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孩子們的屋子(三)
系統聲音的響起讓蘇眠勉強維持住了一絲意識,他感到所有桎梏他的手都從他身上消失了,但他沒有力氣讓自己從水中出來,依舊維持着陷入水中的姿态。
他同樣沒聽清楚系統說了什麽,動不了的感覺讓他此時腦中只有一個想法——難道他要保持這個狀态到永遠了嗎?
想法出來的瞬間蘇眠感到了從靈魂深處傳來的顫栗,不等他再仔細體會,就有人攬住了他的腰,将他從水裏撈了起來。
和孩子的小手不同,那只手很大,幾乎能包住他整個小腹。也不似那些孩子手掌般的冰冷,而是帶着明顯的暖意。
蘇眠終于不再是面朝下,脫離了那種冰冷窒息的感覺。可他一下子找不回呼吸,眼睛也完全睜不開,就感到那人靠近,吻上了他的唇開始給他渡氣。
空氣重新開始運轉,蘇眠下意識嗆了一下,那人順勢松開了他,好讓他把肺裏的水吐出來。
“阿免。”有聲音在耳邊響着,是在叫他。蘇眠的腦子還轉不過彎來,一時之間認不出叫他的人是誰。
不過他倒是能勉強的睜開眼皮,将眼前的人看個輪廓。他張了張嘴,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來。最終因為支撐不住,還是陷入了黑暗當中。
人在睡夢中很多時候是分不清虛實的,就像此時,蘇眠覺得自己是在“看着”眼前的這篇黑暗的。他低下頭來,還能清晰的看見自己的身體,甚至在這黑暗中都充當了發光體。
随後從那黑暗中伸出了無數的手,争先恐後的抓住了他的胳膊和腿,蘇眠根本來不及跑就已經動彈不得,想要喊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不是被捂住了嘴亦或是掐住了喉嚨,可就是有一種被止住聲帶的感覺。
這些手抓住了他之後就沒了下一步動作,就像是只想把他困在原地,讓他不要離開。
良久的寂靜之後,有什麽湊近了蘇眠的耳朵,對他喊道:
——“小哥哥”
蘇眠猛的睜開了眼睛,大片的光在瞬間闖了進來,讓他不得不又将自己的眼睛閉上。那種眼睛的酸澀感又來了,蘇眠擡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也擦去了溢出來的眼淚。
他感到自己此時正躺在一張床上,這光線的亮度來自于頭頂的吊燈,不刺眼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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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免,你終于醒了。”蘇眠側過臉去,微眯着眼看到了窗邊湊過來的人。他反應了一會才讓自己的記憶歸位,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
蕭義言的眼中是有他醒來的高興,可言語之間反而卻沒有那種高興時會揚起的聲調。他伸出手碰了碰蘇眠的額頭,又摸了摸他的臉繼續道:“你睡了好久。”
非要說的話,蘇眠覺得自己剛剛的狀态可能用昏迷來形容會更加的貼切。
他看着蕭義言眨了一下眼睛,便又有淚水從眼中滑出,蕭義言的手來到了他的眼旁,替他拭去了水花。
“現在感覺怎麽樣?”
蘇眠吸了吸鼻子,就想坐起來。蕭義言托住他的背扶他起來,讓他可以省去一些力氣。然後身旁傳來水聲,是身旁的人用保溫壺給他倒了一杯水,要送到他手中。
水聲觸動了蘇眠的記憶,腦中很快就浮現出自己剛剛在浴室當中的場面,那種窒息感再次浮現,他幾乎是立刻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鼻子,還好,是有呼吸的。
也就是說,他沒死?
“我還活着?”他擡眼望向蕭義言。這句話就像是征求一個确定性,也帶着一些死裏逃生的不真實性。
蕭義言的眼睛似乎顫動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水杯靠近了些,将蘇眠攬進了自己的懷中。
“抱歉。”他摸着蘇眠的腦袋,帶着歉意道。
聽到蕭義言這麽說,蘇眠是将這當做遲來救援的道歉,下意識追問“那——”那些孩子是什麽人?
這将要說出口的話到了嘴邊又頓住,他是能想起來一些溺水之後的事的,是蕭義言将他從水裏撈了出來,然後給他渡了氣。
原本按照這種情況,對方應該先叫救護車才對,他不但沒這麽做,反而是直接将他帶進了房間躺着。
當然按照游戲裏的劇情設定,這樣的情況反而才是正常的。游戲的邏輯不能和現實中的邏輯來做對比。
蘇眠的喉嚨微微滑動,剛剛說話的時候就感到了有些刺痛,現在這種急需水分的感覺就上來了。
“我想喝水了。”他小聲道。
蕭義言聞言就松開了他,重新将那杯溫水送到了他的手中,溫度是剛剛好。蘇眠也不至于是真的對水産生了恐懼,很快就将一杯水喝完了。
“餓不餓?我給你帶東西上來。”蕭義言拿回水杯,又溫和的問道。
他這麽一說,蘇眠還真的覺得自己有些餓了,他對蕭義言點了點頭,後者再說了一句“等我回來”便往這屋子外走去了。
蘇眠目送着對方離開了房間,蕭義言這次是沒有關上門的,伴随着對方的離開,周圍也沒有再次變的暗下來。
他暗暗松了口氣,再次環視了一圈周邊,打量這色彩明豔的房間。房間裏的窗戶都拉上了窗簾,讓他不知道外面是白天還是晚上。
但屋內開着燈,門外的走廊同樣開着燈,那麽很有可能此時已經是晚上了。
剛剛蕭義言說了“上來”,那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就一定是樓上的房間裏了,只是不知道是在幾樓。
蘇眠雙眼放空的看着頭頂華美的吊燈,腦中出現的第一個想法竟是在這個副本裏他是不是和光有仇,每次都刺的他流眼淚。
但仔細想想這也不能是怪光,而是得怪這身體的體質。
蘇眠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剛剛他完全是順着蕭義言的話做出反應的,現在才是重新啓動了大腦,開始锊現在的狀況。
幾乎已經可以肯定,蕭義言關上大門的舉動可能不是意外。這可是他的別墅,裏面有什麽他應該最清楚不過了。
先前蘇眠被那些孩子圍住的時候就有抱着蕭義言可能會來救他的想法,現在這樣也不知道應該是怎麽算。
之後他又微微掀開被子看了看自己的狀态,再默默的放下了被子将自己裹好。他在浴室的時候應該全身都濕透了,現在身上這偏大的衣服就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很顯然他溺水失去意識之後,蕭義言還親自給他換了衣服,弄幹了他的頭發。挺貼心的,就是沒給他穿全......
前頭蘇眠被按在浴室裏系統有播報任務的內容,可他當時完全沒聽清楚。
好在對于這一點系統不會不管,在他嘗試着問自己的任務是什麽的時候,系統還是給了回應,重新把任務的內容重新給他播報了一遍。
【請再次查收任務內容——】
【1.隐藏自己玩家的身份到游戲結束。】
【2.逃離別墅。】
他度過了新手期,連任務都增加到了兩個。逃離的這個任務是蘇眠毫不意外的,讓他在意的反而是第一個。
隐藏自己玩家的身份,是要讓他扮演NPC嗎?
蘇眠想要再問一些細節,可交代完任務後的系統就再次沉寂了下去,中間的探索部分,看來還是需要靠他自己了。
這別墅無疑是游戲的場地,他覺得自己任務的難點還不是逃離,而是游戲結束後逃離。意識到自己還得這樣待在這別墅裏一段時間,蘇眠都覺得有些指尖冰涼。
那些孩子....他現在回想起來都依舊覺得毛骨悚然。
他們當時說的是“我們決定讓小哥哥留下和我們永遠在一起”,然後一邊想殺他,又一邊再不讓他受到傷害。
很矛盾。
浴室裏這事給蘇眠的沖擊還是有的,他現在也挺怕那些孩子再突然出現,就愣是沒離開這床上。回想起他們出現是在蕭義言離開這屋子之後,或許蕭義言的存在對他們是有鎮壓效果的?
那他剛剛...是不是不該讓蕭義言離開?
蘇眠正想着,蕭義言就從外頭回來了。
他的手裏用盤子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到床邊之後并沒有遞給蘇眠,而是捧在手裏用勺子攪了攪,随後舀出一勺吹到溫度差不多了,遞到了蘇眠的嘴邊。
蘇眠倒是想自己接過碗吃,可看着蕭義言溫和的目光,就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他順從的張開嘴,吃進了勺子裏的粥。
剛剛人不在的時候他想着在身邊就好了,現在蕭義言真的在他面前,他又同樣覺得有些悚然。
蕭義言喂的很耐心,每一勺的溫度都是剛剛好的。
一碗粥下肚後,蕭義言就取了紙巾替他擦了擦嘴。這樣的動作熟練又親昵,想從最初見到蕭義言開始一路過來,他都對“何免”有一種過分寵溺的感覺。
要是這種感覺沒有錯的話,恐怕蕭義言對何免是有別的什麽想法的。包括這次邀請何免到這個別墅來,都是別有目的。
蘇眠剛進入這個游戲的時候系統不再是沉默不語反而會給提示,現在仔細想想的話系統先前給的訊息也都并不明确。
比如【蕭義言雖然擁有巨大的財富,但父母雙亡,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住的】這一點。
其中所包含的事可就太多了,蘇眠在車上睡的時間不短,也說明蕭義言開車過來路程是不短的。他下車的時候眺望過海,這周邊....也就只有這一幢別墅。
蕭義言一直是一個人住的,這個訊息更像是蕭義言曾經對何免說的,然後系統再傳達給蘇眠。
可這也顯然不是他會經常住的地方,結合何免是到蕭義言這來做客的,就更有一種被騙過來的感覺了。
“我的手機....有在車上找到嗎?”蘇眠試探的問道。
“我找過了,車上沒有手機,可能是阿免你忘在家裏了吧。”蕭義言看着他的眼睛,坦然的回道。
這一聽就是在撒謊,也意味着蘇眠想要拿到手機這種事,恐怕是無望了。現在顯然是只要蘇眠不捅破這層紙,蕭義言也就會一直演下去。
“阿免以後就在這住下來好不好?”
“......”
這個問題蘇眠沒法回答,就沉默了下來。
蕭義言是臉色不變,知道得不到蘇眠的回答就繼續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你要不要再睡一覺。”
雖然蘇眠是剛剛醒過來不久,但身體的困倦并沒有消除。腦袋又因為裝了太多的事在叫嚣着讓他不要睡,蘇眠是真的怕到時候睡到一半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什麽。
他舔了舔唇,看着蕭義言再次問出一個問題:“你會傷害我嗎?”
“不會”似是安撫,蕭義言握住了蘇眠的手。
“我們都不會傷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