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就這樣別離
嚴家大少爺經歷了“砒霜事件”，雖無性命之虞，卻仍免不了卧病在床。
看着他蒼白虛弱的臉色，亂亂自然于心不安，只好将返回現代的迫切心情暫且收束，等他康複後再做打算。
唐家人趕來時，卻見自家閨女好好的，倒是準姑爺病了，方才松了口氣。
幸好當時嚴朗在信中稱她“忽染重疾”“性命堪虞”，而沒有直接報上死訊。否則，這又死又活的，搞不好真教人精神錯亂了。
嚴承煥一直昏昏沉沉的，清醒時也只能喝些流質的湯湯水水。
亂亂開始還有些笨手笨腳，一碗藥汁只能喂下去少半，而大半灑在被頭和他前襟上。不過好在她悟性高，過了幾天便掌握了要領。
這日喂完了藥，她坐在床邊無事，索性欣賞起他的俊顏。
雖然病着，這張臉依然好看。星目劍眉鷹鈎鼻，窄額長鬓微薄唇，組合在一起既英俊又不失溫潤。若是放在現代，必是個禍國殃民的主兒。不過他身上倒有着“專情”的好品質，對那個“唐小然”癡心一片，甚至愛屋及烏，連她這個“鸠占鵲巢”的靈魂也關懷有加。
腦海中又浮現出大偉的輪廓。那張臉也是英俊的，窄而長的眸子流露出淡淡的痞氣，卻更加吸引人。“紅顏禍水”這個詞，用在男人身上也不會錯，想當初她為了把他追到手，無故受了不知多少口水和白眼！
想到這兒，她竟有些迷惘了。一直以來，似乎那個主動的人都是她，而大偉更多地只是回應罷了。她撒嬌，他便包容；她生氣，他便道歉；她流淚，他便提供懷抱；她想吻他，他便俯□子……這樣的他，會像她愛他那樣，愛着她麽？
若不是這場意外，也許現在他們已在禮堂中接受了衆人的祝福，成為法定的“夫妻”。可是，需要法律庇護的愛情，聽起來為何有些可悲？
以前曾流行一種說法：結婚就是女人昏了頭。她也耳聞目睹過身邊走進婚姻的朋友，不複戀愛時的熱烈，反而多了一分淡然。或許這樣才能長久吧。她雖然不相信“愛情保鮮期”雲雲，卻不能否認“喜新厭舊”乃人之本性……
算了算了，這麽悲觀幹嘛！等嚴承煥病好了，她要趕快想辦法回去，和大偉結婚！
她只顧一心一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絲毫沒有察覺床上那人的雙眸早已睜開，将她的每一絲情緒盡收眼底。
嚴承煥一醒來，便見到床邊人兒支頤深思的樣子。雙眸微翕，長睫低垂，香腮凝脂，蔥指并彎，仿若畫中仙子。他雖然知道她不是原來的小然，卻莫名地并未感到生疏。她的性子不若同時代女子的溫婉沉靜，卻顯得生機盎然。難怪她有另一個名字——亂亂。忙碌時的她的确有些手忙腳亂，說話時的她的确有些口無遮攔，不過這都不妨礙她的美。她的靈魂，為這尊美好的軀體，錦上添花。
亂亂回過神兒，方才發現嚴承煥已然醒了。被這麽一枚帥哥盯着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摸摸臉，假裝問道：“我臉上長麻子了麽？”
躺在床上的人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擡起手臂，将一縷垂下的青絲拂至她耳後。
指尖不小心觸到敏感的耳垂，她一怔，頓時覺得屋子裏溫度有些高。
該死，心跳怎麽也跟着漏了一拍？
“咳咳，那個……你想喝水不？”急忙掩飾自己的尴尬。
卻還沒等對方回答便起身走向桌子。
今天嚴承煥的狀态不錯，比前幾日精神了許多，于是兩人就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原來嚴家世代經商，在當地也算小有名氣。去年的一次商會上，嚴承煥對唐小然一見鐘情，兩家人也樂得玉成此事，便定下了婚期。怎料好事臨近，唐小然卻出了意外。
亂亂也把自己和郭大偉相識的過程簡單說了，并講到看流星雨時突然發生的“穿越”。
“流星雨？就是隕石流吧？”嚴承煥好奇道。
“嗯，不過還是叫‘流星雨’比較美。”亂亂童鞋一向喜歡浪漫。
有道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流星雨”竟引得嚴承煥突發奇想。記得家中有些關于天文方面的藏書，他便趁夜裏到書房查閱。
鹹平五年……至正二十六年……嘉靖十二年……萬歷三十九年，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呢，他思忖道。如果按照這樣的規律——很可能今年會有流星雨爆發！而現在又正值冬月……
想到這兒，他不禁有些興奮，說不定借流星雨的機會，他也能“穿越”到她那個時代呢！
他很想知道，是什麽樣的時代，孕育出了她這樣特別的女子。
眼看着身體一天天複原，他不免有些焦急，只盼着流星雨快些來到。
廣袤的夜空藍得格外深沉，亂亂坐在院子空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仰望頭頂一片巨大的幕布。古代的空氣質量确實比現代好得多，即便相距遙遠，也依然辨得出星芒，果真像嵌在天鵝絨上的寶石。
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她轉過頭來：“你還沒睡？”
“嗯，總有種預感，你快要離開了，所以睡不踏實。”
他低沉的嗓音融在夜風中，竟是別樣的溫柔。
沉默片刻，亂亂将腕上的檀木珠捋下來，遞給他。
“留個紀念吧。”她說，“希望你的唐小然能夠平安回來。”
他接過那串圓潤的珠子，上面有屬于她的芳香。應該，戴了很久吧。
牢牢握在掌心，仿佛稍一松手便會溜走似的。
她的一切，他都會珍存。
雖是初冬，如水的夜涼滲入肌膚，竟也讓人不禁瑟縮。
他試探着用身上的毛氅罩住她，而她竟然沒有拒絕，将頭輕靠在他肩上。
“我和大偉也是在這樣一個冬夜，期待獅子座流星雨的降臨，卻沒想到……”
她不想再說下去，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她一定很愛那個叫大偉的男人吧？所以才會如此憂心，如此急着回去……
如果可以，他寧願替她承受這份悲傷。
她靜靜凝望着夜空。不知另一個時空中，大偉又在做什麽呢……
“你看！”嚴承煥驚喜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是不是流星雨？”
只見一點杯盞大小的盈光自東邊天空滑向西南，不過一秒，便有赤色的兩顆相随，拖着銀色的尾巴，然後，一顆接着一顆，瞬間燃亮了天際。
“是獅子座流星雨！”她難以置信地大叫，急忙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請帶我回去吧……心中一遍遍默念。
期待着那片突然襲來的黑影，哪怕意味着錐心的痛，她也願意承受。
大偉，你還好嗎，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驟然間，只覺眼前湧起一團白光，仿佛千萬道彙聚的星芒，刺得她睜不開眼……
身體突然被一股巨力拉扯，不受控制地下落，下落……
速度越來越快，耳邊的音響呼嘯而過，卻不似風聲。
更像是各種被扭曲了的話語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