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算好看嗎
“替我謝謝你爸。”駱窈皮笑肉不笑。
嫌他們膩歪在一塊兒沒意思, 溫海洋要拉上紀亭衍去打臺球,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扯着胳膊就起身, 嘴裏還一頓呲:“哥們兒別這麽粘媳婦兒啊!就分開一會兒不至于!”
這個院子足夠大, 多擺一張臺球桌綽綽有餘, 大家夥三三兩兩地圍在周邊,駱窈靠着扶手撐着頭, 饒有興致地成為圍觀的一員。
“你家研究員會打球?”沈卉也沒過去, 從桌上撈過一個果盤解渴。
駱窈笑盈盈地說:“不知道,但他肯定會贏。”
聞言, 沈卉切了一聲, 另外兩個同學調侃:“你的勝負決定得也太主觀了吧。”
“是啊,紀同志看起來就不像是個經常打臺球的。”
不光是她們,其他人的看法也差不多,因為他們給紀亭衍打上的各種标簽和這些娛樂活動都不太搭調。
駱窈卻沖她們傲嬌地眨眼:“可是他聰明啊。”
如果放在學校裏,紀亭衍一定是那種學習的時候認真學習,玩的時候認真玩的學生,他不一定在所有事情上都有天賦,但他不會因為失敗而心生退怯, 而是認真分析原因, 調整狀态, 快速找到突破口。
在她們将信将疑的目光中,紀亭衍才剛剛了解完游戲規則, 前幾局根本看不到勝算,同學們打趣駱窈:“怎麽說?”
駱窈右手往下壓了壓:“別急啊。”
連輸幾局,紀亭衍臉上不見喪氣,眼眸沉沉像是在思考什麽, 溫海洋那群哥們兒挺了挺胸膛,終于在他面前找回了一點虛榮心,還安慰道:“沒關系沒關系,各有所長。”
紀亭衍拿着長長的球杆,外套脫掉,領口的扣子解開兩顆,袖子已經挽起來,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站得并不板正,但不讓人覺得散漫。秋日的陽光碎金似的灑下來,樹影晃動,專注的神情冷淡至極,卻有種莫名的性感。
駱窈忽然轉過頭問沈卉:“相機能借我一下嗎?”
為了留念,訂婚宴上照了不少合照,沈卉知道她想做什麽,手一撈就遞給她:“給,照片一起洗完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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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
“欸,差不多得了。”同學笑駱窈。
駱窈也不覺得羞,朝她抛去一個挑釁又得意的眼神。
我男人,我想怎麽看怎麽看。
……
紀亭衍沒放過任何一個人擊球的動作,上場後準頭忽好忽壞,可不知道從哪個球開始,跟突然開了竅似的,進球率逐步攀升,到後來杆杆進洞,別人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
“紀亭衍,你剛才該不會是裝的吧?!”一哥們兒下巴都快掉出來了。
紀亭衍正在找角度,聞言撩起眼皮,很淺淡地笑了笑,握着球杆輕輕一碰,白球穿過大半個球桌撞上紅球,紅球晃晃悠悠地打着旋,沿着直線距離滾動,最後落袋。
“沒有,确實剛學。”
“好球!”
旁人發出贊嘆,駱窈将畫面定格,也跟着歡呼一聲,球桌旁的人齊齊回頭,她誰也沒看,給紀亭衍送去一個飛吻,紅唇明豔,愛意如絲,惹得衆人一陣發酸地怪叫。
“啊啊啊!這不公平!”
“哥幾個這能忍?”
都是年輕人,走在潮流最前線,影視劇沒少看,對這麽大膽的動作只有眼熱。
溫海洋不甘示弱:“卉卉我也要!”
沈卉:“滾!”
穩重如紀亭衍,心旌搖曳,灼熱的情感從內而外地透出來,他眉眼舒展,學着她的動作手指擋在唇瓣前,然後打開,雖然很克制,甚至有些笨拙和生澀,但眼尾唇邊的笑容卻像是撥開樹影的陽光,金燦燦的,帶着點飛揚的恣意。
“救命!欺負我沒對象是吧!”
“駱窈你夠了啊!”
紀亭衍被張牙舞爪的男同志們“勾肩搭背”地架走,勢必要找回場子,駱窈則手腳都縮在椅子上,以躲避同學的撓癢癢攻擊。
“我錯了我錯了!相機要掉了!”駱窈連連告饒,同學們才終于放過她,笑鬧過後免不了感嘆一聲。
“你們這一對一對的,搞得我都想處個對象了。”
駱窈理了下弄亂的衣服:“處呗。”
“哪兒這麽容易啊。”
另一個同學說:“臺裏不是讓你負責那個青春劇了嗎?肯定有很多好看的男演員。”
沈卉的一個發小聞言道:“這個劇我知道,導演是我三叔呢。”
“得了吧,談到工作我哪兒還有功夫去想那個。”
駱窈站起來,一本正經地贊許道:“你的态度很正确,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沈卉:“你好意思說這話?”
“我怎麽了?”駱窈無辜地聳聳肩。
一同學公正道:“不是我幫駱窈說話啊,她的業務水平确實沒話說,咱們臺的于主任好幾次想調駱窈過來了。”
“聽聽。”駱窈擡眉,然後轉身往球桌那兒走。
“瞧把她得意的,頭幾年也沒發現這人這麽厚臉皮啊。”沈卉好笑地輕哼,随即站起身道,“走吧,咱們也過去湊湊熱鬧。”
溫海洋正纏着紀亭衍,紀亭衍不太習慣和他這麽親近,往旁邊退了一步,拿起一個黑球随意放了個位置說:“将袋口中心與要打的這顆球的球心連成一條線,這條線與球面相切的點便是撞擊點,如果……”
他邊說邊示範,溫海洋啧啧兩聲,忍不住道:“得,架不住您會讀書,打個臺球都能當數學題解。”
紀亭衍嚴謹道:“我并不擅長臺球,所以剛才的理論未必完全正确和普适,雖然于我來說是個辦法,但你們想應用的話還得反複試驗。”
溫海洋咬牙:“這話聽着怎麽這麽不對味兒呢?”
駱窈大概能懂他的心理活動,笑道:“要不我跟你們打一場?”
溫海洋瞪她:“你們夫妻倆故意的啊?當我不知道你的技術是吧?當初在臺球廳又不是沒見過。”
這麽一提,他那幾個哥們兒都想起來了:“原來咱們以前見過啊!我說怎麽這麽眼熟呢!”
的确,燕城不大,要遇上一個熟人真挺容易的,不管你想不想見。
未到散場,紀亭衍卻收到了研究所的傳呼,駱窈索性和他一起提了告辭。
離開前他們要去前院和長輩打個招呼,因為路太繞,沈卉主動請纓送他們,順便讓廚房再做一些點心。
抄手游廊上有人迎面而來,見到他們驚喜地咧開嘴,一口大白牙亮得晃眼:“是你啊!好巧!”
沈卉有些意外地問駱窈:“你倆認識?”
駱窈大方道:“哦,之前在滬城出差的時候合作過。”
說話間,沈元恒已經走到三人跟前,沈卉盡主人職責介紹道:“沈元恒,我家遠房親戚,正好這段時間在燕城工作,順道過來拜訪。駱窈,我大學同學,這位是她對象,紀亭衍。”
“你們好!”沈元恒伸出手,一如既往的熱情,駱窈垂眸,有片刻失神。
沈元恒來燕城了,那駱秋萍來了嗎?
雖然時間很短,但紀亭衍還是感覺到了她的異樣,視線随之下落,沈元恒那只骨節分明的手停在半空中顯得尤為突兀,他心頭沒來由一緊,動作比反應更快,擡手全了禮節:“你好。”
駱窈收了思緒,只回以禮貌的微笑。
“我送他們到前院,你先進去吧,海洋在裏頭呢。”沈卉對沈元恒說。
沈元恒颔首應了,錯身的時候對駱窈道:“對了,我在燕城的戲得拍好一陣呢,有時間能約你出來吃飯嗎?”
說完,他眼神瞥向一旁的紀亭衍,又啊了一聲:“紀亭衍同志也一起來。”
沈元恒顯然沒有駱窈的防曬意識,許是長期拍戲的緣故,皮膚偏黑,因而襯得牙齒特別白。
“接下來工作安排比較多。”駱窈婉拒。
“啊,那沒事,等你有時間再說……呃,還有紀亭衍同志。”
他多添後半句是考慮到在別人男朋友面前邀約會讓人多想,但用詞語氣可能不太恰當,反而有種畫蛇添足多此一舉的感覺。
紀亭衍不着痕跡地掃了眼他的手,微微動了動胳膊。
駱窈注意到他不經意地看了下表,想起他趕時間回研究所,直截了當道:“不好意思,吃飯的話确實騰不出空,就現在單位還讓回去呢,如果有什麽正事兒電話裏說也一樣,或者你讓沈卉聯系我。”
沈卉皺眉表示不解,她們倆什麽時候這麽熟了?不過也沒有多說,點點頭,帶人去了前院。
許是有了心理準備,在前院見到駱秋萍時,駱窈的心情反而沒什麽起伏。
那人穿着一件緞面旗袍,長發挽起,戴了一對小巧的金耳環,說話時會掩嘴,神态動作無一不像,但她視線只在這兒停留了一秒便挪開,應該是不記得自己了。
也對。
事實上她也不應該有什麽起伏,又不是本人。
他們沒讓溫家開車送,坐上了回程的公交車。這會兒人不多,傍晚的風混着霞光送進車窗,很是舒服,駱窈靠在紀亭衍的肩膀上,眼神漸漸失去焦距,有些意興闌珊。
紀亭衍扣住她的手,拇指慢慢摩挲着手背,問道:“怎麽了?”
駱窈語氣散漫,臉往男人頸窩裏埋,聞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心裏的緊繃感一點點放開:“沒事兒,就是有點兒累了。”
“那我先送你回家屬院?”
“不用,你所裏的事兒要緊,我趁現在眯一會兒就成。”
她低估了駱女士對自己的影響,心裏覺得荒唐又憤恨,恨自己不争氣,回回都被影響情緒。駱窈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道自己不能這麽沒出息,一個借鑒了原型的紙片人而已,她已經過上了全新的生活,事業順利情感滿足,駱秋萍算什麽,呵。
駱窈往上湊了湊,男人便默契地在她額頭落下一吻,她唇角微揚,心情頓時松快了許多。
紀亭衍見她閉眼小憩,用另一只手幫她擋着光。
微風将發絲吹揚,有幾縷落到了他手上,紀亭衍睫毛微顫,腦海中忽然跳出駱窈剛才失神的樣子。
沈元恒的手,算好看嗎?
……
駱窈說工作忙真不是推辭,一方面頻道最近打算和燕城幾所學校合作,加強學生們的科學教育,另一方面,之前定下來的幾個采訪任務意外頻生,打亂了他們的工作進度。
“又沒空?”駱窈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寫字的速度飛快,“這個問題我來搞定,馬思你下午先去遠郊,那兒應該費不了多少時間。”
何欣桐為難地說:“遠郊那位伯伯……他臨時改主意了,說想先接受電視臺的采訪。”
“電視臺?”駱窈想了想,“哪個欄目?有沖突嗎?”
“不是咱們燕城的,是衛城電視臺的農生欄目。”
“這麽巧,早不來晚不來,就掐着我們的點兒插隊來。”駱窈雙手環胸,“馬思你就下午去,但不采訪他了,采訪他隔壁,他不肯等這會兒功夫我們還不等了呢!”
本來隔壁就是預備當作補充素材的,修改難度不大,要是平時她還會再溝通調整一下,但現在她煩得很,脾氣也上來了。
“欣桐你電話。”塗涵珺捂着聽筒說。
何欣桐連忙起身過去:“您好,我是何欣桐。”
下一秒,她臉上露出明顯的笑意:“對沒錯,您回國了是嗎?”
“好的好的,本來我就打算給您打電話的,謝謝您特意告訴我們。”
“下午是嗎?”何欣桐回頭看了一眼,見駱窈比了個OK,應道,“可以,下午兩點我們到您單位,好,到時候見,謝謝您。”
她一挂斷,駱窈便問:“二十號的任務可以提前了對吧?”
何欣桐高興地直點頭。
“行,那遠郊這個也不用急了。”
馬思問:“我下午不用去了?”
駱窈挑眉:“去,當然去,我指的是整個周期不用趕了,既然人家屬意電視臺我們也不好強求啊。”
塗涵珺在一旁聽了個大概,拿筆戳着臉問:“會不會影響欄目印象?”
駱窈眨眨眼:“如果人家願意騰出時間,當個補充素材也不是不可以。”
說着,她瞧着馬思摸了摸下巴,思忖幾秒道:“要不我跟着去吧?你嘴太笨了,萬一真影響咱們欄目形象了呢?”
聞言,馬思騰地一下站起來,帶着點不好對付的氣性:“你今天的錄音任務完成了嗎?合作學校聯系了嗎?策劃讨論會開不開?這周報銷單交了沒有?主任催了幾回報告你能不能長點心?”
“自己積壓多少工作心裏沒數嗎?倒有功夫操心起我來了。”
他們倆一言不合就掐起來大家夥都習慣了,有時候還能調侃幾句,此時也是見怪不怪。駱窈倒吸一口氣,長長嘶了一聲,翻開自己的記事本:“報銷單我還真忘了,謝謝你提醒我。”
馬思冷哼,滿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進門的梁博新調笑道:“你故意的吧?”
馬思要強,時常會盯着駱窈的工作進度,一開始兩人還因為這個争辯過幾回,後來駱窈發現了新的用處,索性拿他當人形記事本,如果有工作內容想不起來了就使用激将法,百試百靈。
不得不說,駱窈這孩子帶新人的方法雖然比他還要随意,但确實很懂得用人,梁博新經常懷疑她靠的是一手忽悠本事,比如馬思這小子,這麽久了怕是還蒙在鼓裏。
駱窈一邊補充待辦事項,一邊開口:“俗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看不能絕對,至少咱們馬思同志的記性還是比爛筆頭強的。”
屋內衆人皆笑出聲。
馬思:“……我現在知道了,你确實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