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師兄,今天……我不是故意的。”屠蘇垂頭道。

“我知道。”陵越摸了摸屠蘇的腦袋,“是陵端他們騙你。”

“我沒想到他們會……會騙我。”屠蘇看上去十分沮喪,也十分疑惑,“為什麽他們要撒謊?”

“師兄也不甚清楚。許是你同他們接觸少,彼此不了解,又因上次罰陵端抄經一事令他有了怨怼,所以想要捉弄你。豈料這一次捉弄過了火,險些釀成大禍。”

“對不起……我還以為,師兄會怪我。”

“傻瓜,有師兄在,任何事情都一定會查清,也一定會信你。屠蘇,在師兄面前,你永遠都不要撒謊,也不需要撒謊。”

“嗯。”屠蘇用力點頭,又抓着陵越的手看了半晌,終問道,“我可不可以……看一看?”

“不嚴重的。”陵越雖如此說,但見屠蘇眼神殷切,便主動拆開了裹傷的白布。

橫亘在掌心的一道劍傷赫然在目,傷口寬約半寸餘長,皮肉外翻,似有多條平行切口。

屠蘇的眉目立即擰成一團。

“那人的軟劍乃有多棱,棱上有齒,看上去像是劍,其實更似軟鞭,所以這創口也便難看了些。”陵越說着,将手握拳,掌心合起,便隐約能看見那軟劍的樣子。

“這麽細的劍,能使出來嗎?”

“可以啊,正因為細,便可向前突刺,如箭矢那樣……”說到一半,陵越忽然頓住,似乎聯想起什麽。近日後山突發異相,恰逢青玉壇到訪,真是巧合抑或人為?種種蛛絲馬跡,不禁令他陷入沉思。

“師兄?”

陵越回神:“沒事。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掌教真人要我們明早都到大殿去,今日之事,他還要詳細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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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比武臺上見血非是一件小事,天墉城作為此次的東道,自然不會縱容姑息搗亂的弟子。第二天清晨,陵端與肇臨被綁至大殿,二人眼圈烏黑,想是被關押了一夜不得安睡所致。

大廳中氣氛陰沉,鴉雀無聲。陵越帶着屠蘇在一旁伫立,目不斜視。

“陵端,把屠蘇騙上臺,可是你出的主意,還是你和肇臨共同起意?”涵素真人高踞寶座,聲音威嚴。

陵端一臉委屈:“師尊,是我,我的主意,同肇臨沒有關系。其實……我也不知道會鬧成這樣。徒兒只想,只想逗屠蘇師弟玩兒。他來天墉城這麽久一直都沒出過後山,這次有這麽精彩的比武,我就是想,就是想讓他看看熱鬧而已……”

“混賬!”涵素真人拍案,“練功不見你這麽勤快!閑事上心眼倒多得很!屠蘇險些送命,陵越也因此受傷,你還好意思說是逗他玩兒?一樣都是做師兄的,怎麽不見你學學陵越的穩重?陵端,叫你少花些心思在不相幹的地方,你非但不聽,還把肇臨給捎帶上了。你說你怎麽……真是孽徒!”

陵端把頭一低,不再說話。他是最不喜與陵越比較的。本來他是掌教真人的首徒,在衆弟子間地位超然,但偏偏陵越是執劍長老的弟子,劍術道法都更勝他一籌,如此一來壓得他便屈居第二,永無翻身之日。

雖然二人年紀尚小,但關于将來弟子中誰會接任掌門一事,陵端也隐隐約約聽到過些議論。目前教中的長老們都對陵越贊譽有加,陵端心中不是不吃味的,因而每當師尊将二人并提,他總是在胸中憋足一口悶氣。

“可是大師兄的傷是那青玉壇弟子打的呀,關陵端師兄什麽事?”肇臨在旁忍不住插嘴道。

“大膽,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狡辯!”涵素真人怒罵。

肇臨被師尊的雷霆怒吼吓得一縮脖子。他又看了眼陵端,只覺師兄方才将罪責一肩扛起,自己此時也不能忘恩負義,便硬着頭皮道:“原本我們只想把屠蘇叫到臺上,看他鬧個笑話就完了。哪曉得青玉壇弟子怕輸怕瘋了,連個孩子都打。這,這我們也料不到哇!”

“你!”涵素真人怒不可遏,簡直要一掌轟翻了他。

倏然間,不知哪裏來的勁氣竟将肇臨向門外倒吸出去。他身不由主,搖搖晃晃地向後疾退,撞到一人手掌上,被對方抓雞仔一般拎住後頸提在手裏。

“如此說來,傷了貴派弟子,是我青玉壇弟子的不是了。”來人正是青玉壇的武肅長老,他語氣桀骜,一臉狂傲,将肇臨提了進來,扔到地下,看上去絲毫沒有道歉之意。

涵素真人沉下面孔,不卑不亢道:“比武雖分勝負,傷及性命卻有違武學宗旨。這一節,敝教弟子卻也并未說錯。”

那武肅長老嘿嘿笑了一聲,并未作答。他虎目炯炯,像是在搜尋獵物的猛獸,在廳中掃了一圈,瞟到肅立大廳一邊的屠蘇身上:“刀劍無眼,上得比武臺,有何磕碰損傷便都要自己一力承擔。誰又知道貴派弟子會如此身嬌肉貴,打不得碰不得,還要勞動他人擋劍。難不成,你們這小徒弟是泥捏的金子打的?”

說話間,他已不知不覺逼近屠蘇,猝不及防地伸手前抓,讓人避之不及。

涵素真人倏然移至,與他舉掌相對,五指相抵。

偌大的廳堂中驟然爆發出一陣金光。兩位高人的真氣沖撞在一起,霎時氣流激蕩,迅如疾風,山呼海嘯般掃過諸人面龐。

如此較量委實緊張,衆人只是屏息靜觀。只見兩人對掌持續了一會,涵素真人面現紅光,一身真氣沛然浩蕩。天墉城乃道家真傳聖地,又有日月清氣加持,是以他一身真氣浩淼無邊,用之不盡。相較之下,那武肅長老便被比了下去。只見他面目猙獰,氣力不濟,似是已經落了下風。

涵素真人并不想就此結怨,便順勢收掌。

“比武重在切磋,點到即止。若是步步相逼,不僅傷身,連和氣也傷了,豈不得不償失?”這話涵素真人此刻說來,顯得別有深意。

那武肅長老只是蹙眉不言。

“非也非也,真人此言差矣。”驀然一道細長身影竄入廳中,那人不請自來,極是無禮,聽他言語之中的傲慢神氣,簡直比那武肅長老有過之而無不及。

陵越一擰眉,前踏一步,本能地拿自己身體護在屠蘇面前。

來人正是昨日比武臺上與他較量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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