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凡執劍之人,當為自己手中之劍負責,若是畏首畏尾瞻前顧後,那索性認輸不是更好?”

他口氣咄咄逼人,顯是不将面前人放在眼裏。言辭之中滿含挑釁之意,直叫在場天墉弟子義憤填膺。

陵越卻并不懼他,昂首道:“閣下若是不服,可再行約戰。陵越必當奉陪。”

“師兄!”屠蘇小聲叫道,在陵越身後拉了拉他衣擺。

陵越伸手到背後去,握了握屠蘇的小手,示意不必擔心。他身形筆直,依舊面對那青玉壇弟子:“陵越并非臨陣退縮之輩,既然欠閣下一戰,必當全力以赴。如此,方不辱沒天墉城和青玉壇的名聲。”

那人拍掌大笑了兩聲,道:“好!那就一言為定。今日長老、真人二位前輩高人都在坐,天墉城諸弟子也都在場,料想閣下也不會出爾反爾。這一次定要決一勝負!”

天墉城雖不好戰,但來人如此狂妄,也令衆人憋了一口惡氣。平素陵越在弟子間口碑甚佳,此時挺身而出,既令同門欣慰,卻也令人為他擔憂。

霄河劍乃百煉精鋼所鑄,劍身沉重,陵越掌上負傷勢必會影響運氣使劍。但對方一柄子母劍輕巧靈動,是以雖然同樣傷了手臂,所占不利卻遠弱于陵越。兩人原本勢均力敵,但雙雙負傷之後,彼此實力消長便難以預計了。

屠蘇當然記挂師兄傷勢,一雙手緊緊揪住陵越衣擺,愁眉深鎖。

“這位小兄弟,看樣子對令師兄并無多少信心啊。難道……你覺得你師兄會輸?”武肅長老忽然移目看向屠蘇。

他目光灼灼,似是進入廳中便有意針對屠蘇,如鷹隼覓食般來勢洶洶。屠蘇一與那雙虎目對上,便不自禁朝陵越身後藏了藏。

涵素真人聞言也頗心驚。屠蘇身世乃天墉城不宣之秘,因為江湖上觊觎焚寂的宵小太多,青玉壇雖在江湖上頗有善名,卻也不便令其知曉過多。于是他解圍道:“他師兄弟二人自小相伴,手足情深也是自然的。”

武肅長老呵呵幹笑兩聲:“原來如此。那比武之日,這位小兄弟必然要在旁觀戰了,到時且為你師兄助威鼓勁,也算是略盡心力吧。”

涵素真人在心中暗自懊悔,他本不願屠蘇多在人前露面,武肅長老此話一出,自己反而不便出言阻攔,不然小題大做,反倒引人懷疑。

雙方約定,讓陵越與那青玉壇弟子休養五日,比武方才舉行。這五日間,天墉城衆弟子待客均不如之前那樣殷勤,除卻吃穿住用等必要交流,一切均能省則省。而青玉壇衆人也似對敗績心懷耿耿,一絲笑臉也不曾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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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蘇,今日不論發生什麽,你都千萬不可動氣,更不可出手,決不能在外人面前激起煞氣。萬一你身上的秘密被他人知曉,天墉城将不得安寧。”臨上場前,陵越小心将屠蘇拉到一邊,鄭重囑咐。

屠蘇十分認真地點頭。

陵越知道他把話都聽進去了,便提劍轉身,預備登上比武臺。

“師兄!”屠蘇忽然叫道。

陵越回頭:“何事?”

“小心。”屠蘇滿眼擔憂。

“我會的。”

陵越腳下在比武臺緣一點,身子如大雁淩空,一個縱躍,便輕飄飄地落到了臺上,灑脫至極。

那青玉壇弟子已在臺上展劍等他。陵越甫一落地,雙劍相交之聲便有如金石之鳴,蕩出刺耳回響。

衆弟子不由捂住耳朵。

但見電光火石之間,兩柄劍已數度離合,每次均是稍一碰觸便即退開。幾個回合下來,兩人已是拆了數十招。待得他們身形終于分開,那青玉壇弟子面色如常,陵越卻是在原地大口喘氣,像是體力有所不支。

“怎麽會這樣?”天墉弟子紛紛議論。

“明明那人手臂也帶傷,怎麽,怎麽今日比武竟一點沒有影響?”

“聽說他們青玉壇擅長燒丹煉藥,會不會是吃了什麽藥丸,忽然功力大增了?”

“不,不會吧……這可是比武大忌。要真是這樣,大師兄不是輸定了?”

“噓,別說喪氣話!還想不想大師兄好了?”

弟子們便都噤聲。

實則他們說的并沒有錯。陵越在臺上亦感覺自己內息混亂,而方才交手時,他卻感覺對方勁力充沛、動作敏捷。特別是對方舞劍的招式,絲毫不像受過傷的樣子。每一次與那軟劍相擊,都能感覺到剛猛劍氣。陵越自己手上的傷口還未愈合,這幾次沖擊,已讓他傷口開裂,從裹傷的布巾中滲出血跡。

然而他并未退縮,只在原地一頓,便又和身上前。

兩人又過了幾十招,身形再分開時,陵越喘得比之前更加厲害,面色也漲紅了,顯出氣息不繼的征兆來。

“看來天墉弟子,也不過爾爾。”那人見陵越顯出疲态,态度益發嚣張,冷笑一聲,也不顧陵越是否有辦法抵禦,挺劍直刺而來。

軟劍劍招倏忽難辨,千鈞一發間,陵越扭腰側身,堪堪避過,前襟卻不慎被那劍鋒擦過。劍刃鋒利,将他外衣劃開,從懷中落出一塊獸皮。

臺下衆人都未看清落下的是什麽,但那青玉壇弟子卻瞧得分明,當下神情一變,連眼神都古怪起來。

陵越微微擡眼,低聲問:“可是眼熟?”

那人并不答話,臉色驀地一陰,手上的軟劍忽然舞出幾個劍花,不要命一般地加速擊來。這次攻勢迅猛異常,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直指要害,意欲奪人性命而後快。

涵素真人在遠處亦發現不妙,喝道:“不可!”

可遠水難救近火,他這聲阻喝也無法替陵越解決燃眉之急。

瘋狂的攻勢之下,陵越閃避得愈發艱難,只見對手面色開始變化,臉上血絲時隐時現,青筋暴突,嘴唇發紫,顯然不是常人該有的狀态。對陣之初他便懷疑對方用藥,這下已幾乎可以确定,當即揚聲道:“閣下連真本事都不敢露,還說什麽執劍的資格!如此膽小怕輸,還要借助藥力,當初又何必邀戰!”

對方顯然是被他這話激怒了,狂吼一聲,如一頭絕境中的野獸般憤怒爆發。狂怒之中他頭發披散開來,根根豎起,像有真氣從體內瀉出,灌注到四肢百骸。便在這瞬息之間,整個人都如烙鐵變紅,隐隐透出金光。

陵越疾退一丈,眉頭緊蹙。他萬萬沒有想到,此人不僅僅是服藥增加功力,在那肆意流竄的氣息中,竟可隐隐感知到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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