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她能查出什麽名堂來這個小姑娘……
女子語氣裏明顯帶了些緊張與局促,呼吸也變得紊亂起來,她眼神游離,急聲道:“什麽問題?”
楚潇微微一笑,微啓薄唇:“第一,按理說自溺應該可能是第二天甚至更久才被發現,而張侍郎的屍體這麽快就被發現撈上來,實在是奇怪。”
女子的臉色倏然一變,青白交加,極為難看。
楚潇随即又不緊不慢地補充:“第二,丫鬟秋兒又怎麽知道張侍郎身亡在湖裏?難不成她能看見湖中的屍體?這又是一個疑點。”
楚潇看見她難看至極的臉色,卻還是繼續不留情面地說下去:“第三,像大戶人家的丫鬟,晚上是不能私自出去的。為何她深夜還在外邊游蕩?”
楚潇說完,女子難看的面容上早已平添了些畏懼。女子勉強定住心神,偏要嘴硬:“我怎麽知道?要問秋兒!你總不會以為我是兇手罷?”
楚潇綻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如蛇吐信子般淬着毒液:“莫慌。到時候,一問便知。”
那女子頭上冷汗連連,卻還是強撐着鎮定。她見那小丫鬟來了,她揚起瘦削白皙的下巴,給她使了一個眼色,冷冷地道:“當時發生了什麽,說罷。”
秋兒抖如篩糠,抖抖索索地說道:“奴婢當時在外面逛,聽見有人說哪裏撈出屍體了,奴婢就去看,發現那具屍體是老爺……”
楚潇微微皺了皺眉,聽那秋兒又放聲大哭道:“奴婢真的所言非虛啊!”
楚潇凝眸,繼續沉聲問:“那麽那個人,又是如何打撈出屍體的?為何半夜打撈屍體?你半夜又為何在外游蕩?”
秋兒目光游離不定,瞟了一眼張侍郎夫人,又将視線移回楚潇身上,吞吞吐吐地說:“奴婢當時晚上出去是因為……因為……和人私會……”
“賤.婢!誰教你出去私會野.男人的?!不知廉恥的東西!”
女子氣得耳尖發紅,她面目因氣憤而變得猙獰,轉身便将秋兒猛然拉至身前,攥住她的衣角,擡手便要打她一巴掌——
她的手腕被一只玉蔥一般的手所抓住,楚潇沖她一笑,溫聲道:“夫人,有這麽多人看着,當堂打人,不太好罷。”
女子甩開她的手,揉了揉手腕,狠狠地乜了她一眼。她擡眸又見錦衣衛的人已經進了庭院裏,便不再敢發話,只是用目光剜着楚潇,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
楚潇氣定神閑地收回了手,秋兒依舊抖如篩糠,跌坐在地上縮在角落裏,眸中灰暗,盡是畏懼。
“楚姑娘,你看看你是怎麽查的,”沈岳皺皺眉,倏然發話,“這樣查下去,可不會有進展。以我來看,張侍郎夫人應該是沒有嫌疑的,那丫鬟所說之話也應該是對的。楚姑娘,你可不能冤枉人。”
楚潇沒發話,不鹹不淡地睨了他一眼。
沈岳挑了挑眉,又繼續說道:“若是明日還沒有眉目,那本官就得和皇上禀報,楚姑娘是在幫倒忙了。”
沈岳要參她一筆,顧宜也攔不住他。
況且,顧宜怕也不會事事都幫她,她也不能一直靠着顧宜。
楚潇面色絲毫不變,而是露出一個不明的笑容:“好啊。那我倒要看看,明日我到底能不能找到線索!”
沈岳正戲谑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絲譏諷。
他正欲繼續挖苦楚潇,不料楚潇又倏然說道:“不過在查案過程中,沈指揮使若是一件事都不幹,那便不要指手畫腳了。若是沈指揮使想參與,歡迎至極。”
“你!”
沈岳被她一席話憋得一句話也說不出,氣紅了臉。
柳纖纖亦是面色通紅,她正欲大罵,但又想到場合,便冷哼了一聲閉上了嘴,狠狠剜了楚潇一眼。
楚潇微勾唇角,蹲下身問那秋兒:“還是那句話。那麽那個打撈屍體的人,又是如何打撈出屍體的?為何半夜打撈屍體?既然你是去私會的,那又是私會的誰?”
秋兒看了張侍郎夫人一眼,又移回目光,瑟瑟發抖地回話:“奴婢私會的是隔壁賣雜貨的老板,他二十來歲左右,這幾日與我關系走得近,我便歡喜于他……”
張侍郎夫人氣得差點就要昏厥過去,楚潇卻安慰秋兒道:“別急,慢慢說。”
秋兒咽了口唾沫:“當時我走在湖邊與他私會,便看見有人在船上釣魚。過了一會兒,他便說有屍體浮上來了。”
楚潇思索了一陣,微微蹙眉。
她臉色又緩了些,問道:“那麽你們最後見到張侍郎的那一次,是什麽時候?”
秋兒不敢去看楚潇的眼睛,眸中灰暗,嗫嚅着說:“晚上亥時末的時候他還在書房……我還在給他送茶。”
楚潇微微颔首,又溫聲問:“那他是何時被人所發現的?”
秋兒回道:“子時末。”
居然其中只隔了一個時辰……
楚潇輕輕“嗯”了一聲,似乎在思索。半晌,她倏然又問:“那……桃花湖離這裏有多遠?”
丫鬟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試探性地回答:“不遠……也就兩裏路。”
楚潇又煞有介事地“嗯”了一聲。
顧宜有些好笑,她這是在學自己?
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姑娘能查出什麽名堂來。
無人發話,空氣驟然間變得凝固至極。
在一個時辰內趕到桃花湖自溺并且被人所發現,也是個難事。
自溺的人經過一段時間,屍體便會浮出水面。
因為身體變質産生氣體,便會因為浮力浮出水面。這居然在一個時辰內便屍體變質浮出水面,就算是在炎熱的夏天,屍體變質如此之快也是不可能的。
這小丫鬟所說句句都是漏洞,恐怕是有人提前教她。
秋兒正摸不着頭腦呢,楚潇驟然間又問她:“秋兒,你可知道,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秋兒倏然睜大了眼睛。
她回避着楚潇的視線,慌忙地說:“姑娘,我不懂您說的是什麽意思……”
楚潇緊抿雙唇,眸中已經有了些許冷意。秋兒連連搖頭,哭道:“姑娘放了秋兒吧,奴婢真的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麽啊!”
楚潇輕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若說不出來,我們便只好将你帶到大理寺了。”
“說那麽多廢話作甚,”沈岳抱着臂冷笑了一聲,“不如送到我北鎮撫司诏獄去,看看她還能不能開口!”
楚潇不禁有些好笑,這男主沈岳在書中就是個妥妥的霸總人設,喜歡逞威風,做事也心狠手辣,不管人的死活。
當時評論區還有人說他“瘋批美人”,楚潇只覺得離譜到了極點。
秋兒一聽“诏獄”這兩字,小臉倏然變得煞白。她聲嘶力竭地哭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哇,求求各位大人放了奴婢罷……”
“沈指揮使,這話可說不得,”楚潇擡眸一笑道:“第一,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被一些有心之人聽到了,還不知要怎麽诟病錦衣衛。第二,對這麽小一個小姑娘用刑,不過幾次她便死了。沈指揮使這樣辦,難道不是在幫倒忙?”
沈岳氣急卻不知如何反駁,他瞥了一眼顧宜,卻發現那顧宜面色淡然,甚至還落了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心裏啐了啐楚潇與顧宜,兩個壞她好事的東西,倒是挺配。
顧宜則靠在柱子上,冷倦的眸中起了些不明的波瀾。
這個小姑娘,不似傳聞中所說的刁蠻任性、又蠢又壞。
當真奇怪。
楚潇又回過頭來,溫聲問那丫鬟秋兒:“你當真不說?”
秋兒倏然停止了哭泣,她癱軟在地上,眸中盡是悲哀與決絕,将不知什麽東西塞入自己口中——
楚潇的瞳孔陡然縮小,顧宜三人的臉色也倏然一變。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秋兒便“噗”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垂下了手。
楚潇一探她鼻息,人已經沒了氣。
她撥開秋兒掌心,看見裏面的棕褐色的毒.藥,失色道:“是和鳴子!”
秋兒居然自己吞了和鳴子,又如何能從她口中得出線索?
楚潇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顫抖的雙手,失神地站起身。
沈岳則抱臂站在一旁,眸中盡是譏諷與不屑:“這下好了,線索全斷,楚姑娘,你還說自己不是在幫倒忙?若是再這樣,案子應該怎麽破?”
楚潇一句話也沒說,睨了沈岳一眼。
沈岳被她看得直發毛,只聽楚潇又道:“線索并未全斷。撈屍人與秋兒的相好,也是一條線索。沈指揮使,您若是一直再說風涼話的話,我建議您自己查。”
沈岳又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好嘴硬道:“那我倒要看看,明日你能查出些什麽名堂!若是你查不出,本官就認你是在幫倒忙了!”
***
離開張侍郎家的時候,楚潇困得睜不開眼,倒在馬車上會了周公。
錦衣衛來的人衆多,張侍郎夫人被錦衣衛帶走了,秋兒的屍體亦是。現在沈岳任何事情都不做便占了上風,得意得很。
在大越,大理寺本就稍遜錦衣衛一籌,何況這次,沈岳不是協助,而是和他聯合辦案。
縱使顧宜是朝堂上炙手可熱的大紅人,但大理寺一幫文官在這裏也奈何不了他。
楚潇在夢裏也睡不安穩,到将軍府的時候,馬車夫看見熟睡的她,也束手無策。
“我來。”
顧宜朝馬車夫淡淡地說了一聲,便徑自掀開了馬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