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整整暴曬一日的陽光之後，待優光再看，癞頭黿身上萦繞着濃厚的黑色水汽才慢慢散去，露出真容。原來這層黑霧一般的水汽将整個烏龜，包的密不透風層，水火不侵，這才是他刀斧都砍不進去的原因。

細細查看之後優光發現這些煙霧竟來自于烏龜身體中的一個黑曜石般的結晶。

優光将手變為爪，伸入烏龜體內，不管他如何掙紮，嘶叫發出震天的吼聲，以頭搶地，砸的整個地面上濃煙滾滾，到處都是的凹槽。

優光依舊不放手，死死拽住他心口的那一點黑氣，使勁往外拖拽。

正在拖拽之時，優光感覺仿佛有無數只手在另外一個方向拽着自己的手一般。

待優光把手從烏龜體內抽出，只見手掌上已經是鮮血淋漓，甚至有的皮肉都被不明的液體，腐蝕的起了一溜的紅腫的水泡，層層疊疊，好不吓人。

再看自己手中的東西，分明又是一他熟悉的物件——他自己的鱗片，只是依舊是漆黑如黑曜石一般。自己有記憶以來明明是條白龍。

優光萬萬沒有想到，這百十條人命最後都落到了自己的頭上，他是何時遺落的這些鱗片，他自己卻全無全無記憶。

他一條身軀不知有幾百裏長，大如日月一般的老龍。身上的鱗片沒有成千，也有上萬也。如果真是所有的鱗片都灑落在了這片九州大陸上，那不知道會演化出多少怪物來。

優光憂心重重，心疼難耐。他低着頭握緊手中的這片鱗片，哪怕鱗片深深的刺入了自己掌心。

血液，沿着他的手臂從他蔥白的手指一滴一滴的滴入土下，他依舊毫無察覺。

優光憂心忡忡難以自抑，還是唐九九一把拽住他的手。

“松手！”

“你在做什麽都流血了，快松手。”

優光擡起頭來看向唐九九。唐九九什麽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該怎麽和唐九九解釋，這百十條人命可能都是因自己而亡。可他一點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受過重傷，以至于遺落了這麽多的鱗片在外。

照理來說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傷害到自己。

這片鱗片能夠刺入他的手心，刺出血來，正是說明了這就是他自己身上長出來的東西。如果不是這樣，平常的刀斧拿着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現在看來，他自己分明就是個罪人。

大廈将頃。。。。。。

優光只感覺整個九州大陸在他的掌控之下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崩塌一般。

唐九九拉着臉色蒼白的好像下一秒鐘就要暈過去的優光，遠離了人群。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只知道，優光應該是冷漠的，高貴的，犀利的，強硬的，胸有成竹的。

自己從未見過優光這樣脆弱的一面，他低垂的腦袋，濃厚而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射出一片淺淺的陰影。如雲的銀白色長發飄散在他雪白的皮膚上，連唇色都暗淡了下來，毫無血色。

這一刻優光好像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座漢白玉，玲珑剔透，卻毫無人氣。

眼見烏龜心口被優光掏出了一個大洞。圍觀的刀斧手自然知道烏龜此時再也不是銅牆鐵壁了。

十幾個大漢将刀叉劍戟斧钺鈎叉都拿了出來，沖将上去，将烏龜砍作肉泥，手腳都剁了下來。

那手腳就如大象的一般粗壯無比。立在地面上依舊可以站立。

立時，血濺當場，惡臭難當，天上烏雲滾滾，仿佛也在為這只妖孽的死去而□□。

剁下四肢後，白公子急忙命人將大王八的腹部劈來，結果在裡面發現了，小旦手腕上佩戴的金鐲子。

白公子睹物思人，不禁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一日之前他們剛剛鬧過一場，臉也丢大發了。經過這一路的風風雨雨，吵吵鬧鬧，好不容易修成了正果。好的蜜裏調油一般，兩人化做了一人。

萬萬沒想到，剛剛好了一日不到，居然就永遠的天人兩隔了。

小百合那嬌嬌俏俏捂着嘴笑的樣子還依稀在自己眼前，可他卻最後落得個屍骨無存。

大王八一解剖開來。肚子裏全是一節節的人骨，大腿，小腿，還有沒消化完的半個腳掌，臭氣熏天，圍觀的人全都惡心的散開了不少。

“大家退一退！退一退！讓仵作來！”

“放放氣！”

只有白公子跪在那一堆斷肢殘屍面前，彷徨無助到了極點。

古代人講究個人死如燈滅，必定要留個全屍，入土為安。

可他的小百合早就和這些斷肢攪在了一處。哪裏分得清，誰是誰。

連仵作來了，也是挑挑撿撿之後，只得望屍興嘆。

“罷了吧，公子，以老朽的能力至多能分清男屍女屍。”

“依照骨骼不同。”

“可這每具屍體都是殘屍，骨頭也俱是咬碎了的。無論如何，老朽也沒本事給你拼一個完整的人出來啊！”

“你試一試！你試一試！多少人錢我都是願意的。”

“求您試上一試啊！”

白公子手裏緊緊的握住那只掐絲金镯子，瘋魔了一般，也不嫌髒，扯着一節斷臂非說是小百合的，百般的哭泣哀求。

官府衙門的人一看鬧成了這樣，白公子家世顯赫，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只怕自己腦袋上的烏紗帽不保。

急忙上去幾個大漢，強忍着惡心，将恨不得坐在屍體和內髒裏的白公子強行拖了出來。打暈了先塞回客棧再說。

這麽一會工夫縣官老爺都快被熏的暈死過去了，但頑強的吃瓜群衆依舊是将這裏圍的是裏三層，外三層。

群衆心潮澎湃，熱情洋溢啊。

如若不是太臭，這會子的功夫。小吃街都快要建起來了。各種小商小戶聞風而動。

“禀告老爺，屍體皆被毀壞，只怕是分不清誰是誰了。”

“嗚嗚。”捂着口鼻的縣官搖了搖手，底下人早已心領神會，各種柴火，香油都拖了出來。

一把鋪天蓋地，黑煙滾滾的大火将這些可憐的人連同大王八一起燒了。

這一燒，當時就熏暈過去了十好幾個奔赴罪前線的吃瓜群衆。年輕人好歹還能抵抗一陣子，大爺大媽可就不行了。一個個大媽大爺如炸裂的西瓜一般，臭風一到，應聲而倒。

噼裏啪啦，這就倒了一片人。

臭氣彌漫開來，數公裏開外都是這濃郁的騷氣和腥臭。

滾滾濃煙裏，大爺大媽倒了一地。這下官府的衙役都遭了大罪了。全身裹滿了衣物，在這辣眼睛的黑煙裏，眼淚唰唰的往下流，就像不要錢一般。

四面伸手不見五指，只得摸黑往地下摸索，摸到一個就趕緊拖着腳拖拽出來。

不一會的功夫，旁邊的一條街上擺滿了各式各樣造型的大爺大媽。個個口吐白沫，臉色鐵青，四肢抽搐。

大火足足燒了半日的時光，惹天蔽日的臭氣籠罩在整個縣裏，足足一月都沒有散去。

只留下了一個一個屋頂大的王八殼，人民群衆們吃了這場大虧，心裏怨恨難當。就将這個王八殼做亭子的頂，美其名曰「黿殼亭」。

待一切塵埃落定，帶着縣令和鄉親們送的錦旗，失魂落魄的白公子送的重禮。唐九九拉上這幾日興致不高，時時走神的優光。準備回到了那個優光給自己準備的家。

他也不好勸白公子，只能幹巴巴的勸一句：“這一遭，也算是替小百合報仇雪恨了，佳人已去，不如把心放在仕途上，以後在京城再見吧。”

“節哀順變。。。。。。”

赤紅着雙眼的白公子一語不發，這不過幾天的工夫他就已經瘦的脫了型。身上那股子纨绔子弟的輕薄氣性也不見了蹤影。變成了一個沉默，陰郁的青年。

糖九九本以為他和小旦不過是鏡花水月，露水姻緣，萬萬沒想到居然是認真的。

“京城見。。。。。。”

淚水砸在地上的細微聲音和嘆息在身後傳來。優光只覺得身上似乎壓着千山萬水，層層疊疊，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這一條條人命，一顆顆心都是因為自己破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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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我來。”

面前是一座兩進的小院，院中層層疊翠，草木蔥茏，庭院深深，若別有天地。

“就是這裏了。”

唐九九和優光的興致都不高，畢竟之前好鮮活的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了，世間只留下孤苦伶仃的白公子。

可他們的低氣壓，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小藍的到來給打亂了。

唐九九一出房門就受到了驚吓，自己家院子裏爬着一只兩只怪模怪樣的四腳大魚，旁邊還站着一個四三米多高的巨人。漂亮的臉蛋，幽藍的頭發，無一不說明着，這是自己養的那只美人魚追來了。

唐九九都要快被吓傻了，院牆也才兩米多高，可三米多高的美人魚，站在院子中。從外邊看豈不是看的得清清楚楚。

他簡直不敢推開門就去看看周圍鄰居，他只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被圍觀了，所有人都會擠到家裏來參觀巨人的！

優光的聲音悠悠地在他背後傳起“不要擔心，整個家裏都被我設了結界，外邊看不見院子裏的東西。”又是這只讨人厭的蠢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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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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