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消磨

夏步不回家吃飯的時候，會打電話跟管家說一聲，出于禮貌。

在紀家最讓夏步覺得不舒服的時間就是晚餐時間，雖然紀宸在的時候，一張餐桌上，有讓人産生仿佛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錯覺感，但更多的時候是，紀宸因為工作并不會回來用餐——雖然聽傭人說紀總已經比以前回來用晚餐的次數多多了。

那種情況下，就成了夏步一個人在餐桌上用餐了。

也許是季詩雯覺得他不配跟她一桌用餐吧，紀宸不在的時候，她自然不會跟夏步兩個人共用一桌。

在偌大的房子裏偌大的餐廳裏，一個人用餐的感覺讓夏步覺得不舒服和尴尬。

所以如果晚餐有人約他的話，他絕對會欣然同行。

和喬安一起在一家咖啡廳的卡座裏消磨晚上的時光，讓夏步覺得舒服輕松。

喬安比夏步出道早那麽多年，是個老前輩了，而夏步只是一介新人，但喬安對他沒有間隙的就像個同校過的小學弟。

卡座間燈光明暗得恰到好處，在喬安的眼睫下照出一片淡淡的陰影。

“對于這部戲，真心的說，你怎麽看？”喬安問道。

“劇本我全看了，覺得不錯，到時候一定會有話題性的。”夏步說道，不解喬安為什麽這麽問，“你要為主題曲找靈感嗎？”

這次的主題曲，對喬安而言而是他暌違已久的作品，圈內圈外都會格外關注喬安這次的表現。

而天華還決定讓他自己譜曲，更給等待已久的群衆們一次驚喜。

喬安搖了搖頭。

“我後悔了。”

“什麽？”

“我不想再唱歌了。”

夏步注意到喬安的下唇在牙齒間滑過，跳動了下。

這句話讓夏步受到了一絲驚吓。

“怎麽突然這麽說？”

夏步記得喬安會擔任《風草》主題曲的媒體通稿已經發出去了，作為《風草》未拍先火的吸睛工作，也作為喬安個人的一件重大消息——新專預告。

這首主題曲将是喬安新專輯的主打歌。通稿一出，網上一片熱火朝天的呼聲。

是專輯，不是單曲，到時候會有的不止這一首歌，而現在喬安突然說，他不想再唱歌了。

夏步想到關于喬安近一年多來很少出現在群衆視野內的傳聞，有傳聞說他耍脾氣而不睬工作的，也有傳聞說他在為轉型而閉關準備的。被粉絲們戲稱為他主職是旅游副職是當藝人。

當夏步得知喬安要擔任主題曲的時候，就知道傳聞果然有一半是真的，真的是後者。

他在為轉型作轉變，從偶像型歌手轉型成創作型歌手。

夏步被吓到了。喬安對自己宣布這個消息，夏步甚至懷疑自己是喬安告訴的第一個人。

“那是黎澤擅自決定的，我根本還沒答應。”喬安說道。

夏步聽到喬安對黎澤直呼其名。

夏步想到下午見到黎澤對喬安說話，而喬安一語不發。

“但是消息已經發出去了。”夏步沒去勸說，喬安也不是随便想想就會說出這種話的人。他必然是已經做下了決定。

夏步不覺得自己有說服喬安改變決定的能力，只是納悶該怎麽解決。

就在這個時候，過道走過一行用完餐的人。

“啊。”

夏步聽到一個小孩的聲音。

夏步看去，原來是黎梓，他和媽媽走在一起，走過他們坐的卡座時看到了喬安，想打招呼，不過被他媽媽施蕾拉住了。

但畢竟是見到了，夏步見喬安向施蕾點頭了下算打招呼。

施蕾沒說什麽，也沒什麽面部表情變化，帶着兒子和女伴走出了咖啡廳。

“原來小朋友是黎總的兒子。”夏步佯裝才知道。

“嗯，他叫黎澤，挺乖挺聰明的一個小孩。”喬安說道，語氣裏聽得出喜歡之情。

“原來當天華的員工，休息日還要幫老板家帶小孩的，真壓榨呀。”夏步調笑道。

“對，黑吧。”喬安也笑道。

過了會兒，喬安說道：“我想推了主題曲，作為補償，我可以出演男二的角色。”

這就更讓夏步驚吓了，雖然他知道男二一角一直懸而未決。

SOV想找個有名氣有實力又不會壓過夏步的男演員擡夏步。

但是讓喬安給他作配？于情于理，他都覺得不敢當。

“這......”

“怎麽，嫌棄我沒演技嗎？”喬安自嘲道。

“怎麽會，哥能來加入《風草》劇組，我當然高興不過了。”

“對，我就當是去找你玩的。當男二輕松。”

夏步想，眼下這種局面，一定是黎澤和喬安之間出現了不可磨合的問題才造成的。

夏步無法想象喬安這種任意的行為會造成什麽後果。

夏步最在意的是，讓喬安給自己作配，黎澤不會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嗎？而喬安卻偏要如此，是故意想和黎澤過不去吧。

“曲子我會繼續寫，但我不會唱，到時候我可以用筆名。”喬安繼續說道，“可以寫給你，你唱。”

夏步和喬安兩人就喬安改唱為演一事又聊一會兒。

喬安将話題換到了夏步身上。

“你和紀總如何？”

喬安之所以和夏步關系很快走得那麽近，除了因為他和自己同齡段，也因為他在夏步身上看到了和自己大同小異的煩惱。

夏步咧嘴笑了下，他知道兩人對彼此這方面的事都心照不宣。

“挺關照我的。”

夏步和喬安在一起待到很晚才回家，去完KTV陪喬安去了酒吧，是那種安靜而有格調的酒吧。

酒吧幽暗的燈光和調酒缤紛的色彩中，喬安年少而青春洋溢，他就像一杯Screw Driver中的一滴青檸，比檸檬更明媚，也比檸檬更酸。

夏步在後來覺得，喬安真是演藝圈中的奇葩。別人進演藝圈都是來追名逐利的，他卻是來談一場戀愛的，置名利若罔聞。

符合他年齡的戀愛，卻不符合對方年齡會有的情感。

夏步回到家，洗漱過後鑽進了紀宸的被子裏。

他有時候會睡到自己的房間裏，有時候會睡到紀宸的房間裏，全憑随性而為。

但一致的都是睡，什麽都不會發生。

紀宸如果睡得淺，感覺到夏步躺過來了時，就會摟上去，讓他睡得安穩些。

他完全能理解夏步的童年會給夏步造成一個怎樣糟糕的睡眠質量。他希望夏步能做一個香甜的夢，或者一夜無夢，唯有安寧。

已經淩晨三點多，但夏步睜着眼望着天花板，沒有睡意。

只停在這一步是不行的，必須盡快做出深一步的進展。他不能像喬安和黎澤那樣，和紀宸出現不可調和的摩擦。他必須一步步攻克進紀宸的心關，在裏面落地生根。

不然他只是一顆随時可以剔除的木刺，只要哪一天紀宸的愧疚心被疲乏撫平，自己立時就會可無可棄。

金主的身邊從來不缺更新換代得比衣服更勤的年輕人，即便紀宸不玩這套，在自己達到目的之前也不能讓這種情況有一絲出現的可能。

他不是可以随意摒棄的存在，他是要将對方拆吃入腹的天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