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偷和故人

自打那日之後，雲開陽開始了勤學苦讀，不惦記着要去外頭騎馬了，也不再在嘴上念叨着科考的事。

他每日實打實的看書，看的還是他最不耐煩的經濟文章。

如果說之前對他貿然想要參加春闱的決心還有什麽懷疑，那現在雲暖陽已經切實體會到了他的破釜沉舟。

書看累了的時候，兩人會聊起新近心态的改變，他直言正是最近一次游學後遇到的慘事、不平事多了，才會起意想要出仕。

掃一屋固然可喜，但卻遠遠比不上掃天下帶來的欣然，獨自一人行正事雖然高潔，但卻遠遠比不上教化萬民的崇高。

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只有身居高位了，才能借着規則将自己的意願傳達開，影響到更多的人。

雲暖陽雖然理解他，但畢竟沒到他的高度，相比之下，她更看重自己在所經歷的事情中能學到什麽。

就如那日是施舍米糧，最後果不奇然還是出了岔子，雖然留下了足夠多的人馬，但總有年輕力壯一身是膽的青壯敢于賭一把。

他們借着人群的掩護搞事情，引起小片騷亂，想借機狂撈，但最終還是被一個個的揪了出來。

坦白講，這次事情如果由她來主持，只怕并不會想這麽遠。

看見了，随手就施舍，總歸還是人生經驗不夠，意識不到在極端情況下人們會變成怎樣。

如今她們要上京了，以後少不得跟那些腹內九曲十八彎的人打交道，若做事走一步看一步，只怕被坑了，還回不過神來。

她深深地憂慮着，但也沒什麽好法子可以解決，不由十分無奈。

兩兄妹心裏各自揣着事兒，氣氛自然活躍不了，就這麽一路沉悶着，到了景城。

景城是個港口城市，原先并不在他們的行程上，但先前連日大雨，陸路塌方不少，他們走了兩日，不時能碰到困難，雲父便拍板改了水路。

水路自然有水路的好處，行程快，人也相對輕松，雖然暴雨時風浪大，但現在天晴了，卻沒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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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相對的，水路也有不好的，那就是太遠了。

南司城不在大河邊上，她們這回也是擔憂陸路不安全，不想多生事端，才會特意繞了圈子選了水路。

景城便是這一路來距離相對較近的港口，是運河邊上的重鎮，不少鹽鐵都會打這過，更不用說來往的商人旅客了。

他們上午到了這，選了個客棧住着，安置下來便吩咐了管家聯絡大船。因為人多，時間又緊，想要找到合适的船只只怕不易，不過左右雲家不差錢，這事兒總能辦到。

中午吃過午飯小憩了一番，雲暖陽提議到處走走。

港口城市貿易發達，風土人情和他們之前呆的地方都不一樣，平常沒時間游玩，倒不如趁着這個機會看看。

另一方面，這些日子大家不是在車裏，就是宅在房子裏，總沒有個松散的時候，人的精神頭就不好了。

她們出去逛逛，也好借着這個空閑調試調試，好挨過後頭坐船的日子。

王氏本來不想出去的，也被她這些理由給說動了，母女倆在雲開陽的保護下，帶着一幹小厮婢女，就開始了景城半日游。

景城的坊市同其他城市大同小異，都是些常見的吃食用具，不足為奇。

但沿街逛着時，有不少手工制品十分新奇，惹得她們母女倆時時停駐。

原來這附近有個異族聚居地，他們雖然貧窮些，但喜歡的花樣圖騰與一般人不同，別有風情。

王氏遇到了，不由看住了，挑挑揀揀買了好些東西，後頭幾個小厮手上都拎滿了，說是有趣，買了回到京城送親訪友當個搭頭也頗有意思。

這麽行行走走，雲暖陽不時跟王氏說着哪個好看，母女兩個融洽得很。

可到一處窄路時，雲開陽忽的上前将她們護在了身後，唬得她們東西也不看了，瞪着眼睛四處張望。

其實也沒什麽稀奇的，只見有人在前頭倉皇逃竄，後面跟着個咬牙緊追的，還有人大聲喊着抓小偷，什麽情況一目了然。

那偷兒估計是個老手，刻意往人群中鑽，忽左忽右的，不一會兒就将後頭緊追着的人甩得老遠。

眼看就要追不上了，那人又急又氣，喘着粗氣面目猙獰，吓得周圍的人都不敢靠近。

小偷再次跑到了一個岔路口，看後頭人追不上了，手上居然還打着手勢挑釁，大笑着就要往巷子裏鑽。

他正待邁步，突然從斜邊裏伸出了一只大手，牢牢的揪住了他的後脖頸。

那手使勁往後一扯，小偷站不住腳，趔趄了好多下，最終還是仰躺着摔了一跤。

轉眼間形勢逆轉，圍觀的衆人都沒回過神來，一個個都一愣一愣的。

那小偷這一下摔得夠狠的，只見他兩手護着尾椎骨，艱難的翻了個身，變成趴着瑟瑟發抖。

連剛剛偷到手的東西也顧不上了，一個藏藍的荷包掉在了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塵，但仍能看出它鼓鼓囊囊的，裏頭東西不少。

追逐的人見了這轉折喜出望外，趕緊三步并作兩步的趕到那邊，俯身拾起荷包哆嗦着打開查看裏頭的東西，果然一個不少。

他臉上挂着笑，不過側身看到起不了身的小偷時，變成了恨得咬牙切齒，一步上前狠狠踢了兩腳，還唾了一口，才算解氣。

突如其來的小騷動有了結果，圍觀的人們漸漸散了，只餘下少數人還在打量橫插出來的那位勇士。

這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是個五短漢子，他生得個矮，粗略比劃着，比一般纖細的姑娘還要矮去半個頭。

雖然身材粗壯，但他看着像個半大小子似的，讓人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偉力。

失主客氣的向他道了謝，還作勢拿出錢財想要給他，被他客氣的拒絕。

他幾番推手之下固辭不受，失主只得客氣的再次道了謝，便匆匆離開了。

現場只剩下抱頭撲地的小偷，不知道是真沒臉見人了，還是怕擡起頭來被人打，他死活不肯起身。

不起身也沒事，三個當事人，失主走了，這個助人為樂的青年也沒想再多事。

他拍了拍手，随意的環顧了一周，也準備離開。

只是這個動作最終只做了一半，他朝着雲暖陽一行人方向看了半晌，大笑着大跨步走了過來。

同樣的，雲開陽跟他差不多，也是一臉驚喜，顯然十分高興。

他向王氏告了罪，便匆匆的向那位壯士走去，顯然是認識的。

這個意外倒是出乎人意料，雲暖陽暗自在心中嘆息。

沒想到出來逛個街，遇上了小偷不說，出來抓小偷的，居然還是熟人。

她目睹了整個事件發生的經過，也只能感嘆一句她哥的人脈可真廣，不愧是多年游學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