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演戲

“媽?媽!”

倪路懷裏的人忽然兩眼一閉往下墜,倪路惶恐之下緊緊扶住她。

二叔一見趕緊上來幫忙,“快快,小路,扶你媽到床上!”

“小路,這邊!”二嬸反應更快,走到病房最裏邊的一張床前掀開被子調整枕頭,“趕緊讓你媽躺下來。”

十九歲的大小夥兒在二叔的幫助下,先把他媽的胳膊繞到肩膀上,腰一彎,手搭上他媽的膝蓋窩,一使力就把身形單薄瘦小的黃翠蘭抱了起來。

“小路,別慌啊,你媽情緒一上來就這樣,醫生來看看就好了。”二嬸在倪路把黃翠蘭抱床上的時候趕緊用被子把人蓋上,同時抽空安慰臉白如紙的大男孩,看見自家男人杵在床邊,一瞪眼,“你愣這幹嘛,趕緊去叫醫生。”

“哦、哦,我這就去!”

二叔這才想起來得叫醫生,連忙轉身朝病房外走去。結果人才走到門口又退了回來,緊接着進來的是張禹城,醫生就跟在他身後。

原來剛才在黃翠蘭倒下的那一刻,察覺不對的張禹城第一時間就跑去找醫生了。

二嬸也是這時候才發現跟着倪路一塊來的這個高大帥氣的男生。

二嬸忍不住看了好一會兒這帥得讓人挪不開眼的男生,才扯扯身邊倪路的衣袖,“小路,這你同學?”

她問完看過去,才發現自家侄子也看着門口的方向,人有些愣。

“小路?”

倪路這才收回視線,對二嬸說:“我們一個宿舍的。”

二嬸對這打骨子裏散發出一身矜貴從容的氣質長相清俊的男生很是好奇,但現在不是寒喧問話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還是在正在給黃翠蘭檢查身體的醫生身上。

在醫生檢查的時候,昏迷沒多久的黃翠蘭悠悠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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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倪路湊到她跟前,握住她的一只手,注視着她的眼眶微紅。

黃翠蘭剛醒來目光還有些散,等看清站在床邊的人是誰,還沒說話,眼眶又很快盈滿了淚花。

這時醫生的檢查也差不多了,他把聽診器收好挂在脖子上,對倪路說:“她這兩天吃什麽吐什麽,基本是靠葡萄糖來維持。本來身體就差再加上低血糖,情緒一激動容易導致大腦供血不足陷入昏迷。”

“再這樣下去身體再好的人都熬不住。吃不下東西最主要是心病導致的,你是她兒子吧,你多勸勸她,打開她的心結,讓她別想這麽多。”

二嬸擦去眼角的淚,上前,拿起放在病床前置物櫃上的一個保溫盒,“翠蘭,這是我一早去附近的小飯館跟人借廚房給你熬的碎肉粥,可香了,現在還熱着呢。我讓小路喂你吃點?”說着,打開蓋子遞給倪路,“小路,你喂你媽喝點粥。二嬸把米都熬爛了,特別好入口,也容易消化。”

倪路接過飯盒,小聲對黃翠蘭說:“媽,我喂你吃,好不好?”

醫生寫好檢查記錄,把記錄本挂在床尾後說:“病人只要能醒就沒什麽大礙,她現在這情況,最主要還是得讓她吃點東西,不然吃再多藥都沒用。”

醫生走了,二叔趕緊起身送他出門。

黃翠蘭雙眼含淚目不轉睛看着兒子。倪路用勺子盛出夾着肉沫的米粥,放到唇邊吹吹,哄孩子一樣對他媽說:“媽,喝點粥好不好?”

黃翠蘭對送到嘴邊的食物視若無睹,她看着兒子的臉,看着他眼角的疤,一顆淚順着臉頰滑落,她張開起皮的唇,顫着聲說:“小路,是媽拖累了你……”

倪路舉勺子的手一抖。

黃翠蘭流着淚說:“要不是我這不中用的身子……你也不用一邊上學一邊打工賺錢……你不去打工賺錢就不會遇上那些事情……都是媽的錯……媽就應該跟你爸一塊去了,不該這樣留下來拖累你……是媽不好……”

倪路再忍不住,一把放下手裏的東西,緊緊握起他媽的手,紅着眼啞着聲說:“媽,不是的。你不要這麽說,和你沒關系……真的和你沒關系……”

黃翠蘭卻根本聽不進去,視線落在兒子眼角的疤上,淚水越流越多,她搖頭:“是媽不好,是媽害了你……小路……媽對不起你……媽當初怎麽就不跟你爸一塊去了……”

“媽!”

倪路難受地叫了一聲,控制不住地把臉埋入了母親布滿繭子的掌心裏,也把自眼角滴落的一顆淚滴到了這只幼時覺得寬大溫暖,而今只覺得瘦小孱弱的手心裏。

倪路繼承了他媽身上的一些特質,那就是藏得很深的固執。

孩子明明什麽錯都沒有,好心相幫卻背負這麽重的罵名,哪個當媽的不心疼。

離家前還好好的一個大小夥子,再見面臉上卻多了這麽深這麽猙獰的疤。想到孩子這些日子在外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黃翠蘭心裏難受得厲害,看着守在身旁的兒子,淚水不住的流,是真的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去,被倪路哄着好不容易吃幾口,最後卻把胃酸都給吐出來。

二叔二嬸以為倪路回來了,把話說清楚就行了,沒想到看見倪路後,黃翠蘭的這個情況反而更嚴重了。

黃翠蘭真的覺得自己拖累了倪路,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要不是她這身子幹不了重活,還得不停吃藥,她兒子怎麽會早早就得出去打工賺錢養家,明明是最該在學校好好學習的時候啊,她兒子卻總是起早貪黑不停工作,還得抽時間學習。要不是她,兒子怎麽會活得這麽苦這麽累,還因為打工這事攤上這麽大的罪名讓人這麽辱罵排斥。

她難受,她真的難受,她不想活了。

吃了又吐的黃翠蘭最後吊着葡萄糖沉沉睡下,眼睛有些腫的倪路對一直守在一旁的張禹城說:“抱歉,你再等我一會兒,我去趟廁所。”

結果倪路遲遲不歸,張禹城和留在病床前照顧黃翠蘭的二嬸說了一聲,離開病房去找人。

張禹城沒在住院部的公共廁所找到倪路,他在基本沒什麽人走的樓梯間裏找到了倪路,他雙手抱膝蹲坐在角落裏,不時擡手抹眼淚。

聽見有人下樓的聲音,他趕緊站起來,背過身去用衣袖擦臉。等他平複得差不多了一擡頭,就看見張禹城站在樓梯上,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安靜地看着他。

倪路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脖子,幹澀地笑笑:“抱歉,讓你久等了。你,餓了嗎?是先去吃點東西,還是找家酒店住下休息一會兒?你昨晚肯定沒休息好。”

張禹城說:“我一個人去就行了。你要是餓了,我幫你帶點吃的。”

“不行,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倪路搖頭。頓了一下,又說,“這裏有我二嬸,沒事的。”

張禹城沒再說什麽。

倪路本想帶張禹城去家環境比較好的酒店,可張禹城執意住在醫院旁邊的酒店裏。

他說:“可以訂個标準間,有兩張床,在醫院陪床睡不好可以來這補覺,方便。”

倪路很久沒說話,進了酒店去辦理入住前,他問:“你打算住多久?”

張禹城說:“一星期吧。”

倪路還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倪路去辦理的入住手續,這次張禹城沒和他搶。他知道如果不讓倪路做點什麽分散一下注意力,他會難受。

開好房,倪路和張禹城一塊上去。

房卡在倪路手上,他開的門,然後由他推門先進去。

條件也就那樣,房間裏塞兩張一米二的床基本就滿了,好在比較幹淨,也沒什麽奇怪味道。

倪路一直不說話,張禹城能感覺出他對這裏不滿意。

奇怪得很,明明住進來的是張禹城,不滿意的人卻是另一個人。

張禹城先把手機丢在其中一張床上,然後一屁股坐上去,開玩笑似地說:“條件很不錯了,有床有廁所還有空調。我以前住過比這還差的地方。”

倪路轉身看他,眼裏有些不信,“比這還差?”

張禹城點點頭,“野外,有時候連喝的水都沒有。”

倪路想了想,說:“是露營吧?”

張禹城搖頭,“是訓練,耐力訓練。”

倪路若有所思。

張禹城笑了一下,忽然擡起一只手牽起他垂在身側的手,仰頭看着他說:“放心,我沒有那麽嬌貴。”

倪路下意識縮手,張禹城順勢松開,往床上一倒,說:“這會兒才感覺到累。”

倪路本想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一聽這話便換了句話,“那你先休息,我回醫院看看我媽。”

張禹城擺擺手,“去吧。”

倪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見張禹城沒有再說什麽的意思,才邁開步子。沒走到幾步,就聽躺在床上的人道:“不用太擔心,一定會沒事的。”

倪路轉身,對上張禹城的眼睛,半晌,細不可聞地“嗯”一聲。

關門聲響起,張禹城在床上躺了數秒忽然坐起來,拿起手機撥出一個號碼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看着樓下的車來車往,不久後,他說:“于叔,戲該演完了吧?”

“對,是時候收尾了。”

“越快越好。”

“最好這兩天就有結果。”

舞蹈學院古典舞系的學生正在學校的劇院排一出舞劇,熱火朝天排到第三場的時候,不知道是誰的手機忽然響起,在沒有觀衆的大劇院裏顯得格外刺耳,打亂了節拍,導致正在排舞的學生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指導老師頓時拉下一張臉。

“怎麽回事,不是叫你們把手機都關了嗎?”

一名學生從舞群裏趕緊跑出來向老師鞠躬,“對不起老師,我這就去關手機。”

穿着舞蹈服化着濃妝的田菲說完不等老師說什麽,一個轉身急匆匆跑去舞臺的後邊接電話。

她的着急并不是因為手機鈴聲幹擾了大家排舞,她想趕緊去按掉,她是着急着想去接電話。

她今天一直在等這個電話。

手機塞在一個手拎包裏,包就被放置在離舞臺最近的一張椅子上,只要一響,舞臺上的人都能聽見。

田菲失了往日的優雅,翻包找手機的動作顯得慌忙,塞在包裏的小東西掉了出來都顧不上去撿,找到手機立刻接聽。

“小雅,現在情況怎樣?錢收回來了嗎?”

不知道手機那頭的人說了什麽,田菲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臉色煞白的她捏緊手機,說話聲音又氣又急還帶着些惶恐,“李心雅,是你說穩了我才把錢投進去的!我借的可都是高利貸啊,那邊一直在催我,我要是拿不出錢來,我、我死定了!”

手機那邊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我說過有風險有風險,是你非要進來!還有,我可沒拿槍指着你借高利貸,你別把什麽鍋都往我身上甩!”

田菲用力咬住手指,冷靜一些後,說:“小雅,你得幫幫我,你要不幫我,我真的完了。”

“幫?我怎麽幫,我自己的錢也全都被套進去了!”

田菲抓救命稻草一樣對手機那頭的人說:“小雅,你認識的人多,你有辦法的對不對?高利貸那邊我多多少少得先還上一部分,再不還錢他們真的會弄死我!”

手機那邊的人沉默一會兒,說:“有是有,就看你能不能豁得出去了。”

田菲像是看到了希望,“什麽辦法,你說!只要能馬上有錢拿,什麽都行!”

“話別說太快,先聽完再說,更何況你還是有男朋友的。”

田菲愣了愣,“什麽?”

很快,手機裏再次傳來說話聲:“我認識個老板,只要你讓他滿意了,給錢很大方。只不過他玩得很兇,還喜歡多人。你說你着急拿錢我才跟你說這個。總之,你自己看着辦。想好了給我電話。”

那邊的人說完想要挂電話,電光火石間,田菲叫住了她,“等等。”頓了下,她咬咬牙,說,“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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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真:張主席要放大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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