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女星撞鬼案(7)
S城某棟別墅裏。
身披紅色織金鶴大氅的女人,手裏撥弄着一盞濃香,目光平靜地看着屏幕上,正在怨念之境裏的靳司魚。
室內裝潢現代,她這一身裝飾就顯得尤為突兀。總之,萬斐敲門進來之後,第一感受是這樣的。
外面冰雪大作,萬斐卻跑得滿頭大汗。眼前的女人,沉默着卻散發出一種溫香暖玉般的氣質,讓人忍不住與她親近。
當然,萬斐只是想了想。畢竟,見識過美人殺人,誰還再敢動歪心思呢?
“安排妥了。”萬斐畢恭畢敬,全然沒有之前面對靳司魚時候的唯唯諾諾,也沒有面對陳去錦時的嚣張。
他看向牆壁上挂着的視屏,忍不住擔心,“恐怕,這次的閉目童子估計也撐不了多久。”
女人攏過一抹沉香,語調清閑得要命:“随她們玩。”
萬斐笑容得體,“老板說的是。”
雖然已經相處快一年,但是萬斐對這位卻一無所知,她的來歷,她的打算,甚至她此時此刻的身份。有時候,萬斐會懷疑,也許眼前的女人,連同她的容貌,她的聲音,她此時此刻的身份,包括她的性別都有可能是假的。
可是他不在乎。
“老板,日晷送信,邀請您去參加股東大會。”
萬斐非常自覺地把自己放在一個打雜的位置,事關老板的一切,他都忍不住上心。然而,這位老板似乎并不高興,伸手掐掉香爐上燒紅的香燼,然後陰沉沉地說:“你要是想做一條狗,不如早點滾回去。”
萬斐激動得抖了起來,他從背叛地府和人間司起,就已經孤注一擲,他還能回哪兒去?于是他跪了,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然後勾着腦袋語速極快地說了一大段話,試圖挽回自己的顏面和身份。
女人從木制的堅硬椅子上站起來,男款的大氅修飾得她身量剛正筆挺,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突然而至的風雪,忽然揚手将玻璃震碎,探出手去。
萬斐心知剛剛的話,并不是老板想聽到的,于是試探着繼續說:“給地府的信早就到了,以忘渡的性格,他寧可信我,也不會相信靳司魚。恐怕現在,龐如意已經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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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如意想要找靳司魚,肯定能找去葉晴家中。此時,寄無名和陳去錦正和靳司魚在一塊。龐如意找不到靳司魚,肯定會着急複命。此時,一旦他知道寄無名竟然偷跑到人間,一定會當機立斷開壇布陣,想辦法抓她回去贖罪。
陳去錦沒了寄無名,不就形同廢物?
萬斐想着,覺察到老板轉過身來,她身上總是帶着濃郁的香氣,這房間裏又熏着香,萬斐看到老板的衣擺漸漸靠近,整顆心都要從嗓子眼裏蹿出來,他是真的害怕,但也是真的了解對方的心思。
“我跟閉目童子提前打過招呼,一定不會動靳司魚一根手指。”
“死不死是她的本事,與我何幹?”
萬斐第一次感覺,機靈好像沒抖對地方,于是更加提心吊膽。
女人俯身抽走萬斐握在手心的信,走到桌前鋪開。
說起來,日晷的行事風格倒是真對她的胃口。現在的人類動不動就是手機短信,哪有一封書信來的莊重尊貴,她提起一支毛筆,寫出的字說不出有多好看,也不像任何名家書法,但是讓人看只覺得心曠神怡,想要拊掌贊嘆。
她在信末勾了幾個字,又将書信分為兩份,款款推給萬斐,“把信交給兩位掌櫃,就說走慣例。”日晷的事務,她是從來不參與的,偶爾回去坐坐都已經是稀罕,更何況要面對一堆臭臉,還有更大一堆毫無意義的選擇。
萬斐才接過信,只覺得這信比來時更輕盈,卻讓他有點拿不住。然後,他就聽到老板又囑咐,“直接交給他們,別假手于人。”
萬斐連忙答應,立即離開。
出了辦公室的門,萬斐才舒了一口氣。緊接着,就給自己的師兄,龐如意撥了個電話。
龐如意這個傻子,最信萬斐的話,一旦是他認定的事情,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去渲染給鬼帝聽。這也是為什麽鬼帝的決斷下了那麽快,而他對人間司的态度也轉變那麽大。
萬斐想起上次,龐如意剛從人間司出去,渾渾噩噩就被他攔住。要不是那次勸說,時機得宜,他又是真的戳到了忘渡鬼帝的痛楚,恐怕事情還真的沒那麽容易。
他在鬼帝身邊兩百多年,在人間司三百多年,如果說還有誰更了解這兩方的矛盾與龃龉,除了他還真難找。
萬斐有些期待。如果這次的事成了,正好能借助地府的勢力,幫老板鏟除人間司;如果不成,有這段龃龉……
萬斐冷笑一聲,他就不信,靳司魚還有那個肚量容忍地府。這幾百年來,他也算看出來了,靳司魚,快要忍不住了。尤其是F3的事情之後。
龐如意正帶着人風風火火去找葉晴,大白天的,S城的市民們忽然看到天空一道彩雲,那正是威風凜凜的地府大軍。
然而他們到了葉晴家裏,卻發現這裏空無一人。
就在龐如意氣惱無比,又無可奈何的時候,萬斐的電話來了。
在龐如意心裏,這位萬斐師弟,此刻就是因為發現了人間司和晁帛勾結的秘密,而被追殺的正義之士,他二話沒說就接了。
萬斐得知龐如意正因為抓不到陳去錦而犯愁,忙忙詫異道:“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什麽?”龐如意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只等着掉進萬斐的陷阱裏。
萬斐似乎十分為難,最後在內心的掙紮中,道出:“你查不到陳去錦的下落,是因為寄無名。寄無名偷跑出地府,魂魄就在陳去錦的身上,有她在你怎麽可能查得到?”
寄無名在地府也是名人,大家把她捧在手心怕化了,抱在懷裏怕熱着了,此時一聽寄無名竟然已經“離家出走”快一年了,地府竟然沒人知道!龐如意當即就惱羞成怒,“她在哪!她怎麽會和前輩在一起?我今天無論如何拿把她帶回去!”
龐如意不知不覺就換了目标,大概是他覺得帶走寄無名,比帶走陳去錦更容易些。畢竟,他根本找不到陳去魂魄的去向,而要抓寄無名就簡單多了。
總之,在龐如意的細心“指導”下,他連忙喊了手下開始布陣。很快,葉晴家裏就被一種神奇的黑色霧氣籠罩。
地府有陣法,俗名叫魂,只要将人的切膚之物放入陣中,催動咒語,即有大幾率召喚到此人魂魄。之所以之前沒有用此法召喚陳去錦,是因為龐如意根本查不到陳去錦的去向。
和靳司魚的感覺一樣,陳去錦的存在似乎超脫了某些規則。縱然地府手段非常,也束手無策。
閉目童子的怨念之境。
寄無名剛踢飛了一個魂魄,突然一個激靈,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吸住,她還沒來得及拉扯陳去錦,就陷入了一道黑霧,再一晃眼,就看到眼前的龐如意賤兮兮的笑。
“寄前輩,出來玩夠了,請跟我回吧。”
寄無名從來沒有這麽火大過,看到龐如意,一瞬間就明白了怎麽回事,再一想到他做的那些混賬事,忍不住脫口而出:“SB!”
寄無名的離奇失蹤讓其他人愕然不已,只有陳去錦摸摸耳垂,有點失望地說:“寄無名有事先走了,大家自便。”
她顯得淡然,但心裏卻也有點擔心。這種狀況,很顯然是地府發覺了寄無名偷跑的事實。但是不早不晚,偏偏這個時候把人抓了,就未免太奇怪了。
難道是針對她的?
陳去錦的周圍寫滿了符咒,雖然她很弱雞,但是她好歹活了好幾百年,天上地下什麽符咒秘術她不知道。應對區區幾個小魂魄,還是很游刃有餘的。
但是對面的葉晴和徐質就沒那麽輕松了,葉晴還要飽受“自殺”的風險,徐質都自顧不暇了還要護着她,兩個人簡直被動到了幾點。随着車廂內鬼魂的增多,攻勢的增強,他們幾乎已經要匍匐在地,任人宰割。
另一頭,穆小涸在守着靳司魚的身體,而靳司魚的魂魄則是滿車廂游蕩,據陳去錦的觀察,她應該是發現了什麽線索。
“陳大師!求求你救救我們。”葉晴嚎着哀求,連原本的“我”字,也變成了“我們”。
說的也是,陳去錦同情地看向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徐質,這個人自己都護不住,還要去保護別人,此時分明比手裏拿着“兇器”的葉晴還要虛弱。
“你給我傭金嗎?”陳去錦還是記得自己的目的的,天下哪有白來的好事,在靳司魚正式接納她之前,還是要在商言商呢。
都這種時候了,葉晴還守財幹嘛!連忙說:“只要大師救我們離開,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徐質看了她一眼。
陳去錦立即說,“有人不願意呢,不然你求她救你?”
葉晴淚眼漣漣去看徐質,不太明白陳去錦的意思。徐質,似乎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它已經不聽我的話了。”
葉晴驚了:誰?
“一人一生,只能對閉目童子許一次願。”徐質深深地望了眼葉晴,含着某種愧疚以及不可名狀的羞澀,說:“我已經許過了。”
此時,車廂內突然一股陰氣,直逼過來。
葉晴和徐質齊齊看過去,只見滿車廂的惡鬼似乎被什麽追趕,紛紛朝這邊沖了過來。
陳去錦自認為已經接了葉晴的活,手指一晃,那兩人當即被包攏過來,鬼魂經過此處,自覺避開了符咒保護的區域,萬千鬼魂被驅趕到一角,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穆小涸從未見過靳司魚在生活中發火,因此這一場景讓她寒毛直豎。
靳司魚身體的眼睛突然翻成藍色,葉晴只看了一眼,就又寒意包裹住她,額前的劉海速速爬滿了霜花。徐質連忙俯身抱住葉晴的腦袋,“別看!別看!”
陳去錦倒是好整以暇地打理着自己的長裙子,雖然沾了些血,還算端莊。
緊接着無數拉環座椅的碎片就席卷而來,仿佛眼前是個大型粉碎機,還是帶着排風扇的那種。穆小涸護着靳司魚的身體,觸感冰冷,好似死人。靳司魚走在“排風扇”的後面,面色凝重,陰氣濃郁。
很快,穆小涸就叫嚷起來,“頭兒快停下來!你流血了。”
是的,靳司魚七竅流血了,冰冷的血液滾落臉頰,緩緩地凝固在原地。
這是靳司魚的物理攻擊能力,可以說是天生的,但是她不常用。因為她沒開啓一次,這龐大的血脈深處的陰氣就會侵蝕她的心智。
以前,地府的人畏懼靳司魚,多半是說她脾氣不好。可是在人間司這許多年,靳司魚雖然不太親切,卻實實在在沒有展現過特別暴戾的一面,因此大家平時都只是調侃,并不害怕。
此時,穆小涸看着靳司魚,看着靳司魚的身體,原本想要親近護佑的心涼了一大半。
莫非,地府的傳閑話是真的。
靳司魚的身世,果然像傳聞裏那樣,是鬼煞的遺腹子?
不然,為什麽在這種一般魂魄都使不出法力的情況下,她可以強行調動血耐之力,催逼這些鬼魂就範。
就逼入最後幾節車廂的鬼魂,瑟瑟發抖,仿佛之前耀武揚威的并不是他們。
靳司魚的身體有些被撕裂的症狀。
陳去錦拿眼看着,突然笑了起來,“你果然還是老樣子,總是用一些蠢笨的辦法去達到目的。可是這才剛剛開始,你要是不克制一下,那具人類的驅殼可就爆了。”
像是才注意到周圍有人存在,靳司魚腳步頓住,但也只是一瞬間,她手指全握,那一堆魂魄們,有大半的鬼魂在尖叫聲中化為烏有。
“清淨了。”靳司魚的魂魄也化作煙霧,回到了身體裏。
葉晴和徐質因為看不見靳司魚的魂魄,一直以為剛剛靳司魚一直在打坐,眼睜睜看着靳司魚的藍瞳突然變成白色,又漸漸變成了普通的樣子,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這趟地鐵就是李某當時出事的地點。”靳司魚背靠車廂,都沒有作任何解釋,直接說:“在我們全部上車之後,地鐵就是倒在石橋跪倒上行走,所以我們之前看到的屍體,其實不是在車頂,而是在地面。”
車窗外面突然想起詭異的撲打聲,葉晴回過頭就看到自己身後,竟然是一張滿臉血漬的男人的臉,他的血手印拍在車窗上,發出砰砰砰地撞擊聲。她甚至還來不及尖叫,就聽到車廂的每個窗口,都發出了類似的聲音,仿佛,車廂外面萬鬼同行,紛紛要撕裂了車皮,爬進來狠狠地啃食掉他們裏面這些人。
“我們一直在聯系孫某的案件和男屍的關系。但其實……”靳司魚若有所思,目光突然落在了陳去錦的臉上。她正在笑,笑的得意又不合時宜,靳司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知道?”
是啊,陳去錦知道。
陳去錦:“但其實啊。”她伸手敲了敲身後車窗,剛好和外面的兄臺同步,車窗的重擊聲裏伴随着她清亮的嗓音,“外面這位兄臺,并不是孫某。所以,我們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穆小涸本來就不喜歡陳去錦,見她屢次知而不報,顯得非常不滿。這可是危機生命的事情,哪怕是作為前輩,也不能這樣吧!
陳去錦只看着靳司魚:“有什麽關系?反正,沒有我她也可以。”說着,她又笑了笑,目光逗留在葉晴的身上,“不過現在,我既然接了你的案子,就會負起責任。你放心,我一定把你送出去,到時候記得打款。”
葉晴敏銳地捕捉到一些字眼,“我?”她詫異之餘是猶豫,“那徐質呢?”
陳去錦:“我只負責你。至于其他人,自然有我們人間司的大人們處置。”
徐質扭過頭,她可并不覺得。畢竟,剛剛那麽危急,那個穆小涸也并沒有離開半步靳司魚的身體來幫她們。那個時候,她們已經和那些瑣碎鬼魂糾纏太久,早就體力不足,難以支撐。
被靳司魚“篩選”過一遍的真孤魂野鬼已經不敢妄動了,他們想起剛剛那些和自己一起,卻已經化作灰燼的同胞們,就覺得膽寒心驚。
于是,靳司魚也就是簡單朝她們一望。
他們忙忙拜倒在地,嘴裏喃喃道:“大人饒命,我什麽都說什麽都說。”
然而,在少許沉默裏。
靳司魚只是問了句:“你們認不認識一個穿着大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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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陳去錦:我是女主
古裝女:我是女主
靳司魚:檀檀,到底哪個是我的女主?
檀檀:你給我加個收藏,我告訴你。(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