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路途中

狹小的空間內點燃着熏香，因為空氣不夠流通，顯得有點悶悶的，雲暖陽擡手翻過一頁讀本，沉浸在志怪小說中難以自拔。

案幾的另一頭，丹桂手中忙忙碌碌的，将各色釵環簪子拿出來比劃，比劃完了又收好，來來回回做着重複工作。

也虧的雲暖陽現在忙着看書沒時間調侃她，要不然又得說她幾句。

在收拾準備了大半個月後，雲家終于啓程離開了南司城，踏上了回歸京城的旅途，大車小車的足有幾十輛，拉滿了人和貨物。

雲暖陽自己有一輛單獨的車子，裏面的裝飾實用簡單，倒勝過浮誇的面子貨。

丹桂一人一路陪着她，其他的丫頭都被趕去後頭的大車擠着坐了。

因為她院子沒得小厮，雲開陽打發雲峰給她趕車，此刻就坐在一簾之隔的車轅上，時不時能聽到他禦馬的呼喊聲。

自打那日她和姐妹們道別之後，這天就和破洞的篩子一樣，淅淅瀝瀝的小雨從未停過，沒有一天放晴的。

拖累的她們不是在車上就是在屋裏，很有一種不見天日的錯覺。

趕路本就辛苦，更何況成日呆在這麽狹小的車廂中，雲暖陽起初很不适應，後來還是雲開陽給她出了個點子看話本子，聊以打發時間。

看完了這頁，雲暖陽又翻了過去，眼都沒擡一下，這回丹桂總算放過了那匣子首飾，開始煮水烹茶。

馬車上的爐子用的是炭火，一來明火危險，二來馬車配套的東西都比較袖珍，炭火的熱力便已經足夠。

她兩手拄着下巴，兩眼放空開始發呆，直到銅壺上的水開始蒸騰出熱氣，才回過神來。

丹桂懶洋洋的順手取過放在一旁的團扇，對着爐子下端的通風口輕輕扇着，正燃着的銀絲炭随着她的動作一明一亮，別有一番韻味。

不過她可沒心思欣賞這些，老實了大半天的她終于憋不住了，一停一蹭的挪到了雲暖陽身邊。

“小姐，陪我說會兒話吧，在沒人理我非得瘋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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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這時雲暖陽看完了一小節，聽她這話便合上書頁伸了個懶腰，不過也沒理她，反而自己錘錘肩膀活動脖頸，免得身子都鏽了。

丹桂還是挺有眼色的，見狀趕緊去給她按了起來，舒服得她眉頭都松開了。

雖然她這麽讨好賣乖，但雲暖陽嘴皮子也沒客氣：“真這麽悶，不如去後頭和你的姐妹們作伴，也為我騰些地方，免得這麽仄逼。”

丹桂趕緊反省，深刻檢讨了自己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放言堅決杜絕這種不正确的思想。

雲暖陽懶得跟她貧，坐直了側身來到窗邊，右手輕輕的挑起了紗簾，看着外頭的景色。

雖然近中午了，但天色仍不透亮，雖然不妨礙視物，但車旁騎着馬穿着蓑衣的人一個個都顯得臉上灰暗。

她們選擇走的是官道，這段路兩邊都是林子，高高的喬木阻隔的視線，看不清遠處的情景，但想來免不了和此處一樣泥濘濕滑。

滴答滴答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下一刻一個騎士來到了車旁。

因為蓑衣礙事他離的不近，但透過雨幕可以清清楚楚看見他英俊的臉，正是雲開陽。

他憐惜的看着因為奔波困頓而神色萎糜的妹妹，眼神中帶着心疼：“無趣了？再忍一忍，前頭就到了縣城，咱們可以在那好好休整休整。”

雲暖陽聽了一個激靈。

按之前的行程安排，她們并沒有這個休息點，是準備一鼓作氣先趕路的，這個突然的改變引起了她的好奇。

“可是這個縣城有什麽特別的？怎麽突然要在這停留。”

雲開陽臉色沉重，一邊禦馬穩穩前行，一邊搖了搖頭。

“父親請精通天文的人看了天色，不日怕會有一場大雨，過了這個縣城，後頭都是些小村子，冒雨趕路怕會不妥，倒不如先避一避。”

雲暖陽懂了，他們拖家帶口的，确實應該以安穩為第一要務，不然損失些財物就罷了，如果出現人員傷亡，才是真的得不償失。

雲開陽說的果然沒錯，車隊又走了兩刻鐘，便到了縣城城門。

這城城牆并不高，女牆也顯得有些殘破，看着就不是什麽富庶之地，不過他們獨在異地，不能像家中一樣講究，一切還是方便第一。

城門口，有下人去和守衛交涉了，不多時就開始放行，浩浩蕩蕩的一群人開進去，瞬間将城中的主路堵了一半。

雲開陽見這樣不成體統，喝令了幾個管事的約束手下，有先派過來的小厮訂好了住房，便在他的帶領下往客棧走。

這種小縣城的客棧常是為走商的人設的，間或接待訪友探親或附近前來縣城辦事的人，所以平價又實在，規格也偏小。

雲家的人住了進去，就把剩下的所有房間都占了，甚至還稍有缺乏，好些人只能擠着住了。

幾個主子和管事住的都是上房，但雲暖陽打量着，這房間也只有一個幹淨還值得說道，別的只能一切從簡。

好不容易都安頓了下來，這是早已誤了午飯的點了，有下人向老板借了廚房，很快就麻利的搬上了一桌便飯。

他們大多是在自個兒房間單獨吃的，但哪怕是這樣，大家族中訓練出來的仆人架勢也讓剩下的一成住客開了眼。

丹桂好不容易有個地方落腳了，服侍雲暖陽休息下，轉身就跑去了外邊。

這陣子把她憋的不行，這會自然要去收集第一手八卦，她找了個角落坐着，聽着旁人對自己府上的贊譽，她比有人誇贊自己還開心。

等雲暖陽起身了，她活靈活現的學人感嘆，還別說，學的挺像的。

他們住下的第一晚平安無事，到了第二日上午也一切如常，原本以為會就這樣一直下去，不想第二天中午一過，風雨就開始大了起來。

從綿綿細雨到瓢潑大雨，這變化在短短時間內就完成了，而且電閃雷鳴，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雲暖陽推窗看了，只能隐約感覺到遠處黑雲壓城，豆大的雨點接連落下，襯的到處都是白茫茫的，稍微離得遠了就讓人看不清楚。

她不由慶幸自家做出了正确的選擇，要不然這樣的暴雨下夜宿村莊，露天放置在外頭的馬車牲畜只怕都得遭殃。

而現在，因為有了提防，雲開陽早就令人和掌櫃協商好了，財物必定都不會損失，真是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