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開啓

院子老舊破敗,牆體的一些裂縫被人用泥土縫合,簡單的院落只有一棵桂花樹,周圍些許綠草卻被打理的很幹淨,顯然屋子的主人,曾經很細心的打理過。

天色已經暗下,周圍一片寂靜,微風送起花香,輕輕掀起他絲紗的衣衫,幾縷發絲調皮的落在胸前,一半的黑發一絲不茍的用一根木簪束好,血幽精魄從他身體裏淡出,逐漸凝聚成一團熒光,乖巧的落在他肩上。

那雙狹長的眼睛凝視的宴林離開的方向,喟嘆道:“他還真是一點沒變啊……愚笨,天真,所以他的真心才會被踐踏,無人珍惜。”

他像是回憶着,遙遠的目光穿越了時光。

他像是看見了兩個完全重疊的身影。

突然,他眼神微凝,語氣很輕,陰冷而強勢:“可即使如此,能踐踏的也只是我一人——”

血幽精魄從肩上跳下來,熒光圍着他轉了兩圈,像是喜悅一般,随後沒入他的身體。

另一邊

宴林走在回去的路上,腦海裏不停的回憶剛剛和安瑾年的交鋒。

第一世,兩人第一次見面也是在迷蹤仙境盛會,那時安瑾年處境很不好,雖然剛剛突破金丹卻境界不穩,在雲境派又處于孤立無援的地位,而自己第一次離開浩然仙府,心無雜物 ,在遺跡仙境遇到他時,他一臉純善,穿着外門弟子的衣裳,身形比較瘦,本來他沒有在意這個人,可就在他遇險時,他卻挺身而出救了他一命,而救命之恩自當感激,便和他結伴而行。

随後他們也如期望那般相談甚歡,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自然而然他便對這人真心相待,這一待就是幾十年。

世人皆知他與雲華仙君是好友。

第二世,靈識回溯,他得知自己的死和他有關,心中怨念滋生,如同心魔纏繞,炙熱鮮紅的情感……算是恨吧。

至此,那還有什麽真心可言,心裏想的只有怎麽接近他,怎麽報複他,怎麽讓他一敗塗地,即使他裝作溫潤的樣子,也是兩個人相争相鬥到最後。

而無一例外,每一世見面,他都會裝出一副面孔,可剛才,沒有一絲僞裝的痕跡,他就是原本的他.....

宴林隐隐覺得有些奇怪……

可論虛僞這道行,他現在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外門弟子,遠不及未來的雲華仙君。

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真實’,便是他應付自己的新僞裝……

“碰——!”

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肩膀一痛,一個人撞了他一下,宴林看過去發現對方也正看着他,微微回過神的樣子,顯然剛剛也在發呆。

見宴林盯着他,猛然反應過來,使勁彎腰:“實在抱歉!”

真幹淨啊——

這是宴林看見他的第一反應。

劉海從中間分開,越過臉頰到脖頸中間,所有的頭發盤在腦後,他的樣貌不算特別驚豔,甚至只能說普通,只是那雙眼睛如清晨的露水一般幹淨明亮,眼底泛着堅韌的光芒,清瘦的周身圍繞着一種莫名的魅力,舒适,恬然。

就算是第一次見面,也不會感覺陌生,不會心生抵觸,好似你會極其自然的默認他的存在。

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普通而又特別。

“……沒事。”宴林看着他目光微滞,想開口說些其他的,又覺得不對。

那人笑了笑。

宴林像是看見了陽光的味道,如清風拂面。

見他站着沒有反應,那人禮貌的點了點頭示意,便轉身離開了。

宴林站着,看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這裝束不是門派弟子。

是散修嗎……

第二日

宴林收拾好衣裳推開門,兩道修長的身影已經站在庭中,聽見開門的聲音回過頭看着他。

他笑了笑,輕手輕腳的關上門,走過去,目光不自在的晃悠了一下,最後落在晏錦的身上。

作為浩然仙府的領隊之人,服飾必然正式而隆重,今日他換了一身深藍金銀紋路的服飾,層層疊疊,分外繁雜,看着不像是修仙之人,倒像是凡間宮廷貴族。

宴白則和昨天一樣,沒什麽區別,連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

“怎麽起的這麽晚?”晏錦朝他走來,語氣平穩,像是一般的詢問,倒是沒有責罵的意思。

宴林摸了摸腦袋,笑了笑:“想着今天盛會,就開始有些激動。”

當然,這是騙他的話。

其實昨天經過安瑾年這一遭,這麽輕易的就發現了自己的修為,他難免有些擔心,至少在進入遺跡仙境之前,他不能被任何高階修為修士發現,所以昨晚他一直運轉着碎玉心決,将‘遮卷’嚴嚴實實的包裹在身上,直到剛剛才算弄好。

兩道保護符,應該安全了。

安瑾年他倒是不擔心,他這個人,遇到感興趣的東西,巴不得自己堵在牆角好好‘拆解’絕不會告訴其他人。

“那我們走吧,時候已經不早了。”晏錦開口。

雲外天中境處,有一塊巨大無比的懸空巨石,邊角以下陡峭艱險,以上是平坦的石砌平地,呈六角形狀,寬廣的能容下上萬人。

平地的每個角落都有一道直上雲霄的光柱,兩人并寬度。巨石的上方圍繞着一些零散的石頭,也是上面平整,浮石有大有小,可以供幾人站立,而站在那裏的,都是各大門派的領隊或掌門。

宴林站在中心的巨石上,周圍已經站滿了參加盛會的年輕人。

平時難得一見的大能與名人此時齊聚一堂,小輩們激動不已,臉頰微紅,目不轉睛的盯着,不願放過一絲一毫打量的機會。

他耳邊不停的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什麽‘境主’ ‘儀清仙君’ ‘清源峰主’的字眼絡繹不絕的鑽進耳朵。

各色衣衫列隊中,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右手邊是谒金門,林炎之随着他父親而來,站在他不遠處的地方,深棕色的錦衣金冠束發,兩條棕色發帶鑲嵌着玉珠垂落于胸前,清秀的小臉一臉嚴肅,多了幾分老成,或許是感覺到了視線,他皺起眉頭,瞟了一眼,看見是他,又冷漠的收回了目光。

呵,今天倒是人模人樣的,一副小公子派頭。

左手邊,是長天劍派,淩然的劍意像是一個劍陣,一個個身姿挺拔身姿修長,白衣翩翩,面容沉靜,如同在幽靜雪原的一排排銀松。

宴林看着首位的男子,很年輕,好像和他差不多大,面容稍稍稚嫩,兩道劍眉和漆黑的眼睛倒是銳利非常,就是一把開了鋒的利劍。

他記得這人.....好像叫做觀臨沂....

是清源山舒源長老的親傳徒弟。

長天劍派的新起之秀,看這氣勢倒還不錯。

再往後看去是雲境派。

現今,雲境派剩安氏三兄妹,大哥安懷亭巍峨震懾,作為境主執掌雲外天一衆事務,安懷成則充當着安懷亭的第一臂膀,一心輔佐他大哥。

至于三小姐安懷靈的話,聽傳言她是一個溫婉的女子,從不插手雲境派事務,一直深居院落,甚少出來。

不過三人都未曾婚娶,沒有嫡系血脈,所以很多時候,都是以公子小姐尊稱。

宴林的目光從隊伍的排頭直接掃到末尾,果不其然在後三排看見了安瑾年的身影,縱然他只是穿着雲境派最簡單的灰白衣衫,也猶如鶴立雞群。

此時他安靜的站着,臉眉眼低垂,柔和的光線恰好落在他的身邊,周身圍繞着暖意,十分溫雅。

安逸明站在他的旁邊,用手肘撞了撞他,小聲說着什麽,他微微側過臉聽着,眉目舒展,嘴角不可查覺的上揚了一點弧度。

這是在說什麽高興的事情嗎?

宴林目光專注,看的入神,自然沒有發現浮石之上宴錦正垂眸看着他。

陽光下一半側臉落在陰影裏,鼻梁挺拔而深刻,另一半臉露出,漆黑的眸子沉寂看不出情緒。

就在各自陷入沉思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韌勁絲帶的勁響,‘啪’的一聲猛然拉回所有人的注意,竊竊私語也在這一塊戛然而止,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擡起頭,望着天上,望着正中間浮石上的人。

安懷亭往前走了兩步,巍然高大的身影落在衆人的眼裏,面容冷峻線條分明,鷹隼一樣的眼睛俯視着下方的所有人,寬肩窄腰,雙腿修長,厚重的灰色衣衫如同潑墨一般。

衆人頓時覺得壓力驟升。

這是合體期修士的威壓——

宴林還好,周圍的其他小修士們臉色已經有點發白,顯然不太好受,他本能的再次側過頭去看某人,依舊是那副靜默淡然的樣子。

“從此刻開始,迷蹤仙境盛會,開啓。”渾厚低沉的聲音在天空之中響起。

不知怎麽,心中莫名一顫。

終于還是開始了——

只見他擡手一揮,各類顏色的飛鶴突然出現在空中,朝着下方緩緩飛去,如落雪,如飛葉,這般空中飛舞的美景竟如仙境一般。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伸出手接住,同時,地面突然出現很多顏色的光圈。

“第一場,遺跡仙境,四人一組,拿到相同顏色的人既為一組,上面寫着你們需要在裏面找到的東西,拿到東西,最先出來的即為勝出。”說着他語氣一頓,又開口:“順便說一句,東西只有三個。”

宴林皺起眉頭的看向高臺上的人。

也就是說,真正能完成任務的....只有三組人。

那遺跡仙境中的搶奪和争鬥,勢必會變成生死搏鬥,掙的不是寶物,而是名揚天下的機會。

其他浮石之上的門主,峰主臉色也沉了下來,側過目光看着安懷亭。

“孰勝孰負就看你們自己的手段了,不過底線……不可傷人性命。”像是怕這些年輕人過度一樣,安懷亭最後語氣一緩,加了一句底線。

這時,周圍衆仙君大能的臉色才舒緩下來。

宴林聽完,收回目光低下頭,拆開手裏的紙鶴。

紅色。

他轉過身,看着旁邊站着的宴白,目光落在他手裏綠色的方紙上,擡眼認真說:“那我先過去了。”

宴白也看着他,點了點頭。

“小心。”

清朗的聲音低低的傳來,宴林腳步一頓,回過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好……”

他低着頭尋找着紅色的光圈,一走近,就發現裏面已經站了三個人,淺灰色的衣衫……安瑾年和安逸靜,然後另外一個……

宴林一愣。

那人感受到目光,擡起頭,對着他微微一笑。

昨天撞到他的那個人。

這……不是他預料中的結果,也不是前兩世的結果。

這三個人……為何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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