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雲橫波自從死遁重生後, 心中一直煩悶不已,就算面上故作快樂,實際上也只是将那些委屈和意難平壓得越來越狠罷了。

她之前還在高興再過一年半載就能從那深海“牢籠”中出去, 但又擔心自己上岸後, 夙厭逢是不是早已經被女主離溪月引出了心魔,導致慘死。

她在南海那些天想了太多,總是下意識将所有事往壞處想,然後再拼命說服自己那只是幻想, 并非真實。

雲橫波因前世的心髒病,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能很快想得開。

可夙厭逢……

每每想到這個名字,她就像是重新患上心疾, 憋悶得要命。

想見他。

很想見他, 雲橫波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見一個人過。

以至于此時見到夙厭逢那張臉出現在自己面前,她都恍惚好久, 只覺自己是在做夢。

夙厭逢目不轉睛盯着她看, 手臂上鮮血直流, 濃烈的血腥氣遍布周遭。

他看也沒看身後再次襲來的離溪月,手指發抖着想要撫上面前人、夢中人的臉。

雲橫波……

不對。

身後戾氣混合着殺意襲來,陷入魔怔的夙厭逢突然如夢初醒, 猛地一擡手, 重重将離溪月打飛數十米遠, 重重撞在牆上, 吐出一口血。

夙厭逢将手收回, 面無表情看着小鲛人。

雲橫波早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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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一只和她長得極其相似的鲛人罷了。

夙厭逢霍然起身, 居高臨下地看着發呆的鲛人。

他厭惡別人頂着雲橫波這張臉, 伸手想要親自動手将鲛人心髒挖出來, 手動了動卻不知為何根本不忍心動手。

夙厭逢微微閉眼, 道:“第九子。”

第九子轉瞬出現。

“主人?”

夙厭逢轉身就要走,冷冷道:“殺了她,取出鲛人血。”

他不想再等了。

今日他就要整個仙盟變成雲橫波最愛的美景。

夙厭逢渾身都是控制不住的陰鸷戾氣,他正要擡腿離開,卻發現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裾袍。

那力道微弱,微微一動就能掙開,但不知為何他卻像是被人下了蠱似的,一動都動不得。

小鲛人眼眸瞪大,茫然看着他,眼眶中簌簌滾下兩行淚水,但剛落下就化為了顆顆珍珠,噼裏啪啦砸在地上。

她嘴唇輕動,似乎說了什麽。

夙厭逢沒聽到,但凡換了個其他人肯定被他一腳踹開,但此時他卻動彈不得,渾身僵硬,根本無法對那張臉動手。

他死死握着拳,咬牙切齒道:“放開。”

小鲛人抽噎了一下,珍珠掉得更多了。

夙厭逢像是再也忍不了了,猛地矮身單膝跪在小鲛人面前,掐着她的下巴強行讓她擡起頭來。

對着那張臉,他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暴戾和陰鸷,白發紅瞳,像是索命的厲鬼。

“我說……”夙厭逢冷冷道,“給我放……”

話還未說完,雲橫波突然猛地撲上前,柔軟的雙臂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明離!”

夙厭逢手猛地一僵。

明離?

除了少年時的夙涸,只有雲橫波知道他這個名字。

為什麽面前的小鲛人會知道?

只是無論如何,這聲明離就如同一支利箭,重重破開夙厭逢始終萦繞在他識海中的團團心魔。

黑霧驟然散開,魔瞳瞬間清明。

夙厭逢不可置信地感受着面前人的體溫,珍珠一顆顆砸在他肩上,可想而知面前的小鲛人哭得有多狠了。

但只是一瞬,夙厭逢就清醒過來。

他強行将纏着他脖子的雲橫波推開,面無表情盯着那張臉,冷冷道:“你叫我什麽?你是怎麽知道……”

雲橫波哭的滿臉都是水痕,見夙厭逢還在她面前裝逼,當即一拳重砸在他胸口上,怒罵道:“你敢兇我?!”

夙厭逢:“……”

鲛人天生就是捕獵者,哪怕哭得頭暈眼花,力道依然很大,一下差點把夙厭逢的心魔再次給轟出來。

剛才還滿臉陰鸷的夙厭逢像是被人強迫關小了音量,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已經張嘴輕聲說:“我沒有。”

“你還要殺我?!”雲橫波一直覺得自己并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但是此時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作精附體,怒氣沖沖道,“剛見面你就想殺我!我的尾巴都被貝殼壓到了你都沒看到,你還看……看!看什麽看?!你的手呢?被第九子吃啦?!”

夙厭逢:“……”

夙厭逢這才意識到剛才那貝殼被震碎,有幾塊整得正壓在雲橫波的尾巴尖上,當即擡手一拂将貝殼揮得粉碎。

第九子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做。

夙厭逢輕輕吸了一口氣,神情緊繃,陰沉得可怕,但動作卻輕手輕腳地将雲橫波從地上打橫抱起,給了第九子一個眼神。

第九子忙爬起來,幹巴巴地“哦”了一聲,同手同腳地走了。

雲橫波恹恹地靠在夙厭逢懷裏,她神魂附在這具鲛人身體上才剛幾天,受不住這番大悲大喜,神智有點迷糊,但還是本能抓着夙厭逢的衣襟,死都不放手。

夙厭逢将她放在內室的床榻上,隐約聽到她在嘟囔。

“什麽?”

雲橫波蔫蔫道:“我的珍珠……”

“嗯?珍珠怎麽了?”

雲橫波往床上一躺,尾巴重重在床上一甩,“吱呀”一聲,差點将床被拍碎。

“……撿回來,能賣錢。”

夙厭逢:“……”

夙厭逢只好回去,将剛才雲橫波哭出來的珍珠一顆顆地撿起來。

在撿珍珠的時間,夙厭逢被雲橫波先發制人給糊住的腦子終于開始正常運轉了,無數個問題呼嘯而來。

她是雲橫波?

但邊孤舟不是說雲橫波已經魂飛魄散,連魂都招不出來了嗎?

她又為什麽會在南海,還成了鲛人?

難道是因為奪舍重生嗎?

這麽多問題全都擠在他腦海中盤桓不去,雲橫波那熟練的姿态語調,以及面對她時心中熟悉的悸動,讓夙厭逢甚至忘記去關注鲛人是在故意僞裝雲橫波這個可能。

很快,那二十幾顆珍珠全都撿了回來,夙厭逢起身回了內室。

雲橫波剛才哭了一遭,大概是太過疲憊,已經蜷縮着尾巴閉上眼睛,似乎睡了過去。

但她現在還只是個沒有凝出鲛珠的小鲛人,尾巴才脫離海水沒多久,便變得幹巴巴的,尾巴尖都沒了活力。

雲橫波靠在枕頭上,微微仰着頭艱難喘着,呼吸聲越來越急促,竟像是魚兒缺水時的反應。

夙厭逢神色一沉,快步上前,兩指按在她眉心,将大乘期的靈力源源不斷地灌入她的經脈中。

“第九子。”

第九子剛被趕走,又被叫來,好在他脾氣好,沒什麽心眼,乖乖進來。

“主人有什麽吩咐?”

“去。”夙厭逢道,“将魔宮中的幽潭水抽幹,給我換成海水。”

第九子:“啊?”

“去。”

第九子雖然不理解,但還是乖乖去做了。

因為有靈力灌入經脈,雲橫波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捧住夙厭逢的手,依戀地将臉頰在他攤開的掌心蹭了蹭。

夙厭逢輕聲說:“橫波?”

雲橫波呓語似的,本能應道:“嗯?”

夙厭逢又道:“雲橫波。”

“嗯嗯?”

“雲橫波。”

困倦的雲橫波終于被他吵醒了,不耐煩地“啪”地打開夙厭逢的手,嘟嘟囔囔道:“嗯?你好煩啊,蚊子嗎?”

夙厭逢被這句話逗笑了。

他本來只是眉梢帶着點笑意,但是那笑意卻像是潮水似的一波波襲來,逐漸席卷他的全身,讓他本來已經幹涸的心髒枯木逢春似的再次煥發生機。

夙厭逢忍不住笑了出來,擡手一把将雲橫波抱在懷裏。

他再也忍不住欣喜,将雲橫波晃了晃,不想讓她睡。

“橫波。”

雲橫波就沒見過哪個人能這麽壞,睡得好好的還能強行将人搖起來的。

她蔫蔫地睜開眼睛,喉嚨因缺水而幹渴,沙啞着聲音道:“我的珍珠呢?”

夙厭逢将一捧珍珠給她看。

“可委屈死我了。”雲橫波悶悶地伸手又抱住夙厭逢,“仔細收好,這可是我為你掉的眼淚,可珍貴了。”

夙厭逢總是忍不住笑,他點頭應道:“好,串成個珠鏈,我日夜戴在手上,時刻不忘。”

雲橫波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大概是長時間缺少海水,雲橫波剛笑完,又支撐不住地靠在夙厭逢懷裏睡了過去。

但是夙厭逢大概是頭一回遇到天上掉餡餅的事,根本不知道如何宣洩心中“不勞而獲”的快樂,便索性又把雲橫波搖醒了。

“橫波。”

雲橫波:“……”

雲橫波身體本就不舒服,直接撲上來咬在夙厭逢的脖頸上。

鲛人的牙齒尖利,一口就咬出個牙印來。

夙厭逢命門被叼住,卻根本沒有半分反抗,任由她咬了個夠,才撫摸着雲橫波濕噠噠的長發,道:“海水很快就來了,等會再睡。”

雲橫波迷茫好一會,反應遲鈍的腦子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你要毀天滅地了嗎大反派?”

夙厭逢微微挑眉,也沒否認:“是啊。”

雲橫波急忙說:“你別……”

別當反派了,會被女主光環給殺了的!

但她還沒說完,夙厭逢就擡起一根手指在雲橫波唇上一抵,溫柔地說:“這個你不用費心管。”

雲橫波:“可!”

這時,第九子飛快回來:“主人,好了。”

夙厭逢淡淡“嗯”了一聲,擡手再次将雲橫波打橫抱在懷裏。

雲橫波忙抱住他的脖子,雪白的龍绡裙擺昙花似的在空中綻放。

“先睡覺。”夙厭逢淡淡道,“等你睡醒了再說。”

第九子目瞪口呆看着夙厭逢抱着和雲橫波長得一模一樣的鲛人前去後殿幽潭,久久回不過神來。

畫堂春也驚住了,好一會才讷讷道:“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尊上……竟然和一個小鲛人如此親密?

且那鲛人還長了一張和雲橫波如此相似的臉?

畫堂春不知想到了什麽,喃喃自語:“難道這就是……”

第九子迷茫:“是什麽?”

畫堂春倒吸一口涼氣。

“……替身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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