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既然林凡都已經做到了，我又何必糾結。重新擺出從容自然的姿态，我走進房間裏。
“你……下班直接過來的？”
林凡把桌上的東西都收拾幹淨，将那個尺寸非常熟悉的大蛋糕放在中間，“對啊，這不是趕着給你過生日麽。”熟練的解開包裝盒上的絲帶，“本以為又是趕着末班車過個倉促的生日來着，沒想到過來那麽快，開車過來2小時不到就感到了，反倒比以往早了許多。”
“怎麽樣？好看不？”他掀開了蛋糕盒的蓋子，還沒來得及放到一邊就獻寶一樣的向我展示，“我的品位可是永遠處于高大上的水準的啊！”
大大的蛋糕，淡藍色的奶油裱着一圈漂亮的花，深藍色的果醬在方形的蛋糕面上寫着那句看了好多年的話。
“生日快樂”
“愛你的林凡”
忽然之間，我再也克制不住情緒。眼淚像是受到了地心引力強大的召喚，止不住的往外跌落。林凡一把拉過我，“哎，別把眼淚掉進蛋糕裏！我好不容易捧來的，還沒拍照紀念呢，弄花了就白費我這點力氣了啊！”
林凡把我拉過去樓在他懷裏，将我的頭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我還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淚，最近這淚腺似是越來越發達了。
“愛你的林凡”,每一年，我的生日蛋糕上都必然有這麽一句寫的歪歪扭扭的話。記得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問過林凡，為什麽那麽漂亮的蛋糕上，會有如此醜陋的一行字。回答我的是林凡敲在我頭上的一記暴栗。
“蠢啊你！這可是我向蛋糕師傅特意要求，親自為你寫上去的！你居然還嫌不好看，有沒有一點品位啊，沒看出來這裏面滿滿的都是我對你真切的愛？！”
“少肉麻了你！我只看到了一行極度破壞美感的蟹爬一樣的醜陋字體！哎，暴殄天物啊！”然後我就會對着那蛋糕露出自認為最嫌棄的表情。
然後，林凡就會憤恨的朝我撲過來，我們兩總會扭打在一起，嘻哈笑鬧，整個房間都被我們年輕爽朗的笑聲浸染。那是林凡帶給我的，快樂的時光。
可是，自私遲鈍的我卻從來沒有想過，是不是從那時候開始，林凡就對我有了不一樣的感情。我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蛋糕上那句給自己最好朋友的肉麻玩笑話變成了他最難以言說的秘密。
“好了~過生日應該高高興興的不是嗎？”林凡将我從懷裏輕輕挖出來，我看到他肩上濕了一大片。
“這是你最喜歡的那家法國蛋糕店新推出的限量版的藍玫瑰蛋糕，你不是最喜歡藍色麽，覺得怎樣？這回認同我那高大上的審美了不？”他将寫着26歲數字的奶白色蠟燭插在蛋糕中間，走過去關了燈，然後朝我微笑，“來，快過來。許願吧！”
明亮的白熾燈被關掉，室內瞬間鋪灑開了暖暖的燭光。跳動的黃色柔光下，林凡的臉顯得格外柔和，他依舊是微笑的看着我，叫我許願。我閉上雙眼，在心裏默念道。
“希望，我們都可以獲得幸福……”
這個願望實現的可能性有多大，我自己也沒有底，但是人們不都是這樣的嗎？把自己最希望實現，卻又充滿難度懸念的事情作為自己的願望說出來，以祈求心理上的些許安慰。
“呼~”我一口氣吹滅了蠟燭，仿佛想要把內心的願望一起，用力的吹到上帝面前.
“好了，我們切蛋糕吧！”
“吶~”林凡将蛋糕上的蠟燭取下，拆開袋子，将蛋糕刀遞給我。“你是壽星，你來分蛋糕。”
我接過了蛋糕刀，但是對折那個漂亮卻大的離譜的蛋糕無從下手。拿着蛋糕刀的手懸在蛋糕的上空猶豫不決了半天，然後，被一只幹燥而溫暖的手掌覆住。
“哎~還是我幫你吧~”說着，他就着我的手，拿着刀子，輕輕的對着蛋糕切了下去。蛋糕從中間被一分為二，蛋糕上的字也被分離，左邊是生日、愛你的，右邊是快樂、林凡。我忽然覺得這樣真好，也許将那個負擔的前綴放下，才是林凡真正的自己，做回真正自己的他，才會是一個快樂的人。
看着他的手帶領着我的手将一分為二的蛋糕再一分為二，輕柔的動作重複了幾次，然後盛起一塊端正完整的三角形放在了盤子上，遞到了我眼前。
我們圍着茶幾坐下，林凡從他帶來的塑料袋裏拿出了啤酒，一些熟食小吃，最後居然還有幾張游戲光盤！
我拿過那幾張光盤看了看，居然是我們學生時代最喜歡的游戲，“呀，生化激戰現在都出到14了啊！”
“是啊，這東西可不會淘汰的，一直在更新，追的人可多了，迷倒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啊。”
“呵呵，是啊。”我看着光盤包裝上越來越精致的3D人物造型，有些感慨，“想當初我們連續通宵打游戲的日子，精力就像是用不完一樣呢。”
“嘿嘿，現在再來試試不？看看自己是否還寶刀未老？”
“可是這裏沒有游戲機啊，有個電視已經不錯了~”我看着牆上挂着的那臺半舊的46寸液晶電視，有些失望。
林凡沒有接我的話，他把自己的公文包抱了過來，然後從裏面拿出了一臺PS2。
“呀！你連游戲機都帶着啦？”我為他的周全感到驚訝，原來他事先都已經準備充足了。
“那是自然！”他熟練的将機器連接上電視屏幕，然後插進光碟跳出了游戲界面。
我迫不及待的拿過游戲手柄準備進入游戲，卻被林凡搶了過去。
“先吃點東西吧，我可是餓到現在，游戲吃完再打，我們有一晚上的時間呢，不急。”
我們吃着蛋糕，還有一些熟食點心，喝着啤酒聊着天。林凡沒有吃晚飯，看得出是很餓了，吃的很多，而我因為不是很餓，吃了塊蛋糕之後，基本都是在喝啤酒。
等林凡吃完，我兩就提着啤酒罐，抄起游戲機開始一盤有一盤的厮殺。輸了的就要一口氣灌下一聽啤酒。這是我們曾經在學生時代的時候，最樂此不疲的游戲。
游戲中的緊張，激烈，興奮的叫喊聲，讓我完全放松了下來，我甚至感覺，自己回到了大學，回到了那個青春年少的的時光裏。
“哈哈！這次是你了林凡！”我從身後拿過一罐啤酒拉開蓋子遞到了林凡嘴邊，“來！一口悶！”
林凡一把拿過啤酒，仰起頭爽氣的豪飲起來，脖子揚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着，從嘴角溢出的淡黃色液體順着那蜜色的肌膚滑落，沒進了衣領。
我忽然覺得臉頰有些發燙，趕緊別開了視線，對着屏幕上大大的K.O.發呆，腦子裏浮現的卻是林凡的側臉。知道他長得帥氣，對別人很冷淡，但是對自己喜歡的人就會很熱情的性格也很招女孩子喜歡，眉宇間的是不是流露出的憂郁更為他增添了幾分性感的魅力。不知怎麽的，我覺得今天的林凡看起來格外的有吸引力。
我想，我一定是喝醉了。再次轉過頭看向林凡，卻發現他早就喝光了啤酒，正定定的望着我。我被他看的心裏發虛，匆忙的低下頭，把玩着手裏的空啤酒罐頭。
“繼續？”
“夏墨，還記得你剛去美國的第一年嗎？”他忽然提起了往事，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沉浸在幸福的回憶裏。
“恩，記得。”我看着他，點了點頭。
“我記得那時候你可不适應了，天天QQ找我，有麽就是發我郵件，那時候，每天一上QQ一登陸郵箱，就會看到很多你的消息。”
“你總是對我抱怨那裏的飲食，說那裏的食堂簡直就是人間地獄！沒有油光閃亮的紅燒肉，醬燒大排，烤鴨燒鵝，也沒有像樣的清炒時蔬，全都是清湯寡水看不懂的菜色。就連沙拉都和這裏的不一樣，沒有好吃的蛋黃醬，只有酸澀澀的醬汁淋在澀口的蔬菜上，除了薯條還是薯條，要麽油炸要麽就是水裏汆熟的，單調的不忍直視！”
他一邊說着，一邊皺起眉頭，我也被他的情緒帶動，仿佛又想起那酸澀發苦的口感，也跟着他皺起了眉頭。
“你還說，剛過去上課是有多麽痛苦，老師上課一點也不會照顧留學生，那語速就像是炮彈一樣不間斷的從那張塗了大紅色的厚嘴唇裏發射出來，直接費勁了大腦裏，撞壞了神經，完全無法思考那是什麽意思！”
我跟着他的描述，也跌入那些往事裏。我想起了初來乍到美國的時候，那個教基礎樂理課的性感豐滿的女老師。總是喜歡穿緊身的套裙，大紅色的唇膏讓她厚實的雙唇看起來更加的突出了，金色的大波浪卷發披散在肩頭，踩着高跟鞋走起路來，那頭發就會跟着一彈一彈的，再加上她那讓人抓狂的語速，但是留學生中間總是私下裏偷偷叫她，炮彈女王。
“哈哈，是啊，我記得那時候一有不開心或者非常好玩的事情就會忍不住的給你發消息，雖然知道隔閡時差，發給你你也不能及時看到~”
“但我也會在看到之後第一時間回複你啊~話說那時候我兩在線聊天的時候也不少嘛，反正我是夜貓子，你早上空閑裏找我的時候，基本我還沒睡呢，咱兩就會聊一會，等到你上課了，我也去睡覺了~”
回想起來，果然是這樣，基乎在大多數的時候我發過去的消息都可以即使得到他的回複。
“哈哈，現在聽起來怎麽還有種異地戀的感覺了~”酒喝多了，說話也不經大腦思考了。直到脫口而出，我才發現不妙。
“那個……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在美國過的生日嗎？”我連忙岔開話題。
林凡的嘴角扯起好看的微笑，似乎還帶着自豪的感覺，“當然記得，為了幫你過20歲生日直接殺到美國，那可是當時的我幹的最瘋狂的一件事情呢。”
“呵呵，你不知道，當我打開門看見你站在門口的時候，真覺得是自己産生的幻覺！”
“是啊！所以你在看到我，愣在原地幾秒鐘之後，又幹淨利落的關上門，把我一個千裏迢迢趕來手上還拎着很多東西的可憐人晾在了門外！” 我側過臉看着同樣有些微醺的林凡，他說到這裏，似乎還是不解氣一樣的橫了我一眼，那眼神被酒精浸染之後浸染帶着一絲魅惑，讓我的心忍不住猛地一跳。
“我是被自己吓到了啦！你那時候那麽忙，我生日的時間國內學校應該都正處于期末考試的階段吧，怎麽想都知道你不可能有時間過的來啊~”我急忙讓自己再次回到對于往事的追溯中，“你老實和我說，那時候你到底有沒有錯過考試？”
“錯過倒是沒有，只不過當天下午正好有一門讨厭的馬克思主義原理，我為了趕時間就正好做了60分左右的題目就直接交卷趕飛機去了，倒是沒有挂科，只不過當年的獎學金就這麽被我施舍給了那個于胖子！”
“阿傑？怪不得他後來每次都很憤恨的對我說，最好我每年過生日的時候都把你召喚走呢，哈哈，原來是這樣啊~”
“不過，我的确每年生日都會跑到你身邊啊，倒是被那胖子占了便宜了~哼~”林凡恨恨的喝了一口啤酒，似乎沉浸到了被人趁機的憤慨當中。我低下頭，回想起每一年，不論什麽情況都要趕到我身邊為我過一個簡單卻快樂的生日的林凡，心裏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是我去找他的。”
“恩？”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那天在咖啡館裏，是我，去找的沉然。”他低垂着眼眸，液晶電視裏微弱的光照在他臉上，顯得皮膚有些蒼白。
“我約他出來，警告他不要傷害你，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我剛想開口說些什麽，他卻自顧自的繼續，“對不起！我知道是我逾越了，我沒有資格要求他離開。我不是你的誰，沒有資格左右你的幸福。”
我不能忍受林凡這樣的自暴自棄的語氣，這不該是他的樣子，我所認識的林凡應該是自信的，有些傲慢的，帶着屬于他自己獨有的驕傲，面對一切事情的男人。我坐到他面前，雙手搭住他的肩膀，想要将力量傳染給他一般，“什麽叫你不是我的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如果是你的話，我，不會介意的。”
他擡起頭看着我，眼睛在黑暗裏顯得特別明亮。
“如果是你，我不介意。”我認真的看着他，同時也暗自下了決心。既然沉然已經不再愛我，真的放下他又有什麽不可以呢，從今往後，一個人的生活也不會活不下去啊。這麽多年的日子都走過來了，雖然心裏有一塊地方覺得空落落的，有些疼，但我想，已經沒有什麽是我習慣不了的吧？
我就當，他已經死了吧。我愛的他，已經永遠離開了我……
林凡忽然笑了，笑的很開心，笑的全身都在抖動。然後直視着我，語氣認真而嚴肅。
“夏墨，你會不會有恨我的一天？”
我的腦袋開始有些昏沉，“為什麽，要恨你？”
“會不會？會不會有這樣的一天……你會恨我？”林凡卻異常執着于這個答案，聲音很輕，似乎非常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會。我永遠不會恨你。”你是我最信賴，最依賴的人。
我看到他笑的像個孩子，一雙漂亮的眼睛仿佛在黑夜裏重新點燃了光芒。
“夏墨，我愛你。”他的身體靠了過來，溫柔的将我抱住，“很愛你，從大學的時候就開始了。”
“從我第一次為你過生日的時候，蛋糕上的那句玩笑話，其實就是我最真實的心裏話。”他的雙臂漸漸用力将我報的很緊，我感到有些痛，卻沒有掙開。
“我一直，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放在最危險的地方，等待着你去發現。”
“可是你這個小傻瓜，遲鈍的小傻瓜，卻從來沒有發現一直跟在你身後的另一個大傻瓜。”肩膀上，明顯的感覺到一滴、兩滴，一片濕潤。
“傻瓜是永遠不知道回頭的。”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從我肩膀處傳出來，悶悶的，
“對不起，夏墨。我的自私讓你受了那麽多罪。”
“現在，我該償還了。”
“記住，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事。只要你願意回頭，我一直都在。”
“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永遠做你的好哥們也好，做好哥們就好。”
“只要你還願意……”
他像着魔般重複着這句話。傻瓜？我是傻瓜。我只知道看着那個人離去的背影，撞上南牆頭破血流也不知道回頭。可是，林凡你有何嘗不是呢？什麽叫只要我願意，你就一直在我身邊？這樣執着到讓人心痛的你，又何嘗不是個癡人？
“林凡，你說，我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我鬼使神差的說出了這句話。
“夏……墨？”他似乎更加驚訝，我對他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
是的，我不願意去想太多了。我太累了，我不知道處于什麽樣的心态，只是不忍心看到林凡這個樣子。落魄、悲傷、隐忍，似乎都不應該在這個驕傲的男人身上出現。
“夏墨。”他看着我，眼神裏似乎有着祈求，“你……可以吻我嗎？”
“就一次？”抓着我肩膀的手指更加緊縮，那種緊張就像是第一次對心愛的人表白一樣，小心翼翼。
我微笑，然後湊上去吻住了他微涼的雙唇。舌尖在他的唇瓣上輕輕的舔弄，沒有絲毫技巧，只是憑着感覺，勾畫描繪着他嘴唇的輪廓。
他忽然将我緊緊摟向自己，雙臂像是鐵鉗一樣有力，将我狠狠揉進了他的懷抱，用力的像要把我揉碎，融入他的身體裏。
主動權也不知何時被他奪了去，他的舌帶着淡淡啤酒花的味道到我的口腔裏游蕩。溫柔的舔過口腔裏的每一寸粘膜，掃過一顆顆牙齒，然後輕柔的勾住了我不知如何處置的舌頭，與他的攪弄在一起，他的吻卻不像他的擁抱，出乎意料的綿軟，溫柔，就像是對待珍寶一樣小心翼翼，輾轉反側的吸吮，樂此不疲的糾纏……我感到自己正慢慢融化在他溫柔的吻當中，最後，沉醉在了他強烈的感情裏……
“夏墨，我愛你……最後一次……”
“嗯？你說什麽？”
“沒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