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雲橫波心想好家夥啊好家夥,沒想到大反派竟然也和她一樣,想要用外挂來擺爛。
邊孤舟的烏鴉應該是認出來琉璃瓶的靈丹,嘴裏卡着桂花糕還在拼命撲騰着翅膀,似乎想要提醒她。
夙厭逢随意瞥了一眼,烏鴉瞬間保持個可笑的姿勢直直僵住。
雲橫波只當不知,歡天喜地地捏住琉璃瓶:“謝尊上。”
系統趕忙說:“你可別吃啊,我懷疑原著裏瑞雪祭典上,‘雲橫波’不顧一切去為夙厭逢擋刀、間接害死邊孤舟的破事就是這個情蠱惹出來的。”
連系統這種小廢物都能想明白的,雲橫波自然想到了,她也不露怯,視若珍寶地将琉璃瓶放到麻袋似的衣襟中藏好。
夙厭逢笑了:“不吃嗎?”
“我……我現在沒有不舒服。”雲橫波搖頭,耳根微紅,“更何況尊上給的,我……我不舍得。”
夙厭逢一愣。
只是很快他便回過神來,如常笑着,也不催促,好像他送出去的就是一顆普通靈藥。
雲橫波道:“啧啧,你看大反派這心理素質,當真是能幹大事的人。”
換了旁人,早就拿藥往她嘴裏塞了。
這會功夫,第九子“妥善安置”好那具大魔屍身,興沖沖地跑過來,蹲在夙厭逢腳邊,如果有尾巴他肯定搖成風火輪。
“主人,春雷什麽時候來呀?”
夙厭逢給了他一塊桂花糕,偏頭看了看天色,道:“今日戌時吧。”
雲橫波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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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什麽東西?
這似乎是魔域瑞雪祭典的習俗,但沒人和雲橫波這個外鄉人說,她也懶得自讨沒趣,趁着夙厭逢和第九子說話的功夫,溜達着回了偏殿。
夙厭逢看着她離去的背影,漫不經心地對第九子道:“你覺得她如何?”
第九子歪歪腦袋:“很好啊。”
像是春風溫柔,不像他主人的,溫柔裏還帶着冰刺。
夙厭逢笑了起來。
在魔域百年,他見過太多人和魔,一眼瞧出來雲橫波的表裏不一。
她看着雖然滿眼感激深情,只是那些情感皆像是演出來的,宛如一副精美卻毫無靈魂的畫,只是瞧起來賞心悅目罷了。
雲橫波時時刻刻挂着假面與他虛與委蛇,夙厭逢對他逐漸起了些除了陰煞靈力之外的興趣。
他想看看這個仙盟的女人本性到底是何種模樣。
想必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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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回到寝殿躺平的雲橫波打了個寒顫,将身上的衣物解下,蹙眉道:“誰想暗算我?系統,畫堂春在旁邊嗎?”
系統看了下一會-999、一會30的好感度:“哦對,還在暗處盯着你呢。”
雲橫波都習慣了,舒服惬意地倒在寬大的床上,決定睡覺。
系統無語:“你怎麽天天想着睡覺?”
“劇情不是明天才開始嗎?”雲橫波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不睡覺你讓我做什麽?加班可是另外的價格。”
天色即将暗了,系統也只好随她去。
雲橫波的睡眠質量好得有些過分,不出三分鐘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系統徹底服氣。
雲橫波很少做夢,就算做了也是個全無邏輯的荒唐大夢,但是這一晚不知道為什麽,她做了個十分古怪的夢。
夢裏她并不是她,也不是原主雲橫波。
而是一個看不清楚面貌的少年。
柳絮被風吹過眼前,雲橫波像是附身在那少年身上,執劍在竹林練劍。
劍意淩厲,靈力激蕩波及周遭竹林,鋪天蓋地的竹葉呼嘯而上,每一片好似都盈滿鋒利的劍意。
少年在密密麻麻交織交錯的漫天竹葉中,身形翩若游龍,青白衣袂翻飛。
只聽“锵”的一聲。
劍意震蕩,破空四散開來,無數竹葉好似釘子死死釘入翠竹上。
少年收劍而立。
這時,身後傳來贊賞聲:“不錯。”
少年回身,恭恭敬敬行禮。
“師尊。”
“師尊”的面容看不清,聽聲音隐約知道是個玩世不恭的人,他笑吟吟道:“不愧是三界獨一無二的仙靈根。你兄長雖然天賦也高,但和你一比,始終差上一截。”
少年眉頭輕皺,似乎不太高興。
師尊瞧出來他不加掩飾的神情,朗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古板,你兄長可不想和你兄友弟恭,他心機太重……”
“師尊。”少年忍無可忍打斷他的話,“我兄長不是您說的那種人。”
師尊樂了:“你師尊活了這麽些年,看人從沒看走眼過。”
少年不想搭理這個沒正經的師尊,恭敬行禮:“徒兒先告辭。”
說罷拔腿就跑。
師尊在後面提醒:“夙厭逢,你若不改一改優柔寡斷輕信于人的性子,遲早有一日會死在你兄長手裏。”
雲橫波微微一愣。
夙厭逢?
狂風驟起。
竹葉席卷飛入半空,發出沙沙聲響。
持劍的少年在紛紛揚揚而落的青竹葉雨中回身,白霧散去,終于露出被遮擋的臉。
少年眉目如畫,無奈又縱容,帶着少年人的朝氣蓬勃和青澀張揚。
“他不會。”
一陣狂風平底而起,吹得雲橫波睜不開眼,只聽到耳邊竹葉窸窸窣窣碰撞的聲響。
再次恢複視線時,眼前是鋪天蓋地的灼熱大火,火焰宛如猙獰的兇獸,一寸寸将竹林蠶食。
視線朦胧中,驚恐而嘈雜的聲音在耳畔炸起。
“夙厭逢!你竟敢殘殺師長!!”
“夙厭逢入魔了——”
“當誅!夙厭逢兄長何在?!”
火光、竹影,漫天雷鳴好似天道震怒,噼裏啪啦劈下。
雲橫波搖搖晃晃間,終于看清面前的場景。
——已被燒焦的竹林中央,鮮血四濺,染紅地面竹葉和焦黑的竹節上。
仙盟的無數人黑壓壓将夙厭逢圍在當衆,面目猙獰呵斥他欺師滅祖大逆不道。
眼前所見所聽,好像身處地獄。
夙厭逢心中茫然又麻木,呆呆地往後退。
他張開慘白的唇呢喃了什麽。
“不是……”
“師尊?”
“叮鈴”一聲脆響。
幾只夜照螢從黑暗中飛起,将那雙沾滿鮮血的手照亮。
“轟隆隆——!”
突然,夢境被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震碎,雲橫波好像踩空了臺階,意識重重摔了下去。
猛地一聲急促呼吸,雲橫波直接從夢中清醒過來。
她渾身冷汗,伏在枕邊不住喘息着,喉中隐約出現血腥氣,五髒六腑好像都要從口中蹦出來。
雲橫波臉色慘白,烏黑的發被打濕幾绺緊貼在臉頰邊,在燭火照映下好像被打濕的花枝。
那并不是單純的夢境。
倒像是通過道侶契,誤入了夙厭逢少年時的夢境。
什麽是仙靈根?
夙厭逢還有兄長?
雲橫波耳膜像是被震碎了,耳畔一陣陣的嗡鳴。
直到一陣輕緩的呼吸聲好像陰風般拂過她的耳垂。
雲橫波迷茫擡頭。
那道呼吸輕緩,像是暗中的一條蛇。
寝殿本是燃着木香,此時周圍氣息卻完全被一股淡淡又冰冷的竹香取代。
就像是冰天雪地中的竹林。
——是夙厭逢。
雲橫波眼前也逐漸适應黑暗,從停在床幔上的一只夜照螢的光芒中隐約瞧見安安靜靜坐在床邊的男人。
夙厭逢不知來了多久、看了多久,眼眸因夜照螢倒映的綠光顯得冰冷滲人,好像來索命的厲鬼。
偏偏他還溫柔笑了下:“夫人做噩夢了?”
雲橫波呆呆看着他。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探向雲橫波的下巴,微微施力讓她揚起脖頸來。
命門大大咧咧毫無遮擋地暴露在一個瘋批手中,雲橫波卻毫無反應,倒是慫若鹌鹑的系統被吓得代碼狂顫,唯恐這瘋子突然發瘋直接把宿主的脖子當鴨脖扭斷了。
夙厭逢的手漫不經心摩挲着雲橫波光滑的下颌,語調輕柔卻讓人腳底生寒。
“為何不說話?”
借由道侶契擅自闖入他的夢境中,窺到夙厭逢最不願讓人知曉的過去。
若是雲橫波此時還清醒着,定能瞧見夙厭逢好不容易提高一點的好感度陡然降低到-999+——好感度的下限是-999,再往下的數值便不顯示,只用+代替。
夙厭逢已動了殺心。
系統瑟瑟發抖:“宿主……宿主!”
宿主毫無反應,好像還在夢中。
夙厭逢徹底不耐煩,手按在雲橫波的脖頸上,正要用力讓其香消玉殒,外面猛地劈下一道震耳欲聾的驚雷。
轟隆——!
伴随着雷聲,雲橫波渙散的眼眸瞬間收縮,猛地嗚咽一聲,不退反進,竟然直直一頭撞到夙厭逢懷中,雙手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般牢牢勾住他的脖子。
夙厭逢一愣。
“嗚,雷、打雷……”
雲橫波單薄的身體劇烈顫抖着,五指抓緊夙厭逢的衣襟,本來像小貓似的從喉中發出微弱的嗚咽,但随着雷聲越響她抖得越厲害,很快淚水爬滿臉,将夙厭逢心口的衣襟打濕。
夙厭逢:“……”
夙厭逢眉頭皺起,下意識就要将這個膽大包天的人推出去。
但他按着雲橫波的肩才剛動作,雲橫波像是即将被推入火海似的,抱得他更緊,掙紮間指甲在夙厭逢後頸留下好幾道抓痕。
“不要——”
夙厭逢徹底不耐煩了。
他正要冷冷開口,誰想到雲橫波竟然比他還要生氣,抽噎着滿臉淚痕地罵他:“打雷了!你都不知道捂住我耳朵的嗎?!”
夙厭逢:“?”
夙厭逢還從未被人這般頤指氣使過,沉默好一會,冷下臉來。
這是瑞雪祭典之前的春雷,要連續響一晚。
修道之人往往在突破之際都會經歷雷劫,她竟然怕雷,那之前到底是如何突破渡劫的?
雲橫波最怕驚雷,總覺得那一驚一乍的雷聲能将她吓得心髒病發作。
此時她又因在夢中心緒激蕩還未回神,連續遭受驚吓之下,腦子像是漿糊似的完全懵了,根本不值今夕是何年,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誰。
管他是誰,有手就行。
雲橫波下意識覺得這雷再打下去,自己肯定一命嗚呼,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拼命道:“快捂,捂!”
夙厭逢心中洶湧的殺意被一打岔,幾乎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眉頭緊皺,也懶得再維持平日裏溫和的假面。
“你自己沒手嗎?”
雲橫波渾身發着抖地哭着,聽到這句話滿臉不可置信。
“你說的是什麽豬話?”她極其委屈地說,“我的手不是在抱你嗎?”
夙厭逢:“………………”
這時,又是一陣驚雷噼裏啪啦劈下。
雲橫波吓得直叫,嗓子都要劈了。
“捂耳朵!捂耳朵——救命!”
夙厭逢渾身緊繃,眼眸閃現幾抹猩紅而兇戾的光芒。
……最後,他忍無可忍地擡手,死死捂住雲橫波的耳朵。
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