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想你了

家裏的長輩對這個名字各有看法, 可不等他們讨論出結果,薛峥就帶着院裏那幫小孩兒叫開了,郭叔說狗狗每天都要保持充足的運動量, 他們便領着兒子滿家屬院跑, 等繞一圈回來個個跟在後頭氣喘籲籲, 一時間不知道是誰遛誰。

“兒子!過來!”

子發zei的音,透着淘氣勁兒, 此起彼伏的叫聲令各家父母哭笑不得, 晚上納涼時見兒子聰明,也忍不住逗了起來, 奈何兒子認人, 對他們愛答不理。

“別說,你家這小子真聽話,比我家那個混球聰明多了。”

自此,兒子成為了大院的一份子,最初的別扭勁兒過去以後喊起來就順暢多了,紀科長出差回來給薛家人帶外地特産,聽見院裏人都管狗叫兒子,難得笑沒了眼, 還打趣道:“比喊自己孩子還親切。”

确實, 薛家人從來習慣指名道姓的稱呼, 即便是心情好的時候也只省去姓而已。

徐春妮不敢用力笑,扶着腰道:“昨兒我還跟薛尉說呢, 就憑三妹這起名兒的才華,可不敢叫她打肚子裏這個的主意。”

徐春妮懷孕有七個多月了,即使穿着寬松的衣服孕肚仍然很明顯,駱窈給她拿了個靠墊, 輕哼道:“也輪不上我啊。”

孩子的名字老兩口不插手,重擔落在薛尉身上,初為人父的大哥面上和平時無異,卻早在去年就翻起了字典,成天對着好幾頁的名字糾結。

他和徐春妮對這個即将出生的孩子抱以極大的期待,一點點攢着出生後要用的襁褓尿布和小衣裳,閑暇時将薛峥之前玩過的小木馬搖籃車翻出來清洗幹淨,磨去木刺,再打好蠟,恨不得明天就能推着孩子出去溜達。

駱窈感受到他們喜悅的同時,心裏冒出些許自己都未察覺的悵惘。

……

塗涵珺最近正為她的戀愛大計奮鬥,躲着六層的同時也積極尋覓新對象。

這天駱窈起床有些遲,只來得及揣上駱淑慧給她裝好的早飯,等到處理完常規的工作,才尋了個空填飽肚子。

油條和餡餅都有些涼了,紙袋上浸出了油,幸好她提前拿了張廢稿紙墊着。

豆漿不好帶,這會兒食堂估計還在備菜,駱窈索性兌了杯熱水就着慢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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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味道不如剛出鍋的好,但香氣依舊撲鼻,駱窈站在走廊拐角的窗臺上順便放松放松眼睛,忽然見塗涵珺從辦公室出來找她。

“有事兒?”

塗涵珺撇撇嘴:“還不是你,把我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駱窈懂了,不由得輕笑:“再忍忍啊,馬上就放飯了。”

塗涵珺靠在窗沿上,話鋒一轉:“窈窈,這周六你有空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球賽?”

“球賽?”駱窈喝了口水,“哦,是想去看學弟吧?”

塗涵珺并不否認,表情讨好:“你幫我參謀參謀?”

“哪兒啊?”

“周六下午三點半燕大籃球場!”

駱窈挑眉,還沒等她說話,梁博新就從走廊那頭快步走來,擡手招呼道:“正好,駱窈你跟我過來一下。”

“來了。”駱窈三下五除二地将剩下的油條塞進嘴裏,然後拍拍塗涵珺的肩膀,“待會兒再和你說啊。”

梁博新沒跟她繞彎,進了他們組的辦公室便開口道:“兩個事情。《鶴鳴》的拍攝臺裏同意了,主任讓我告訴你一聲。”

《鶴鳴》便是關穎玉籌備出來的劇組,拍攝地點在滬城,戲份再少估計也得請幾天假。

梁博新接着道:“咱們臺這周要派幾個人到滬城那兒的單位學習交流,我們頻道的代表是你,正好一道兒把事情解決了。”

“我?”駱窈有些意外。

這次和那會兒實習時候參加的交流會不同,屬于進修性質,名額一般都是給有一定資歷的員工,被臺裏人戲稱為晉升前的預兆,可她才剛轉正不久啊?

梁博新看出她的疑慮,揚了揚下巴說:“我們組總共四人,包括我在內,所有人的名字我都上報了,這是領導們最後讨論出來的結果。別想太多,機會來了就好好把握,之後的事兒也沒準兒的。”

駱窈聽出他話裏的意思,點點頭,只當是去學習,不做他想。

喬芳外出采訪去了,塗涵珺聽到這個消息很是失落,倒不是因為自己沒選上,而是駱窈要去滬城的話,就不能陪她看球賽了。

對此,駱窈只能投以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勵:“你可以的。”

……

兩件事加起來,這次出差前前後後要半個月,駱窈的傳呼機沒有開漫游,只能提前和紀亭衍說一聲,等到了滬城再把招待所的電話告訴他。

薛家最近拉了電話線,她在客廳剛和紀亭衍膩歪完,駱淑慧就拿着一袋子從廚房出來了。

“你打小兒就不會坐車,給你裝了些桃兒路上帶着吃,都洗過了啊,吃點兒水果清爽。”

白底帶紅的果面個頂個的漂亮,圓嘟嘟地擠在一塊兒,駱淑慧怕壓壞了,先放在茶幾上,彎腰就拉開了行李包拉鏈。

原主連大學都是在燕城念的,從小到大就沒一個人出過遠門,雖然有單位安排,但駱淑慧依然不放心,整理好的行李又打開,不停琢磨着還有什麽東西可帶,嘴裏還不停絮叨。

“毛巾我給你多買了一條,招待所的你不愛用,萬一碰上雨天幹不了你就用新的。”

“還有這個衛生巾,友誼商店新進的貨,人家說了這東西得勤換,別不舍得用啊。”說完自己都笑了,想起女兒平時的作風,添一句,“也別太舍得了,挺貴的。”

駱窈輕笑。

她從小學開始每年都參加學校的冬夏令營,一開始行李是傭人幫忙收拾的,後來因為不愛別人亂碰她東西,全都自己來。高考後出國留學,駱女士就更舍得放手了,連打生活費都是管家負責的。

但在她的記憶裏,駱女士還是幫她整理過一次行李的,那是她們剛要搬到繼父家的時候,駱女士只拎了一個小包,告訴駱窈家裏的衣服全部扔掉,破爛玩具最好別偷偷帶去給她丢臉,駱窈要哭,她就罵沒出息,以後有錢了什麽東西都能買新的,買更好的。

“你聽見沒有啊?”

思緒回籠,駱窈應了一聲,從袋子裏拿出一顆桃咬了口,又脆又多汁,所有味蕾都嘗到了甜。

去的時候是臺裏統一買的票,駱窈是隊伍裏年齡最小的一位,不過其他人對此也沒說什麽,無聊的時候還拉上她一起打撲克牌,打發十幾個小時的漫長時間。

朝發夕至,晚上八點多到達滬城火車站,單位派車來接他們去招待所。

“各位是第一次來滬城嗎?”

負責接待的同志一邊開車一邊向他們介紹沿途的景點,駱窈有些犯困,等窗外漸漸霓虹閃爍,才新奇地朝外頭張望。

如今的滬城尚不如以後繁華,可仍然以自己的步調煥發着青春色彩。

頭頂路過行人天橋,高聳的塔樓層層堆滿了流光溢彩的廣告牌,人們穿着顏色鮮亮的衣服,走路時都晃動裙擺溫習舞步,臉上滿是興致的笑。

“這個點兒了還這麽熱鬧啊!”

“可不是麽,早聽說滬城有不夜城的名號了,等交流會結束我也想到處轉轉。”

駱窈半耷拉着眼睛,想着自己也得抽個時間玩一玩,她還記着之前舞蹈生舍友說過的美容院呢。

到招待所已經很晚了,負責接待的同志沒有再多寒暄,交代完明早領他們去電視臺便離開了。同事們倒頭就躺在床上,駱窈強撐着洗完澡洗完頭,到前臺給家裏報平安,然後又給紀亭衍打了通電話。

“窈窈,到滬城了?”

招待所的電話有雜音,但男人的聲音醇厚溫柔,駱窈眉梢染了笑,雙頰比桃子還粉嫩:“嗯,到了有一會兒了。”

又問:“今天不忙麽?”

紀亭衍頓了下,随即笑道:“明天要去爬山,晚上的日程就提早結束了。”

這話有點熟悉,駱窈在前臺一直“歸零歸零”的計算器背景音下發了幾秒的呆,倏然想起出發前他已經和自己提過這事了。

她心虛地癟起嘴,語氣反而理直氣壯:“我給忘了。”

紀亭衍聽出她聲音裏的慵懶,說:“困了就早點兒休息吧,記得先把頭發擦幹,不然明天要頭疼了。”

她的習慣好似被他摸透了,以前在春新路的時候,每次洗完澡她都故意晾着頭發,等着紀亭衍幫自己絞幹,男人修長的手指時不時穿過發間碰到頭皮,指尖微涼帶來顫栗,那種感覺就像皮肉上有個微小的傷口,一碰就疼卻忍不住一直去碰,有種奇異的爽感。

駱窈聳聳鼻子:“嗯。”

紀亭衍繼續道:“這幾天別貪涼,熱的話晾點兒白開,不許吃冰棍兒了。”

他記着她的生理期,而且知道她陽奉陰違,每回都要說上一遍。

駱窈瞥了眼一旁算賬的前臺,背過身去貼着話筒說:“阿衍哥。”

“嗯?”

“我想你了。”

紀亭衍端起來的嚴肅瞬間破功,電波仿佛也變得缱绻,甜蜜和思念交織:“……我也想你。”

那頭有人在喊:“我的天!”

駱窈笑出聲,再三保證收到紀同志的囑咐後才挂了電話。

前臺的大娘仍然低着頭算賬,只是計算器始終“歸零歸零”,駱窈随口提了句:“大娘,計算器壞了嗎?”

大娘聽完了八卦,手指開始按鍵:“沒壞沒壞。”

這會兒正常起來了。

另一邊的電話被後頭排隊的人接過去,紀亭衍往樓梯口走,其他同事推推搡搡地起哄。

“是紀工對象吧?瞧這熱乎勁兒!”

所裏一衆小夥兒有對象或是成家的不少,肯定聽過更肉麻的親熱話,一句我想你真算不上啥,可說這話的人是紀工啊!見過駱窈的燕城同事還好,已經接受過了視覺沖擊,但西南研究所的同志們瞧着就稀奇了。

紀亭衍任他們調侃,有位同志說了句方言,他沒聽懂,對方笑着解釋:“紀工這般好,你倆肯定是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紀亭衍唇角翹起來,認真和他道了謝。

小王同志不知道哪裏來的與有榮焉,搶過話頭道:“用燕城話說,叫尖果兒配尖孫兒!”

幾個單身的發出羨慕的嘆息,大一些的研究員就激勵道:“咱們這次隊伍裏也有不少姑娘啊!你們就不懂得争取?明兒爬山第一個登頂好好表現表現!”

科研人員工作忙,領導們同樣關心他們的身體,所裏不僅配有運動場地,還不忘舉辦一些戶外活動放松身心。

“上回登山是誰第一個拔旗來着?是不是紀工?”

“你們瞧瞧,這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麽!”

搞的拔旗就能有對象似的。小王同志看清了領導的套路,啧啧兩聲,傲嬌轉頭跟着走。

紀亭衍疑惑地看他:“你不是要去水房嗎?”

“啊對!”小王同志一個緊急剎車,幹笑着掉頭。

……

滬城的廣播電臺和電視臺在同一幢大樓,駱窈他們先是參觀了一番,然後才聚集到報告廳。

每個人手頭都有一份資料,斯文的副臺長走上臺為他們介紹,駱窈習慣性地轉筆,偶爾和同事交流幾句。

滬城的綜藝版塊比他們豐富,歌舞小品、時裝表演、迪斯科的韻律操,在愛趕時髦的年輕人當中掀起了潮流。

還有益智類的競賽節目、播放譯制片的專欄節目、由中學生自己采編主持的節目,甚至歌唱選秀類大賽,都是反響極佳的欄目。

不僅如此,他們還要在近幾年推出涉外拍攝的綜藝,以及游戲類的直播節目。

要知道如今大部分的節目都是采用錄播的形式,直播除了技術上的難度,同時也考驗着播音員和主持人的臨場發揮能力。

當然,這是他們需要具備的基本素養,至于個人的上限在哪兒,端看能力和經驗了。

此次進修也有這方面的培訓,老師們出其不意設置了各種事故和突發情況,搞得駱窈他們上完課還緊繃着神經,生怕風一吹都是臨場考驗。

“我們打算去街上逛逛,駱窈你要和我們一起麽?”

明天放假半天,有人想蒙頭睡大覺,也有人想出去透口氣,駱窈問了下他們要去的地點,搖頭說:“不順路,我就不和你們一道兒了。”

她要去美容院。

早前打聽來了地點,聽說生意火爆顧客很多,駱窈先去吃了免費的食堂,才攔了輛面的直達目的地。

司機師傅習以為常:“聽你的口音是外地來的啊。你們這些小姑娘就喜歡去那兒做頭做臉,我今天載了好幾個都是去美容院的,還有一對小夫妻,說是專門過來蜜月旅行的。”

“也難怪,你是不知道,開業那天啊好多家電視臺跑過來采訪,還有國外的電視臺,不得了哦!”

愛美天性嘛,要不然怎麽能開好幾家連鎖店呢。

下車前,司機師傅好心地提醒:“你到時候去找那個胡師傅啊,我老婆說她的手法最好。”

聞言,駱窈沒忍住笑了笑:“謝謝您。”

淮江路口這家是總店,門頭設計得很洋氣,還是中英文招牌,一進門的裝修和美發廳差不多,再往裏走有個隔斷,樓上應該是貴賓室。

一位穿着工作服的姑娘笑容滿面地走過來接待她,駱窈選了簡易的全套美容,那姑娘便領着她先去做皮膚測試。

別說,還挺專業。

期間駱窈提了嘴司機說過的胡師傅,那姑娘一邊幫她清潔面部一邊說:“今天胡師傅的預約名額已經滿了,您下次來記得提前打電話到店裏!”

得,她早應該想到的。以前VIP卡拿慣了,現在居然忘了這茬。

對方還在說着攬客的套話,上一秒說您的皮膚可真健康,下一秒就講如果時常來我們店保養的話就是錦上添花了。

駱窈左耳進右耳出,之所以選擇八塊錢的套餐就是想先體驗一下,然後囤一些燕城買不到的護膚品。

說話間,她跟着走到了隔斷後頭,裏面有幾間半開放的美容室,每間兩到五個人,要麽臉上敷着面膜,要麽旁邊站着臺儀器,姑娘帶她走到靠右的一間,察覺到她的目光笑着說:“那是我們店最新引進的負離子蒸面機,如果您想嘗試的話,可以選擇我們店高檔的全套美容。”

駱窈呵呵:“不用了。”

八塊錢就挺好。

這個時代,美容是奢侈的消費,甚至在某些人看來,還是一種身份的象征。駱窈閉着眼躺在床上,一邊享受按摩,一邊被動聽八卦。

“沈夫人今天沒來呀?”

“來了呀,剛才我還看見人家去樓上了。”

另一人的聲音立刻放輕了些:“那待會兒她要是下來你記得提醒我啊,我有事要和她講的。”

“又是你姑娘的事啊?要我說不可能的,她只是個後媽,繼子的婚姻大事做不了主的。”

“誰說的?你是不知道他們母子倆關系有多好,沈家沒長輩,沈老板又那麽重視她,兒媳婦的事情肯定要她點頭。”

駱窈被按摩得有些昏昏欲睡,只覺旁邊的談話聲愈來愈小,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頭頂傳來一陣腳步聲,剛才說話的那兩人立刻道:“沈夫人好巧呀,你也來美容啊?”

被叫做沈夫人的人似乎沒說話,而是旁人先開口:“那你們先聊,我去打個電話。”

高跟鞋走開沒幾步,那人又說:“對了秋萍,你要不要把阿恒也叫出來呀?”

“今天跟他爸爸打球去了,就不叫他了。”

像是被人用力砸到了頭,駱窈只覺得腦子突然嗡的一下,然後響起一陣長鳴。等她反應過來起身去找的時候,卻沒看見任何熟悉的身影。

幫她按摩的師傅忙問:“怎麽了?”

駱窈閉了閉眼,重重呼出一口氣:“沒事兒,我、我能去趟洗手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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