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放倒,天下得有多少懷春少女從此不相信愛情啊。”

“那關我什麽事。”

少年冷然道。

“也對。”

胡桃和氣地點點頭,

“事到如今,‘雲雀恭彌’又關你什麽事呢……出雲君。”

……

柴田千回百轉的心機最終不過證明了,七草出雲是個比他想象中頑強百倍的少年。

起初,愛麗絲“奪取姓名”的魔術的确對他起效了。身為由旁人賦予記憶與人格的人造人,出雲的“自我”原本就比常人更為脆弱。因此當強大的固有結界侵蝕他人格之時,出雲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說來也是個讓人能夠重新相信愛情的俗套故事:在出雲的人格即将融化殆盡時,香織歪打正着将他從結界的束縛中拯救了出來。

再怎麽單純缺心眼,白鳥香織畢竟是身負“切斷”屬性的人柱。

她所能為出雲做的不多,卻很有效:她把自己與出雲一同從固有結界中“切離”了出來。結界依然正常運轉,從愛麗絲的角度看不出半點異常,而他們卻能安然無恙地身處其中。

兩人情知硬拼占不到便宜,結界解除後就默契地一起伏地詐起了屍。兩個愛麗絲到底是孩童心性,不加懷疑就拖上他們去向柴田複命,于是便有了方才那驚險離奇的一幕。

香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主動運用人柱之力,就成了頃刻間扭轉戰局的神之一手。

——當胡桃事後了解這一切時,她突然覺得人柱也并非那麽不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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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雲一醒,柴田守立時四面楚歌。

他面如死灰地四下環顧,只見得力幹将皆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慘狀:好不容易培養成形的Berserker禦主被冬樹掼倒在地,人造人本來還想憑借優越的身體素質還上幾招,一見出雲複活索性面朝下和地板纏綿去了。黑裙的Servant愛麗絲被出雲潇灑利落卸了胳膊,這會兒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個不住(這不能怪她,基礎屬性全E的英靈正面遇敵……總是會吃上那麽一點虧的);而白紗裙的Master愛麗絲早就抱頭縮到了房間角落裏,淚眼汪汪地懇求出雲放了自己的朋友。

小林呢?

哈桑們一半被尼祿葬送于黃金劇場,一半被恩奇都借基友王財削平了。

久原薰呢?

被胡桃設局暗算,身中Archer陷阱而奄奄一息,沒有十天半月也甭想再圍着飼主活蹦亂跳。

Berserker呢?

嗚嗷嗷一聲吼就同對門Berserker解決私人恩怨去了,一黑一白兩個騎士大概可以厮殺到天荒地老。

Saber呢?

還在窗外同老朋友衛宮以劍交心,你來我往過招過得不亦樂乎。就算紅衣弓兵落敗,後頭還有個紅鬥篷的亞歷山大大帝等着。再再再不濟,紅色低胸禮服的金發劍士也會趕來救場。

這簡直是個紅衣教啊。

——這一次,他是真的大勢已去。

“你輸了,柴田先生。”

胡桃攥緊手中被體溫焐熱的長刀,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這句話來。

兩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期盼着與柴田做個了斷,也曾暗自腦補獲勝後要如何尖酸刻薄地挖苦這個瘋子。但自己當真站到可以肆意指點江山的贏家立場上之後,她反而把一切都看得淡了。

輸了自然會讓人不甘心到家,可是贏了又能怎樣呢?

貞德說過,聖杯或許可以改變人柱的命運,但也有極大可能性會引發世界支柱的崩塌。胡桃沒有求死的興趣,但也沒那個志向去拖全世界陪葬。

所以即使在塵埃落定之後,她也不可能過上兩年前那般缺心少肺的無憂日常。

知曉了自身宿命的人柱,注定要在不知自己何時會衰弱而亡的驚懼陰雲中渡過餘生。

當你明知自己贏了也沒什麽好處可拿、卻又不得不去跟人拼命的時候,這實在是件蠻心累的事情。

幸好,這場毫無價值的拼命總算熬到了盡頭。

也幸好……雖然心累得無以複加,但胡桃看着眼前毫發無損的兄長與小鬼們,胸口依然像是三九天抱了個熱水袋般暖烘烘的。

嗯,看來她還是會愛的。

“你打算把我怎麽樣?”

柴田眼見已無翻盤希望,索性大喇喇跷着腿朝辦公桌後一坐,譏诮的視線挨個兒從屋內那些年輕的面孔上掃過去。

柴田到底是見過無數人生風浪的男人,胡桃卻比他更沉得住氣,口頭答着話,腳下已朝自窗口向上延伸的潔白階梯走了過去。

“你說呢?誘拐幼女、故意傷害、非法□,該判幾年判幾年。我只負責解決個人恩怨,可沒打算越俎代庖當什麽判官。”

“什……!”

沒料到胡桃會順理成章地抛出日本刑法罪名來,柴田一時間有點慌了手腳。他滿心想着這群毛孩子不可能真辣手傷人毀了自己一生,卻愣是忘了他自己也是個該入獄反省的主兒。

魔法大戰打多了而忘記現實,這也是常有的事。

胡桃見他慌神便禁不住撲哧一聲發笑道:“怎麽了大叔?整天想着推翻世界法則,反倒把最基礎的社會規矩給忘了?那正好,等警察叔叔好好給你科普就是了。”

既然柴田如此熱衷于打破約定俗成的法則,那就以最平凡無奇的世俗法律去制裁他。

要說胡桃對他毫無私怨也是騙人的,但事到如今,她覺得将柴田繩之以法就是再妥當不過的懲罰了。

她淡淡說罷就擡步踏上了階梯,耳畔只聽見抽屜猛力拉開的尖銳聲響,立刻頭也不回地高喊了一聲:

“Archer!”

綠衣弓兵手起箭落,一下将男人大力抽出的手槍打飛出去,被早有準備的出雲伸手一把撈過。

胡桃聽着男人長嘆一聲頹然靠上椅背的響動,心想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也懶得再與他多打嘴炮,朝Archer揮了揮手就徑自向前走去。

但一腳剛踏上風騷無比的白色天梯,她轉瞬觸景生情,長年混跡二次元染上的中二裝逼脾性又上來了。背對着癱倒在扶手椅裏的柴田,胡桃略一沉吟便以盡可能冷豔的姿态吐出一句:

“其實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大叔。不管這世界多麽玄幻不科學,但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譬如像你剛才那樣,企圖殺害無冤無仇的人。”

無論人柱、人造人還是英靈,無論被賦予了怎樣超凡脫俗睥睨衆生的屬性,總有些東西不會改變。

無仇無怨,不可傷人。

而傷人者,終為己所傷。

作者有話要說:柴田戰畢,再有兩章留給主角陣營告別、許願、完結。

這其實是個蠻簡單的故事——一個不幸的人想要擺脫不幸,于是去傷害與自己一樣不幸的人。我說過很多次,柴田沒有什麽可洗白的地方。他自然是愛家愛女兒,可要是你女兒需要換腎、人家不願意捐,難道你能把人開膛破肚扒了腎出來?換成人柱這種玄幻設定,道理也是一樣的。你覺得苦逼,別人說不定比你更苦逼,自己苦逼就去報複社會拉人墊背的就是個渣渣,除此之外啥都不是。

而胡桃很清醒,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了力量就有了處分別人的權力。她堅持讓柴田接受世俗法律的制裁,也是出于她不想變成柴田同類的心情吧。

這樣的女人雖然比不上衛宮言峰家那兩位,但我覺得大概是足以登上天梯的。

52第十二幕 鎮魂歌

身為祭品的女,正獨自行走通往祭壇的天梯之上。

綠衣的英靈早已如先年潛伏于密林時一樣隐去了身形,悄無聲息地默默追随Master的腳步。敏銳如這個男,自然能懂得胡桃希望獨身踏上大聖杯前的心情。

從一開始,她就只将聖杯現世歸咎于自己的年少疏忽,沒有給任何為她分擔罪責的機會。

即使因力有未逮而尋求了友相助,她內心根深蒂固的責任意識卻從無改變。

這便是“日見坂胡桃”這一存身為類的殘缺之處。

頑固,自虐,無謂的英雄主義。

仔細想想,這沒準是Fate系列主公必備的品質。

所謂英雄者,總是對自己最為殘忍苛刻。

手上做着大義情要求自己做的,心裏卻偏偏老想着不該想的。

如果衛宮切嗣能成為單純的殺機器。

如果衛宮士郎不是個半強迫性的老好。

如果安哥拉·曼紐只是灘憎惡一切吞噬一切的黑泥。

如果某個無名的Master為了保命而毫不猶豫地除盡對手。

他們的故事,至少旁觀者眼中——或許會輕松得多。

但是,也一定不會為觀者所牢記。

(哎哎。真是個叫拿她沒辦法的大小姐啊……)

盡管心有萬般不甘,Archer也僅能從後方目送着、偶爾伸手撐一把女看上去并不怎麽堅實的背影。

(……不過,正因如此才是們家小姐吧。)

——事情之所以會失控暴走到這一步,全是因一大意輕信的緣故。

也許是由于日夜為鏖戰殚精極慮,也許是由于了結恩怨後猛然放松了心神,女的腳步有些虛浮蹒跚。但她每踏下一步站穩身形時,卻又是極為堅定而沉着的。

——所以,這前方等候的因果,也只能由一肩負。

為參戰的所有閨蜜與盟友安排了穩贏不輸的去處,只留下自己去赴最為艱險的一段旅途。對于凡事都愛身體力行的胡桃來說,這是她用以回報衆鼎力相助的唯一方式。

“呼……”

從地上看來仿佛無窮無盡的天梯,如今已不知不覺走完了一小半。只要擡起眼就能依稀看見,頭頂階梯盡處閃耀着大片炫目的白光,宛如極富誘惑力的天堂門扉。

腳下的城市已離自己很遠了,仿佛玩具積木搭起的堡壘般毫無真實感。她眼前忽然莫名地恍惚起來,不禁懷疑自己也許從一開始就不屬于腳下那個喧嚣吵嚷、卻格外可親可愛的日常世界。

不過,她确實不像是平凡日常圖景中的一員。

回憶着自己不太漫長卻波瀾疊起的生,胡桃終歸還是難以掩蓋唇邊的一點苦笑。

(說到底,柱究竟是什麽呢?)

事到如今,這些哲學思考都已無所謂了。柱之身無可卸除,她注定要為了不牽涉無辜而繼續背負至死。

那麽,她只需要走上聖壇、許下願望,讓一切都恢複原狀就好。

即使這之前,自己所能得到的只是一片空無。

至少——不會有再因自己而失去什麽了。

就胡桃即将把本市最高的摩天樓甩身後、踏上文藝作品中關鍵的最後20%路程時,『那個少女』出現了。

“辛苦了,日見坂小姐。能走到這裏真是了不起呢。”

胡桃剛一看見她的身影,立刻便悟出了這位少女的身份。她一邊擡手示意靈體化的Archer不要出聲,一邊停步向少女客氣地點了點頭。

“竟然有勞一直隐身幕後的出面迎接,才該不好意思。是吧?Lancer的Master小姐。”

少女也不傻,自然不至于聽不出胡桃禮貌語氣下暗藏的譏刺。但她卻好像完全不意似的,眯着明眸盈盈笑道:

“哪裏,胡桃小姐一路前來才是真的辛苦。不過是和Lancer一同邊觀光邊以逸待勞而已。”

“……所以呢,現準備敵疲打了?”

由于先期恩奇都曾對自己提出警告,胡桃并未對這兩懷有百分之百的敵意。盡管如此,她仍然将Master的職責貫徹到底,絲毫不放松警惕地尖刻追問道。

“啊呀,真是過分的揣測。不過也對……既然身處聖杯戰争之中,懷疑除自己之外的所有才是本分所。的确是辛苦了,胡桃小姐。”

少女鈴铛輕晃般的悅耳語聲中依然不含鬥志,像是誠心迎接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

胡桃皺了皺眉,也不多作寒暄,繃緊身體單刀直入道:

“所以呢,想說什麽?特意跑來這種鳥不拉……好吧鳥也可能會拉……的地方,就是為了對說聲辛苦了聖杯讓了?既然被聖杯選中,應該也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吧?”

“不。”

這次少女沒有再兜圈子,幹脆利落地否認道。

“不是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而來——而是為了阻止的願望而來。”

“……”

不理解。

胡桃再次定睛細細打量了一番少女的面容,确認自己從未見過她。

她向來是個低調的姑娘,從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這麽個嬌嬌弱弱的年輕女孩子。倘若自己往日真對家做過什麽,那她早該死于良心絞痛了。

一直緘口旁觀的Archer有些不耐煩,現出實體哐當一下架起弩箭:

“家說得夠明白了吧,大小姐?他們是來搗亂的。”

“住手Archer,想想對方的Servant是誰。不認為能抵擋王之基友。”

胡桃冷冷澆熄青年的戰意。

“那又怎麽樣,難道大小姐就沒有基友了嗎?”

“那個……如果是指的話,并無參戰打算。”

性別難辨的綠發英靈宛如影子般從禦主身後浮現,以柔和的中性嗓音溫聲開口道。

忙于耍寶的胡桃與Archer大眼瞪小眼一陣,齊刷刷扭頭向他看去。

“……真的?”

“請放心,胡桃小姐。一言既出……”

胡桃翻個白眼,幹脆地打斷了少女的承諾。

“那句話是用來形容大丈夫的。們這兒有真漢子嗎?”

“……”

少女猛地噎住,尴尬地半張小嘴愣了半晌才沉下面孔道:

“胡桃小姐,請不要歧視和一樣的女性。”

“……也請不要歧視泥。”

恩奇都一臉很想發笑卻迫于出塵形象笑不出來的為難模樣。

“總之,和恩奇都說到底只是貞德那樣的戰場旁觀者。不會為了争奪聖杯而出手襲擊任何一位參賽者,只負責執行‘神’的意志。”

見胡桃老老實實閉上嘴不再開口打岔,少女這才放緩聲線将意圖徐徐道來。

“也就是說,日見坂胡桃小姐……之所以會此處等,也是出于‘神’的希望。”

“那、到底是……”

胡桃多少意識到少女所言非虛,沉下面孔低聲問了一句。

“是‘神’現世的傳話。嗯,叫‘信使’就可以了。”

少女明眸閃動,笑靥嫣然。

“好了,既然彼此都已清楚身份,接下來就說說‘神’的意思吧。”

“……那混帳又想幹什麽?”

聽見少女再三強調“神的意志”,胡桃下意識地不客氣起來。

“對神明采取這種口氣可不好啊,胡桃小姐。好歹也是掌握生死的偉大存呢。”

“他算個球。”

“小姐說得好,給帶來不幸的神算個**。”

某對粗魯主從的反應極為默契。

“诶?別看神這樣,他也有為多數的幸福而操心哦?”

“那關什麽事。”

開玩笑。

對忍饑挨餓的窮苦民說,中央是顧全大局才優先發展其他地區,為了國家未來天下蒼生請們先餓着凍着死着……這要怎麽讓接受?老子的命不是命?

“真讓遺憾,看來是無論如何都要奪取聖杯了。”

“不拿不拿,難道要留給柴田拆柱子?”

胡桃沒好氣道。

少女微微一怔,與恩奇都對視一眼後小心開口:

“這麽說,追求聖杯……不是為了拆掉自己這根柱?”

“……………………”

日見坂胡桃覺得,自己的格與情操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嚴重懷疑。

“沒有。”

她強忍住心頭翻湧起的不悅浪潮,以盡可能平靜的口吻表态道。

“可是‘神’這麽想。他認為和柴田一樣想利用聖杯解除自己的柱身份,威脅整個世界的平衡。”

“他算個球!”

胡桃狠狠咬了下牙,不願再與神明的喉舌多做溝通,直接金發一甩素手一揚道:

“算了,反正神從來不關心的想法。既然說自己不會出手,那神打算怎樣阻止?親自出馬對降下天罰麽?”

少女含着一絲慈悲的笑意搖了搖頭。

“想多了。其實神對還是相當寬容的,胡桃小姐。”

“們認識的一定不是同一個神。”

少女無視胡桃的諷刺,繼續一臉寵辱不驚地說下去。

“他只打算給設下一點小小的關卡,如果能順利通過,神就會承認為合格的聖杯擁有者。到那時,無論拆柱子還是燒房子,都随高興。”

“總覺得要他承認也很叫不爽……好像們的聖杯不是靠自己打下來的一樣。”

Archer搶先代替胡桃說出了這句話。

胡桃也懶得多費唇舌,反手将長刀一甩,直截了當地追問道:“說吧,神所謂的考驗。”

少女只笑不答,一手撚着流水般垂至腰間的長辮子,靜靜回身向腳下遙遠的地面看去。

胡桃有點狐疑地循着她視線放目遠眺,還沒來得及琢磨透地上那黑壓壓一溜是什麽玩意兒,就聽見了身後熟悉的緊迫叫喊:

“胡桃,小心!!”

“冬……樹?!”

面對哥哥唐突的呼喚,胡桃只趕得上喊出這一句話。

——因為她剛一轉過頭,便看見那個渾身血跡斑駁、一路從階梯上摸爬滾打而來的青年,幾乎立刻就被身後湧現的沉沉黑影吞沒了。

有什麽濕熱的東西飛濺到胡桃鼻尖上。

“什——————”

日見坂胡桃如同初次觀賞科幻電影的小女孩一般,徹底為眼前呈現的畫面所驚呆了。

诶……?

冬樹他……怎麽了?

什、什麽啊……那些黑乎乎的、尖牙利爪的、像狗又像鬼的、叫聲跟指甲刮黑板一樣的東西,是什麽啊?

那些東西——它們把冬樹吃掉了嗎?

喉嚨像是被用燒紅的鐵鉗生生截斷,無論如何用力都擠不出聲音。直到弓兵邊歇斯底裏地叫喊邊沖她後背猛擊了一掌,胡桃才憑着修羅場上培養出的戰鬥本能回過神來,仰身一個後空翻避開了朝自己撲來的漆黑獸群。

“搞什麽……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Archer一邊麻利地舉起弩箭沖怪群一陣掃射,一邊以眼角餘光掃向階梯上端神色安詳的Lancer主從。

“胡桃小姐。”

少女交疊着雙手款款一屈身,依舊是那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想,應該很清楚這幅場景吧?”

“……啊啊,知道。”

胡桃剛一回神便揮刀直奔冬樹被怪群淹沒的地方,話聲夾雜成群兇獸的尖厲嗥叫中顯得十分微弱。

“——這是衛宮士郎當年體驗過的景象。”

原來如此。

所謂神的試煉,就是完全還原出月世界中“天之杯”現世的場景,交由受試者去突破。

按照Fate/hollow ataraxia中原汁原味的節奏,士郎與附身于他的安哥拉·曼紐歷經無數次被獸群撕得粉身碎骨的凄慘結局,最終才言峰家女兒的援手下順利登上天梯,走出了聖杯所構築的不幸輪回。

若要問這些仿佛怨念集合體一般的黑色怪獸本體為何物,胡桃所能給出的答案就只有一個。

——他們是大宇宙的惡意。

(只有這一回……還真沒有必勝的把握啊。)

士郎身邊可不只有一位卡蓮修女。要不是那夜五戰英靈來了個總動員,從神代魔女到大英雄赫拉克勒斯都為他四處奔波打小怪獸,誰知道他會不會再一次壯志未酬而中道崩殂。

(但是,現……)

一路依靠戰友取勝的日見坂胡桃,如今已沒有多少戰友相伴身邊。

(早知神會來這麽一手,就不該設計什麽分散戰力各個擊破……)

如今再為自己的戰略失誤追悔莫及,似乎已有些太晚了。

然而,此時胡桃對生存以及贏家之座的渴望,卻遠遠超出了她心頭翻滾的悔意。

不是為了實現什麽了不起的願望。

只是為了不辜負陪伴自己走到今天的所有,也包括義無返顧狂奔至此的自己。

她所追逐的不是聖杯之器,而是“聖杯戰争中獲勝”這一虛名本身。出于某種濃烈到病态的偏執,胡桃始終認為這是清洗自己過錯的唯一途徑。

(絕不能輸……!!)

劈斬劈斬劈斬。反手撩起,平砍。繼續劈斬。刺出。

她一手護住為怪物所傷、周身浴血卻一息尚存的雙胞胎哥哥,近乎麻木地重複着銘刻于腦海中的刀術,只求将充斥鼓膜的凄厲哀嚎驅出腦海。

(不要再叫了……們這些充滿負面情感的黑泥、除了殺戮就一無所長的可悲怪物。)

(才不會被拖入們之中——無論被強加怎樣的不幸,都不會對周遭一切投以惡意,變成像們一樣的怨念結晶!!)

“哎呀呀,難得看見小胡桃陷入苦戰呢?狼狽成這樣實讓看不下去,随便幫她一把吧Lancer。”

“蘭斯洛特,也……不要用那麽苦悶的眼神看着,知道剛剛第二次手刃同胞感覺心很累不想再戰。但若是磨磨蹭蹭不肯出手,的同伴或許就要血灑疆場了。為了保護暫時還不怎麽累的心,麻煩再多堅持一會兒。”

“……?!!”

聽見那兩道熟稔聲線的瞬間,胡桃立馬又變成了頭次看科幻電影的小女孩。

不,也許該說她是個突然發現自己會說蛇佬腔的哈利波特。

“菜菜子、阿妙?!”

“拜托收一收這副‘卧槽們來幹啥’的表情,胡桃。別逼着出手揍。”

姿容豔麗的美從Lancer臂彎間輕巧跳下,嘴上說得毒辣,卻一手親熱地環過胡桃肩膀。

她另一側,日本娃娃般娴靜斯文的黑長直姑娘長袖飛揚迎風而立,身處群獸嘶吼之中卻仍絲毫不改顏色。

不等兩再多言語,揮舞雙槍與手執長劍的騎士已縱身上前,将拼命咆哮着朝上擠來的怪物硬生生阻了下來。

“們……”

胡桃一時不及反應,只遲疑了半秒就被閨蜜們雙雙反手推了開去。

“走,蠢貨。”

“走啦胡桃,不是說好要贏到最後的嗎?”

劍與槍勢如破竹的淩厲猛攻下,怪獸們顧不上一地凄慘的殘肢斷臂,紛紛哀叫着向後退散。蘭斯洛特趁機單手撐起冬樹脫力的身體,半拖半扶着他沖出重圍。

“失血很多……看來他曾經試圖獨自阻止那群怪物沖上階梯,傷重不敵後才撐着一口氣跑來報訊。得趕緊把他送去安全場所才行,Master。”

“話雖如此,這兒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倆又得擋着獸群走不開,難道叫們兩個弱女子抱着他跳樓殉情?”

川島妙語氣尖刻,但投向冬樹的視線中也染上了幾分憂色。

“——關于此事,請交給處理吧。”

驀然響起的少女聲線雖肅穆如刀光出鞘,卻又含着點山間泉水般的清涼。

他們聞聲一齊轉過臉去,只見方才還與紅衣弓兵高樓間纏鬥不休的金發騎士不知何時收起了武裝,手扶劍柄靜靜伫立他們身後,眉宇間釋然無波的神情如同一尊永恒微笑的聖者塑像。

“……Saber?說要幫忙嗎?”

“是的。Master已無戰意,自然無需再與們為敵。”

亞瑟王語氣平和地敘說着。盡管好不容易擺脫了柴田的束縛,她還是難掩眉梢眼角滲透出的濃濃倦意。

“作為之前失禮舉動的補償,至少請讓做這點事。”

“…………”

回頭一想,胡桃似乎還是第一次同昔日傾心景仰的英靈四目相對。

原本是該歡欣鼓舞撲上去埋胸讨簽名的大喜事,如今經歷了這麽多山重水複,卻是連悲喜都淡得很徹底。

她只覺得,真好。

不必再同Saber兵戈相向,真是太好了。

雖然……這也都已無所謂了。

“那麽,家的蠢哥哥就拜托了。”

胡桃向Saber輕輕點一點頭,對方也還以騎士高雅的風度:

“一定不負所托。”

其實還有不少話想與這位英靈說起。

譬如們都被同一個男誤認為殒命火海的心上,又曾被同一個男調戲得心生殺意。

頑固愚蠢這方面,們說不定很相像。

只可惜這個篤信科學的民主現代社會,自己永遠成不了名垂青史的英雄君王。

(至少……最後讓自滿足一下吧。)

“Archer,們上。就那麽幾步路,還真不信能比大減價時候的超市更難擠。”

“嘿,還別說大小姐,真覺得那群嗷嗷怪叫的野獸就跟搶紅了眼的大媽似的。”

“那又如何?別小看年輕女的爆發力,每次半價大蔥都是先搶到手的!”

“诶诶?難怪每次去買蔥都很難得手,是被胡桃小姐搶了嗎?”

始終淡看衆厮殺的少女忽然開口,撲閃着大眼睛甩了甩酷似某位甩蔥姑娘的雙馬尾。

“……神明的手下也需要吃蔥?”

胡桃剛說完就猛地閉口不語了。

她突然意識到,這位少女大概也只是被神随機抽中的傳聲筒。

撇開那個九天之上玩弄間的高傲家夥,這孩子亦不過是作為類而單純地活着。

“抱歉。”

“沒什麽,習慣了。柱讨厭是應該的。恩奇都也一樣,厭神者很難喜歡上他,除了某個會因他而讨厭神明的老朋友。”

少女信手提了提裙擺,綻露出甜美的微笑。

“等這一切結束之後,不來家做客嗎?到那時,會用上胡桃小姐搶購來的半價大蔥好好熬一鍋滋補濃湯的。畢竟們确實辛苦了啊。”

“……随高興。”

胡桃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背轉身邁開腳步。

她不曾設想過一切殺伐畫上句點後的景象,自認為那些美好圖景只會令耽于幻想而喪失鬥志。

不過,偶爾做做白日夢倒也不是太壞,畢竟身遭戰火蹂躏的們都需要和平希望支撐——除了某一點之外。

“只可惜……”

金發女提着一口氣朝天之杯全速沖刺,唇邊漏出的細小心聲立時随着呼嘯的烈風飄散而去。

緊随她身後的羅賓漢隐約聽見風聲攜來一縷嘆息,便趁着換氣的當口出聲問道:

“大小姐,說什麽了嗎?”

“沒。”

胡桃連多吐一個字的體力都懶得耗費。

Archer心知情勢緊急,多打一秒岔都可能讓兩位騎士的奮戰付諸東流,因此也不再多加追究。

既然是那位心直口快又嘴不饒的大小姐,多半是把神譜十八代上下擦了個遍吧。

此時他尚且不知,女未出口的話語是——

“只可惜,那幅未來的安樂畫景中,必然是找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完結。附贈後日談一個,無番外。

那群怪獸的本體很難形容,具體可以去百度FHA解謎。不理解的話,直接當聖杯中的惡意就可以。

結局走FSN的Fate路線,END唯一你們懂……不過Fate後來還加了個士郎與sbaer在無盡時空中重逢的最後之章,總得來說算個好結局。

PS:

我錯了,我不該一入基三深似海忘記更新,在這裏感謝緒方悠姑娘的原型基友一通狂抽亂打把我拖出來【謎

另外提醒各位同行,真的真的慎渣基三!反正跟我一起入坑的幾個人都很少能再出來……甚至還會反過來拖我上線拖我練級!尼了個瑪一個比一個魔怔!我現在問起他們都不是問“那誰誰還更新不”,都要問“那誰誰作為JJ作者還活着麽”了!JJ不更新的作者一半在懷孕一半在渣三不騙你啊!

又及,俺家基友們都接二連三轉原創了,如果俺有朝一日寫個基三背景古言武俠啥的,會有人看麽…………我在看動漫之前也曾是個金庸古龍粉……呢…………

53幕終 生得所望,死得所歸

【宅聖杯戰争,終日】

【天之杯】

…………

“哈……從這裏一看,還真是幅了不得的地獄繪圖呢。”

胡桃回頭瞥了眼腳下為漆黑獸群所覆蓋的來路,不禁由衷地發出感慨。

咆哮,哀嚎,血肉紛飛。

即使天風清朗而猛烈,也驅散不了空氣中蒸騰氤氲的濃重屍臭。

在她身後,她所熟知的世界被深不可測的昏濁惡意侵蝕,呈現出一片讓人不忍凝視的凄怆景象。

“……”

Archer罕見地沒有應和,只陰沉着面孔緊了緊肩上的鬥篷,一手搭上胡桃脊背将她用力向前推去。

“其實地獄一直都在,只是小姐你沒看見而已。”

“Archer?”

胡桃起初只當羅賓漢是想起了自己生活的□時代,但再一看綠衣青年緊咬下唇、直愣愣瞪視黑獸的不甘表情,卻分明是沖着眼前這個世界來的。

“沒什麽。反正都要跟小姐的世界說再見了,至少最後就讓我發表點大逆不道的評價吧。”

Archer一面急迫地催促着胡桃登上階梯遠離獸群,一面裝作漫不經心地小聲嘀咕道。

“大小姐的國家也有這樣的說法吧?‘在人間底下埋着地獄’什麽的。”

“诶?是啊,大多數宗教觀中都涉及死後受難的場所吧。這又怎麽了?”

胡桃下意識地應了一句,絲毫沒有放緩疾行的腳步。

“既然如此……小姐眼中這個平穩、安逸的人間,不就是建構在小姐你們的活地獄之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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