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這回算數麽

秋雨送涼, 幾乎一夜之間,燕城便裹上了阿寶色的新裝。駱窈最喜歡這樣的溫度,只可惜沒享受幾天, 秋老虎便開始發威。

溫度雖不及盛夏, 但就是悶得慌, 整個人好似置于蒸籠之中,難以靜下心來。

周一臺裏開例會, 宣布了幾條升任消息, 皆是上批前往滬城進修的同事,大家心照不宣, 可奇怪的是, 獨獨駱窈沒有動靜。

“說不定是想給你攢個大的。”塗涵珺安慰她。

駱窈早有心理準備,笑着搖頭,并不覺得失望。

上個季度臺裏緊跟電視臺于燕城範圍內進行聽衆抽樣調查,不久前公布結果,科學頻道的收聽率竟然名列前茅。

其實他們組定期查看聽衆來信,自然了解頻道的關注度從去年改版以來一直呈上升趨勢,卻沒想過會有這麽好的結果,畢竟如今文藝節目才是最受歡迎的版塊。

想來, 是今年大面積開展的全國性衛生知識宣傳教育活動提供的熱度。

臺裏發了一筆獎金, 且有意向将駱窈調到其他節目擔任主播音員, 但科學頻道即将迎來完全改版,他們組的任務更加繁重, 梁博新不肯放人,還打了申請向領導要新人。

這事梁博新和她談過。

收聽反饋結果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愁,吊車尾的欄目更需大刀闊斧地改進, 興許是科學頻道改版的成功讓領導看見了駱窈的能力,這才有了調崗一說。

梁博新作為她的師父,雖然平時看起來不管不顧的,但其實十分護短,駱窈并不懷疑他的用意。

很快那個節目宣布停播,駱窈便明白過來,要她一個新人過去只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其實臺裏早就想停掉那個節目了。

其中原因錯綜複雜,涉及各種不好透露的內情,駱窈雖沒多問,大致也能猜到一二。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師父是怕她一個根基尚淺的小菜鳥初出茅廬,任人揉圓搓扁。

感動不過三秒,梁博新便敲敲她的腦袋:“明天跟我去面試,新來的人由你來帶。”

駱窈一時竟不知道他是自己想躲清閑還是為了鍛煉她,但不管怎樣,四舍五入也能算“升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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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太熱了吧?”塗涵珺以手作扇不停扇風,随後又掏出手帕擦幹淨掌心的虛汗,一臉煩躁。

喬芳從抽屜裏翻出來一小袋自家曬幹的菊花,道:“要不要拿一點泡茶喝?”

“謝謝喬喬姐。”塗涵珺婉拒,轉頭對駱窈說,“下班後我們去買雪花酪吧?”

雪花酪其實就是刨冰,夏天裏有三輪車走街串巷叫賣,天氣涼了便少了。駱窈知道她推薦的地方出不了錯,點頭應下。

可她全然忘了自己快到生理期,一碗雪花酪下肚确實爽快,等例假來了才知道痛苦。

紀亭衍灌了一個暖水袋給她,凜聲說:“下次再吃冰?”

駱窈讨好地笑道:“紀伯伯呢?”

“有事兒出去了。”

紀亭衍在家裏最常做的事就是搞衛生,此時客廳還沒收拾完,地板濕潤無從下腳,駱窈只覺得一股水汽向上蒸騰,剛走了兩步便疼得倒吸一口氣,小腹像是被人扯着神經,連腰都直不起來。

男人皺眉,将她打橫抱起,語氣說不上好:“也不在家好好休息。”

腳步卻是朝自己房間去。

屋裏東西很少,打眼的就是兩個大書架,書籍從高到低分門別類,跟房間的整體風格一致,整齊到令人舒适。

他的床未鋪涼席,深色的床單一絲褶皺也無,駱窈被他放下,那面上便有了一處淺淺的凹陷。

駱窈看出他在生氣,因為自己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而且剛保證過就貪涼,好言相說不管用了,紀老師開始采用威懾政策。

手裏攥着他的衣角,紀亭衍擡手拂開,留下一句:“我出去一下。”

半晌後他端着一盆熱水回來,駱窈疑惑,就見他一只手浸在裏頭,然後用毛巾擦幹,這才不輕不重地幫她揉肚子。

男人的掌心溫暖,似乎循着某種按摩技巧,倒真緩解了疼痛,沒過多會兒他重新浸熱,再擦幹,繼續揉,駱窈握着他笑:“不疼了。”

紀亭衍沉默,等盆裏的水都涼了才收手。

駱窈見他不跟自己說話,又嘶了一聲,雖然苦肉計使得很表面,但男人動作一頓,聲音終是放緩了些:“先躺一會兒,給你煮紅糖水喝。”

駱窈順杆兒爬,半抱住他:“我錯了。”

她靠在他耳邊說話,嗓音是他最喜歡的那種,紀亭衍渾身僵住,駱窈又道:“這回是我忘了,不生氣,嗯?”

“沒生氣。”男人音調都似繃着,面色不改,冷清得像是雪花酪裏的冰,耳尖卻誠實地漸漸燒紅。

“那這是什麽?”駱窈用手指按住他的嘴角往下拉,“要不我給你寫個保證書?”

哪有人寫這種保證書的。紀亭衍失笑,卻道:“行,現在寫。”

駱窈沒想到他還真答應了,眼睛睜大,末了起身道:“好,現在就寫。”

紀亭衍拉開抽屜,撕了一張信紙,駱窈瞥見裏頭的一疊信封,問:“紀桦給你寫了這麽多信啊?”

“嗯。”他旋開鋼筆蓋,還貼心地幫忙寫好題頭,駱窈的視線卻專注于他的手。

握筆姿勢标準,筆鋒用力時指甲微微發白,手背青筋時隐時現。

好看的手寫出來的字都是好看的。

駱窈心念一動,沒有接過筆,而是直接握住他的手,像教小朋友寫字似的一筆一畫。

紀亭衍心明,任由她握着。

“本人保證,即日起,控制一切生冷食品,包括且不限于雪花酪,冰棍等零食,若有違反……”

寫到一半,她擡頭:“若有違反怎麽辦?”

紀亭衍似笑非笑:“你說呢?”

駱窈抿唇,繼續寫:“若有違反,一周不準和紀亭衍同志聯系或見面。”

看得紀亭衍又好氣又好笑:“這是懲罰嗎?”

“不是嗎?”駱窈煞有其事道,“很難欸,我一天見不到紀亭衍同志就頭暈眼花、心慌心悸、四肢無力……”

合着還是在說好聽話,紀亭衍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臉,紅豔豔的嘴唇頓時嘟起來。

“懲罰不帶連坐的。”不見面?難道單單只是罰她?

駱窈眼裏有笑,卻很鄭重地說:“這是我能想到最重的懲罰了!”

她故意的神色太過明顯,紀亭衍默默咬牙:“寫。”

聞言,駱窈挑眉,一字不落地寫完,然後簽上自己的名字,标注時間。

“有印泥嗎?”

“沒有。”

駱窈仰着頭,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忍不住笑。

現在倒不是悶着生氣了,是賭氣,透着一點可愛。

她眨眨眼:“那我怎麽蓋章啊?”

紀亭衍不語。

“這樣吧……”說着,駱窈擡手摟住他的脖子,将人帶下來,吻住他的唇,一觸即分,“蓋好了。”

紀亭衍的喉結不自覺滾了滾,眸底神色難辨:“蓋章是為了留證,這樣……算不得數。”

駱窈摩挲着他頸後的皮膚,曲解他的意思:“那應該是我蓋得太淺了,這回用力一點兒。”

她沒有太費力,因為男人也順勢吻了下來。

如果把親吻當作一場教學,那麽紀亭衍早就可以出師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駱窈這個前浪甘拜下風,不一會兒身子就變得酥軟,保持回身的姿勢有些費勁。

紀亭衍單手托起她到桌子上,駱窈向後倒,他立刻摟住往回帶,兩人因此貼得更緊。

彼此的呼吸聲變重變沉,駱窈撩起眼皮,看見了男人動情的模樣,白色最易染,他的膚色根本掩蓋不住紅暈,這下不用熱水,簡直無一處不燙。

駱窈心裏存了壞,趁着間隙緊閉齒關,紀亭衍睜眼看她,黑沉沉的眸子會說話,細細密密地吻着她的唇瓣,然後是鼻子、眼睛、額頭,又一路往下,吮住下唇纏綿地碾,字句都暧昧不清。

“窈窈……”

駱窈竟然聽出急切和懇求,牙齒一松,他立刻闖了進來,唇舌重新交纏,靈魂深處似乎都發出一聲喟嘆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駱窈的頭發都亂了,紀亭衍的領口被解開,兩人的嘴唇呈現一樣的紅,一樣的腫,仿佛再繼續下去就能滴出血來。

駱窈的聲音不穩,卻聽得人耳朵發癢:“這回算數麽?”

紀亭衍此刻卻如繃緊的弦,突然又被她輕輕撥了撥,忍不住打了個顫:“我……去煮紅糖水。”

正常男女,情到濃時,駱窈的腿在他身體兩側,兩人抱得如此緊,她幾乎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變化。

當下看他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駱窈撐着桌面,毫不客氣地笑出聲。

忍得可真不容易。

……

這副雙眸含春的模樣自然是不能馬上回家的,駱窈在桌上晃着腿,餘光落到抽屜裏那疊信上,好奇地拿了一封出來。

要說紀桦這人也挺有意思,嘴上說話厲害,背井離鄉居然最惦記的還是他哥?

畢竟紀科長說自己就接到過一兩次小兒子打來的電話,平時了解情況都是直接問他的老戰友,而鄭敏前不久改嫁了,聽說婆婆管得厲害,不讓她和這頭的人聯系,家裏天天都是雞飛狗跳。

這麽一比,寫給紀亭衍的信算是很頻繁了,幾乎一月一封,從大西北過來得花費十天半個月,有時寄到家屬院,有時寄到春新路,生怕收不到似的,不知道紀亭衍有沒有回過。

字可真難看,駱窈腹诽,擡眼便見男人端着碗走了進來。

“趁熱喝。”紅糖水放在外頭晾了一會兒,這時候溫度正好入口,駱窈搖搖手裏的信封,“我就拿出來看看,沒打開。”

紀亭衍眼神微動,随即淺笑道:“沒事兒,你想看就看。”

“這字兒我瞧着費眼,他都和你說什麽啊?”

“就是軍營裏的生活。”

“哦。”駱窈本就沒興趣看,随口道,“我還以為他會讓你勸紀伯伯把他領回來呢。”

“這倒是沒少說。”

駱窈端起碗喝糖水,紀亭衍順手接過信封放回抽屜裏,目光一掃忽然頓住,擡手撚起她腿邊的衣料。

駱窈低頭看。

糟糕,被鋼筆墨水染上了。

她憤憤盯着男人:“都怪你!”

紀亭衍不反駁:“換下來我幫你洗幹淨。”

“現在?”駱窈興味地問。

男人嗆了一下:“……你回家以後。”

“那要是洗不掉怎麽辦?”

“我買一件新的。”

“真的?”

紀亭衍拿起被她坐了一角的保證書,笑道:“需要我也寫一份兒嗎?”

駱窈舔了舔唇上殘留的糖水,沖他嫣然一笑:“我比較通情達理,口頭就行,但是得蓋個章。”

“喏,印泥都準備好了,紅糖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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