還是好久之前，秦森他們去赤水河那邊換來的好酒。最近這幾年，買回來的酒年份沒有那麽長，清清已經很久沒有做藥酒了，家裏零零散散加起來，最多也只有二十幾斤酒了。”
“可惜了清清那麽好的手藝，怎麽沒有自己釀？”
“清清想自己釀酒來着，只是前幾年糧食少，要留着吃，就沒釀。”
“秦森不是說今年收成好嘛。”
秦炎點點頭，“确實收成不錯，今年紅薯大豐收，吃不完用來釀地瓜酒也挺好，地瓜酒味道也不錯。”
“可以試試。”
兩個愛酒的老頭，吃了早飯溜達到後面去找秦清。
“紅薯釀酒？”秦清想了一下，“有多少紅薯給我釀酒？”
秦森扛着鋤頭走出來，“咱們家可以用八百斤紅薯用來釀酒。”
秦炎說，“我和你奶奶自己吃不了，也沒喂豬，爺爺給你出一千斤。”
“那好，今年我們試試釀地瓜酒，不過釀酒之前爺爺要給我做幾個大木桶，用來發酵。”
“行，爺爺今天就去山上砍木樹做木桶。”
唐德生搓搓手，“我也幫忙。”
秦炎回家拿砍刀，路上碰到族人們，問起他一大早去哪裏？
“清清要釀酒，我去山上砍一些木頭做木桶。”
“少族長要釀什麽酒？”
“地瓜酒。”
“我家今年地瓜也多，我也想要釀一些地瓜酒。”
“那我家也釀一點，好久沒去山下買酒，我家的酒早就斷頓了。”
秦家的男人們一拍即合，農閑時間沒事兒幹，紛紛回家拿砍刀，上山砍樹做木桶。
砍回來的木頭處理好，等晾幹，一個月後，秦清家院子擺着八個大木桶。
木桶做好了，家裏就開始洗紅薯，蒸紅薯，再放涼，拌上酒曲。
“我這個酒曲是去赤水河那邊和人換的，好得很。”
“你說好不算好，只有酒釀出來才知道。”
“那就試試。”
農家釀酒的技術都很粗放，手法也大同小異。
拌好酒曲的紅薯泥，被擡到家裏溫暖的地方發酵，兩個多月後，秦家寨家家戶戶都開始蒸酒。
秦清蒸酒的時候，她在鍋蓋裏面放了一捧山裏紫色的小花，她蒸出來的酒自帶一種淡淡的紫色，和其他人家的不一樣。
秦炎、秦森和唐德生三個人，一人接了一杯酒，先聞後嘗。
唐德生仔細品味，“都是一樣的工序，你們家的酒格外好入口，香，好喝。”
秦清微微一笑，能不好喝嗎？發酵的這兩個多月，她有空就去紅薯發酵的地方轉一轉，盡量去除裏面的雜質，蒸酒的時候她又忙活了一道。
這麽精心伺候下，她釀出的新酒，不比幾十年的老酒差。
秦炎又來了一杯，“秦樹、秦樓他們家昨天蒸酒，我也去嘗了一杯，比咱們家這個差遠了。”
秦炎還想再來一杯，秦清不給，“好酒也不能貪杯，今天夠了，明天再喝。”
秦炎有點遺憾，這麽好的酒，一壇一壇地放着，可惜了，他不能喝。
最後，在唐德生的争取下，因為他們之前辛苦砍樹做木桶，必須給他們獎勵，于是，他們走的時候，一人抱了一個五斤的酒壇子走。
兩個老頭兒回到家裏，還沒來得及找出下酒的花生米，兩個老太太小跑着進來。
“酒呢，在哪裏？”
“廚房。”
方若跑進廚房，“酒壇子以後歸我了。”
唐德生急了，“這是清清給我們的，你要自己找清清去拿。”
“哼，清清說了，讓你們少喝一點酒，我就是來監督你們的。”
“沒錯。”秦奶奶把另外一壇酒也給抱走。
兩個老頭兒嘆氣，沒了！
聽說少族長家蒸出紫色的酒，族人們都跑去看。
“怎麽會是紫色的？”
“鍋裏面放了一捧野花，你們瞧瞧，清清夏天曬的幹花，就是路邊到處都是的那種。”
“喲，真的是。”
“你家的酒可真香，我嘗一口？”
“那有啥，嘗嘗呗。”
半個小時後，夏月就後悔了，新蒸出來的一壇酒，被他們以嘗嘗的名義，給喝了精光。
“剛才都沒咋摸出味兒，再來一杯我嘗嘗。”
夏月心裏腹诽，剛才你也是這樣說的。
秦清從書房出來，“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沒幹什麽，就看看少族長家紫色的酒。”
“看過了嗎？”
“看過了哈，我們先走了。”
秦清出現，淡淡地問了兩句，衆人皆作鳥獸散。
夏月心疼道，“被喝了一大壇子。你說，剛蒸出來的酒，哪有陳放的好喝，偏偏他們這麽急。”
秦清安慰媽媽，“沒事兒，還有好幾桶紅薯沒蒸呢。”
十天後，家家戶戶的酒都蒸完了，秦家寨上空飄浮的酒香終于散了。
這時候，從前線回來的唐懷野收到了秦清的回信，還有爺爺奶奶送來的信。
唐懷野先拆爺爺奶奶的信，信裏提到秦清家釀了地瓜酒，加了紫色的花進去，蒸出來的酒顏色特別好看。
奶奶還在後面提了一句，翻年清清就十八歲了，這個酒如果用來在他們的婚宴上待客，最好不過。
唐懷野笑着嘆氣，今年春節不知道他能不能請到假，如果有假期，他想和爸媽去一趟秦家寨，也該說說他和清清的婚事了。
唐懷野最後才看秦清給他寫的信，拆開看，裏面是一幅畫，畫的是他昏迷的時候，他躺在床上，他的腦袋靠在她的懷裏，她低頭看他。
唐懷野看着這幅畫，原來，他當時昏迷的時候是這樣的，好想在他清醒的時候試試這樣。
晚上唐凱旋回來，一家三口吃完晚飯後，唐懷野把爺爺奶奶給他的信遞給爸媽看。
田雨笑了，“咱們确實該去一趟秦家寨。”
唐凱旋點點頭，“阿野和清清的婚事最好盡早定下來。”
唐懷野按耐住內心的激動，假裝淡定，但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破功。
“我們什麽時候去？”
田雨哈哈大笑，“我明天去都可以，就看你們父子有沒有假。”
唐懷野看着他爸，“後天我還要出去一趟，我争取年前回來，跟你們一起去秦家寨過春節。”
唐凱旋嘴角帶笑，“好，到時候叫上你大哥大嫂，我們全家去秦家寨陪你爺爺奶奶過年。咱們全家已經十幾年沒有在一起過春節了。”
第二天唐懷野寫了一封信，請人送出去。隔天，他帶着部隊又紮進密林裏。
秦家寨，酒釀出來了，秦清每天上山找好藥材，她要準備泡藥酒了。
新鮮的藥材挖回家，等處理好後，已經半個月過去了。
“多久才能喝？”
“至少要等兩個月吧。”
兩個月都要等到年後去了。
秦炎又問，“過年的時候能喝嗎？”
“能喝，就是藥效還沒到最好的時候。”
這個秦炎無所謂，有五成藥力就夠了，關鍵是想喝這個酒。
他家裏存着好幾壇，都是清清給的，可惜老婆子管的嚴，他和老唐一天最多兩杯的量，都沒喝盡興過。
過年好啊，過年就能正大光明地喝夠本。
秦清在家折騰藥酒的時候，秦家寨家家戶戶趕在最後的時間，上山打栗子。
方若跟在秦奶奶背後，背着一個小筐，她今天也要進山撿栗子。
“注意腳下，地上樹葉多，踩上去容易打滑。”
這時候，前面的幾個小孩兒跑的太快，果然腳下一滑，小孩兒團成一團滾下去了，半路被人攔住，惹得一個小媳婦兒罵孩子。
秦奶奶也看到了，她笑着說，“咱們清清還小的時候，跟着上山，也是踩到樹葉上，團成一團滾下去，小腦袋都滾暈了。”
方若笑了，“我在北京第一次見到清清，她就是個穩重的孩子，我還以為一直都是這樣的。”
“清清早熟，不過畢竟是小孩兒，小時候也沒少鬧笑話。偏偏每次鬧了笑話，她還繃着小臉兒，假裝正經的樣子，可逗人笑了。”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往山裏走。
唐德生則和秦炎沒去打栗子，他們去山上水潭裏撈魚。
“每年都放了不少魚苗在裏面，過段時間必須撈一撈。”
兩人爬到水潭邊上，一群小夥子已經開始撒網了。漁網的網眼特別大。
“這條魚才一斤多，怎麽被摟上來的，快丢下去。”
“水潭裏撈魚真無聊，還不如去山下河裏撈。”
“得了吧，去山下要耽擱一天，咱們下午還要去族學上課，哪有那麽多時間？”
秦炎跟他們說，“你們去野柿子林看看野柿子熟了沒有，這裏有我們。”
一個小孩兒把剛拉上來的漁網遞給秦炎，“秦炎爺爺，那我們去了。”
“哎，路上照顧着點兒小的。”
“知道啦！”
唐德生笑道，“等阿野和清清結婚了，再過幾年，我們的曾孫也能漫山遍野跑了。”
秦炎不搭茬，“你沒撒過漁網吧，今天你試試。”
“那就試試。”
中午回家，秦炎找到機會和老婆子嘀咕，老唐上午在水潭邊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能有什麽意思？還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秦奶奶皺眉，“雖然咱們清清是招婿，我還是不想清清這麽早就出嫁。女兒家，還是在家當姑娘的時候最順心。”
秦炎問，“唐小子今年多大年紀了？”
“好像是二十四吧。”
“那年紀也不大嘛，咱們秦家二十來歲沒結婚的大姑娘小夥子有十幾個。”
“唉，都是這幾年耽誤了。”
打完栗子，再為過冬準備一些柴火，時間很快到了臘月，地裏的小麥也長了指頭長，一從一叢的，格外喜人。
選了個好日子，秦家的大肥豬都趕出欄，這一天，一盆盆美味的殺豬菜，讓大家在春節前提前狂歡了一把。
因為秋天的時候，家家戶戶都釀了酒，吃飯的時候，每家提着一個酒瓶子過來，大家挨家嘗過去，少族長家的酒當屬第一。
秦家寨的殺豬宴後沒多久，唐懷野從前線回來，他左手臂被流彈擊中，要修養一段時間，趁着這個時候，他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去秦家寨。
他爸和大哥大嫂，還要等到臘月二十八才能騰出假期，唐懷野等不了了，他臘月二十之前，一個人先趕到了秦家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