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女星撞鬼案(9)
十分鐘前。
穆小涸接到閉目童子給她任務。
任務非常簡單,簡單到她幾乎要懷疑,是這個世界裏的主人太童真,才會想到這麽無聊的游戲。
“畫個圈圈詛咒你,你知道吧?”閉目童子躲在黑暗裏,稚嫩的童聲就像是正常跟你鬥氣的男孩子,“你在陳去錦的周圍畫個圈圈,把她圍起來。”
這麽簡單?穆小涸下意識覺得閉目童子在耍她。這種情況下,難道不應該是讓她殺人嗎?
殺了陳去錦。穆小涸想着,忍不住勾起唇角。
很快,她表情就變了。
怎麽會?她怎麽會有這麽惡毒的想法。她驚恐地望着閉目童子,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猜疑,毫不隐瞞道:“我是個幫人實現願望的鬼,當然最能看透人心。不光是你,這裏的每個人都會越來越清楚地看清自己的內心。”
閉目童子幽幽地說着,語氣漸漸低沉下去,“怨恨,嫉妒,悔恨,還有愛?”他忽然就扯着嘴角笑得更誇張了,穆小涸幾乎能透過漆黑的霧氣,看到他冷冽的目光,“不存在的。”
然而,當穆小涸的意識惴惴不安地回到車廂裏,就被靳司魚拉住了手,雖然只是撲了個空,但她腦袋裏一空,竟然把之前閉目童子的話忘得一幹二淨,只記得畫個圈圈的事情。
靳司魚屏住呼吸,望着某個方向。
穆小涸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慌。就好像是一件事,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對的,可到頭來卻錯的離譜的那種愕然和恐慌。難道老大也進入幻境,接到任務了?
穆小涸不安地想着,卻又不敢問。
“回去看着葉晴。”靳司魚很快就回到了狀态,囑咐穆小涸說:“讓大家一起辨認一下,車廂裏有沒有剛剛視屏裏的人。”
穆小涸心裏裝着秘密,又被眼下的狀況吓住,再也沒有來時的勇氣和堅定,叮囑了兩句就躲躲閃閃地離開了。
此時靳司魚所站的位置,已經湧滿了大約半尺的血水,血液從車頂漏下來,順着椅背緩緩地灌入車廂,但奇怪的是,除了這一節車廂,其他五節車廂都非常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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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司魚站在原地,發現周圍的“乘客”似乎并沒有看到這裏的異常,照舊在做自己的事情。尤其是那一對小情侶,甚至還在用手機玩自拍。女生的手機攝像頭忽然閃了一下,靳司魚擠在她身後去看,就看到了詭異的一幕。
女生的攝像頭裏有個男人,就是車廂頂部那具屍體。他就站在剛剛靳司魚站過的位置,拉着手環面帶微笑地站着,偶爾扶一扶鼻梁上的眼鏡,朝着旁邊不小心擠到他的女乘客點點頭。
看着,真是個斯文人。
但很快,斯文人就不斯文了,他的身後趴着一只鬼,那是一只面目全非的男鬼。因為惡念過盛,他的肢體已經變得十分扭曲。女生認真地看着,似乎完全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忽然,旁邊的男朋友問她,“你在看什麽?”
女生回答:“一個恐怖直播視頻,地鐵上的,特效做的真好。”
【地鐵廣播】:親愛的乘客您好,列車故障已排除,下一站花園橋西路。
靳司魚被突然發動的地鐵一晃,差點撲倒在女孩的手機屏幕上,此時,靳司魚發現腳下的血水突然不見了,她扭頭一看,車頂細細密密的血雨就好像在動一樣,從她這頭,原封不動地移到了下一個車廂,下一個車廂,下一個車廂……
不對。
她已經顧不得會不會被發現了,搶了女孩的手機繼續看,手機視頻裏的斯文男人已經被惡鬼徹底纏上,甚至被吸食了靈魂……不對,靳司魚仔細觀察,卻發現那惡鬼并不是簡單地在吞食男人的靈魂,而是把他的魂魄嚼碎,又吐出去。
“我手機呢?”女孩猛地站起啦,發現自己的手機詭異地懸在半空,立即吓得喊自己的男朋友幫忙。然而,就在男孩起身,握緊手機的一瞬間,靳司魚又在男孩的眼睛裏,看到一個影子。
這次的影子,卻不是那個奇怪的女人,是閉目童子。
大概是之前已經見過了,閉目童子對靳司魚格外熱情,“看嘛看嘛!我真是個愚蠢的鬼,你明明可以在周天對我許願,上次居然還要給你治眼睛。我真傻,我真的是太傻了。”
閉目童子喃喃自語,話唠的很。
靳司魚已經是第二次被閉目童子召喚,但兩次他都沒有提到任務的事情。
“哈哈哈任務啊。”閉目童子聽了靳司魚的疑惑,當即就用一種奇怪的目光審視着她,“你不知道嗎?許願,就是你的任務啊。”
“放心啦!這次沒有要求。你只要許個願,就算完成任務。”閉目童子飽含期待的雙目亮晶晶的,仿佛他真的天真無邪,有求必應。
“我沒有願望。”
“你有的。”閉目童子的聲音一下子冷下來,好像突然撕下僞裝,濃重的霧氣将靳司魚纏繞住,失控後的靈魂掉進了一個場景裏。
這是當年被地府視為禁地的巨聊山。
巨聊山,晁帛,新秩序,這三個詞是禁忌,卻也是數百年來地府不得不一遍遍提及,以及忌憚的要害。
靳司魚在巨聊天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晁帛穿着家常的長袍,烏發散落在後頸,站在巨聊山前和遠古的秩序之神說着話。
“人世間浩蕩。卿何德?何能?何故?何求?欲做開天辟地頭一人。”
靳司魚和晁帛之間不過數丈,卻仿佛隔着萬裏混蒙,她雖然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卻清晰地聽到她說:“我師父說,這是我的劫數,不能躲,也是地府的劫數,躲不過。除了我,再沒人敢上巨聊天,你現在不交給我,又能交給誰呢?”
百年前的晁帛,信念堅定一往無前,然而直到現在,靳司魚才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原來,重生不過早晚,晁帛從死的那天開始,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醒來。
“你願意獻祭,很好。”神明的光溫柔而龐大,籠罩着連綿不絕的巨聊山脈,也覆蓋在靳司魚的魂魄上,他說:“你還有什麽心願想要達成?不如告訴我。”
晁帛端立如隆冬青竹,迎着飒飒白雪,道:“不必。”
不過百年,于神仙而言如彈指一揮。她信,等她重生的那一日,做什麽都來得及。
“神賜自在,願還新生。”
飄渺的聲音漸遠,畫面撕裂。靳司魚被嘈雜聲吸引,扭頭就看到巨聊山變了一副樣子。
雲端晚霞,血色如虹。山巅被閃電轟開,一女子已懸空而立,回眸對着某個方向,用唇語說了聲:“你若有機會給我第十三封,我便應了你。”
那時,晁帛的樣子一定是極美的。靳司魚不太記得清她的眉眼,卻始終能想起那份感覺。那時候,她還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仙娥,為她捧起過十二封手寫的花箋,珍貴的紙上,是練習了上萬遍的三個字:靳司魚。
她是想讓晁帛記得自己的名字,起碼可以誇誇她,字寫的很漂亮。然而,一封封的花箋送上去,晁帛沒有一次伸手接過,翻開。
那時候的巨聊山,地府諸神各懷鬼胎。可她卻不知道,只以為這不過是一種普通的儀式。
晁帛的回望,給了靳司魚一份期待,一份希望,還有生命中難得的一點清甜。她想,等回去之後,她一定苦下心思,再練個十萬八千次,寫好第十三封花箋,等晁帛前輩回來。
然後,靳司魚就聽到師叔喊她。
那時候的忘渡鬼帝,還不是忘渡鬼帝。
他摸着她的後腦勺,像個慈愛的長輩,“小魚,你想做和晁帛前輩一樣的英雄嗎?”
靳司魚順着幻境裏的自己的視線看過去,那巨聊山的頂端,晁帛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年幼的她紅着臉點點頭,能成為和晁帛前輩一樣的英雄,絕對是非常非常榮幸的事情啊。
她迎着師叔殷切盼望的眼神,狠狠地點點頭。
然而接下來的事情,卻讓靳司魚臉色巨變。
因為,這些記憶,她竟然也是第一次見。
“待會,晁帛神君跳下去的時候,你跟在後面。”忘渡鬼帝溫和極了。
“我可以跟上去嗎?”小靳司魚受寵若驚,左右看了看其他的師兄師姐,不好意思地拽了拽師叔的衣袖,“就我一個人嗎?”
“對,你跳下去,和晁帛神君在下面等我們。”忘渡鬼帝眼角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這可是萬裏挑一的機會,等儀式結束,你還可以得到大帝的褒獎,讓你母親從女煞升為女獄。”
可以得到前輩的贊賞,可以讓母親從卑賤的女煞變成女獄?靳司魚從來不敢奢望的事情,被忘渡鬼帝一一說中,她動心了。
“我……我願意。”
晁帛獻祭,是地府苦勸無果的“惡果”,所以這件事在當時并沒有提前公布。直到晁帛躍入巨聊天,頓時山崩地裂,地獄哀嚎,地府的神明們才開始悲鳴聲起。同時,小靳司魚走上了巨聊天的山巅,那裏是數千萬道護山雷電,她緊跟着晁帛,因此也聽到了山脈裏汩汩而流的漿液,像人的血脈,熱氣騰騰,蒸得她眼睛疼。
“跳。”不知誰喊了一聲,小靳司魚下意識一蹬,下一秒就感覺身體好像被刀切過一般,神識都要散掉了。
她的記憶變得模糊,她的視線也很不清楚,但是耳畔的嗡嗡嗡聲裏,仿佛有晁帛的怒吼,還有師父的呵斥,師父罵人了?他人那麽溫和有禮,在和誰吵架呢?
靳司魚的意識,似乎和那時候的自己融為一體。
她記起了當時的一切,也知道了後來的事情。
原來,地府在勸解晁帛失敗之後,從古籍裏尋找了一個破除獻祭術的陣法,而要開啓這個陣法,只需要一名符合某些苛刻條件的仙童。只要仙童自願獻祭,之前獻祭者的靈魂将被永遠封存,永世不得超生。
靳司魚,就是當時地府唯一符合條件的仙童。
他們忌憚晁帛,想要她死;
他們忌憚新秩序,想要毀掉它。
然而,一切都未能如願。
靳司魚的師父,本來被他們支去別的地方,半路察覺不對匆匆趕來,剛好救下了小徒弟,當然也破壞了他們的計劃。
那次之後,靳司魚的眼睛就毀了,再也無法複明。而師父也因為成了忘渡等人眼裏的絆腳石,而屢遭排擠,明明身為五方鬼帝之一,卻飽受欺淩。
靳司魚伸手撫上自己的眼皮,那時候她醒過來,師父并未解釋太多,只是說當時晁帛獻祭,沖天的魂意波及萬物,她體質太弱,所以一時不慎竟然弄傷了眼睛。
當時,巨聊山上發生的一切,她都不記得了。直到現在。
幻境戛然而止。
靳司魚想,這到底是幻境,還是真實發生過的記憶?
可惜師父已經故去數百年,她再也不能知道真相了。
“怎麽樣?”閉目童子的聲音突然冒出來,打碎了幻境空間。
靳司魚發現自己仍舊站在車廂裏,地鐵似乎剛啓動不久,外面是呼呼的風聲。
閉目童子:“現在,有願望要許了嗎?”
怨念之境,閉目童子,這一切肯定是惡鬼用來迷惑她的法術。
靳司魚不打算打理閉目童子,反而退避三步,打算将周圍的鬼魂都聚攏在一起,驅趕到地鐵的尾部,一一審問。
然而,當她這麽想,手卻好像失控似的,開始催動她的血脈裏的力量。
這力量未知,而危險,她很少會用。
糟了!
靳司魚感覺自己的肢體似乎被什麽操控住,完全失去了控制權。
——
此時,被逼到車尾,已經死了一大半同伴的鬼魂齊刷刷趴在地上哀求,“求求你不要殺我們,我們什麽都說,什麽都說……”
靳司魚在這時,終于恢複了神智,連忙收手,問了一句:“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穿大氅的女人?”
除了她,靳司魚想不出這地鐵上,還有誰能有辦法控制自己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究竟是誰?和自己有什麽聯系?她一想到這件事就很煩躁。
隔着大屏幕,女人松開了手指間的絲線,寫着靳司魚名字的傀儡娃娃被丢進火盆,卻怎麽都燒不着。她哎呦一聲,伸手去拿,手指在火苗裏,越顯得蔥白纖細。
“算了。”她微微一笑,指尖一捏,娃娃就碎成了粉末,覆蓋在火盆的灰燼上。
電話突然響起,她手指一挑,那邊萬斐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老板不好了!大掌櫃和二掌櫃,突然都死了。”
“很好。”
萬斐:“??”
老板……是你幹的?你也太可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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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更新了,給大家總結溫習一下劇情。前面講的是,靳司魚,陳去錦,穆小涸,葉晴和徐質(寄無名)一起進入了閉目童子的怨念之境,場景是一列看似永不停歇的地鐵,靳司魚和陳去錦分別遇到同一個一個身穿大氅的女人。之後,靳司魚暴走,想要擊殺車廂裏的亡魂,并且找出了關于死屍的部分真相。↓接下來,請大家繼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