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紫葉荷根

宴林的腳步極其短暫的停駐了一下,他朝着三人走去,臉上依舊是那副朝氣喜悅的樣子,而內心早已波浪翻湧。

他的隊友應該是林炎之才對……

那個總是看他不順眼,相争相鬥的谒金門林炎之……

昨天晚上他都計劃好了,說服他和自己一起對付安瑾年,作為交換,自己則不和他做對,以後少出現在宴錦和他的面前,不礙他的事,要是兩人見面那他一定保證相安無事。

這樣他也方便拿到黑麒麟血。

如今,事情卻偏離了軌道,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是林炎之,也不是另外兩個小門派內門弟子。

這種似曾相識的奇怪颠覆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或許是從他醒來那一刻,出竅期修為,赤焰山赤玉,他爹的話,時淵的出現……一切的一切……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兩世的記憶變零散,不像第二世那樣可靠,他已經不敢肯定未來。

恍若新生。

“又見面了,我們還真是有緣。”昨天那人穿着一身簡單的麻衣,腰間挂了一把模樣老舊的佩劍,恬靜的臉上笑意滿滿。

宴林忽視身邊的吵雜,側過頭對上那雙真誠發光的眼睛,收起思緒,也将嘴角上揚,客氣道:“嗯,的确。”

“我叫韓啓聲,兄臺怎麽稱呼?”他端正的行了一個禮,目光期待的看着宴林。

被他亮晶晶的盯着,宴林神情一松,心态不知怎麽柔和了幾分,聲音悅耳:“宴卿和。”

說着他抱拳彎腰回禮的點了點頭。

随後又想起什麽,側過身子,朝着安逸靜也施了一禮,舉手投足盡顯浩然仙府的禮節,硬是将門面功夫撐到底。

“安姑娘。”

宴林定定的看着安逸靜,一年多時間不見,小姑娘眉目長開了,脫去了幾分稚氣,圓潤的臉頰瘦了些,标準美人瓜子臉,灰白的衣衫穿在身上倒是文靜清秀。

而他自己,自然也成長了,氣質多了些溫柔,少了當初第一次見面時的少年乖戾,變得溫潤有禮。

她目光閃爍,白皙的臉頰泛起胭脂般的薄紅,害羞怕生的低下頭,聲音輕不可聞:“宴公子安好……”

還是這麽怕生……

像是未出閣的少女一樣。

至于另一個人,還是安安靜靜閉口不不言最好,你越是熱臉他便越是冷淡,你視若無睹,裝作不熟,最安全,也最能勾起他的興趣。

于是他客氣而疏遠的垂眸點頭,如同對待第一次見面的人一樣。

可另外一個人卻不準備放過他。

“怎麽,明明我們昨天才見過,今天就這麽生疏了嗎。”

一個帶着輕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宴林擡起頭,發現他往前走了一步,陌生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被縮短,親密了不少。

嘴角的弧度變得僵硬,冷淡的眼神落在某人的臉上,俊美的臉上眉眼彎彎,他擡起修長白皙的手想搭在宴林肩上。

宴林察覺,本能的錯開身子,語氣冷冷的:“是嗎,剛剛沒認出來。”

這明顯的情緒色彩連身旁的兩人都看出來了,探究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

安瑾年也不生氣,依舊笑着:“騙人。”

安逸靜目光顫動了一下,訝異的看着安瑾年嘴角的笑容和柔和的眼神。

宴林沒做聲,身子卻往韓啓聲的方向靠了靠。

就在這時,耀眼的白光從六根光柱散發出來,光亮漸漸變大,朝着兩邊擴展開來,六根光柱同時擴張,不一會兒便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屏,将整個六角浮石的邊界包裹。

宴林目光一沉,握緊了浮生卷。

這是遺跡仙境的入口……

所有人都屏住氣息,收起玩笑,正色看着這道門,好奇,緊張,激動雜亂的情緒交雜,進去之後就是新一番天地,勝負如何各憑本事!

什麽地位,什麽權勢都是空話,實力才是至上!

只要抓住頭彩,即使他們出生微寒,即使只是一個外門弟子,他們也可以一朝功成,揚名天下——

“開始吧。”

在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眼睛裏,安懷亭的最後一句話砸在上空,與此同時,衆人紛紛邁開了腳步。

一個個人影消失在白色光幕裏,宴林自然也跟着人群往裏走。

就在他走了幾步,離光門不遠處,他身體一滞,敏銳的神經感受到一道視線,沒有惡意卻芒刺在背,這種感覺不是直接的注視,而是窺視……

像是來着天空之上,正看他。

宴林猛的擡起頭,目光快速的移動尋找着,這怪異的感覺……

可入目的除了一片蔚藍什麽也沒有,空曠而幽靜。

難道是錯覺?

陡然,心髒傳來一陣澀澀的壓抑感,由裏到外通過每一根神脈,迫切的讓他感知到。

這是……

“卿和!該走了——”韓啓聲站在入口處朝着他大聲喊到。

宴林抿了抿唇,忽略那股陌生的感覺,朝着入口走去,直至整個身影消失。

宴錦站在上方,輕柔的細風吹起了盛庭卷上的小竹劍,搖曳着,玉翠竹與玉石的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有些出神,修長的手輕拂着竹劍,神情溫柔而眷戀。

不會有事的……

有赤玉在身上,沒人能傷你……

還有安瑾年那個人……你應該離他遠點,你不應該那樣專注的看着他,他不配!

他不過是一個薄情寡義的無chi之人,他喜歡踐踏別人的善意,喜歡恩将仇報,你對他的特別,對他的珍視,他從未理會,更不會有任何回報!

為什麽你就看不清現實呢?

他和我一樣是個懦夫,是個卑鄙之人,站在最近的距離,卻什麽都沒做,只是眼睜睜看着你魂飛魄散——

宴錦猛然握緊手裏的竹劍,兇狠的像嵌入肉裏,薄唇緊抿,他閉了閉眼又睜開,眼底的冰冷覆蓋了那一絲絲擔憂,肆虐的殺意奪走了溫潤。

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薄唇微啓,他的聲音淡不可聞:“你放心,哥哥會幫你掃平障礙,不會有人再傷害你了——”

這一次,就讓他有去無回吧——

當巨石之上的所有孩子們進去後,光牆漸漸弱了下去,随後慢慢消失,恢複平靜,一衆長者并未離開,而是站在浮石之上相互寒暄着,平時他們大多閉關修煉,很少走動,如今趁着盛會見着友人,自然你一句我一句,氣态神閑。

突然,破空之聲響起,一道白光劃破蔚藍的白晝,安懷亭旁邊空着的浮石上出現了一個人,皓發如雪,銀簪銀冠,一身白衣劍裝,下擺與腰間的兩條綢帶随風飛舞,身姿挺拔如松,氣勢如寒冰玉劍襲來,如神祗般從天而降。

淩然的劍意讓心神一震,所有人皆是一愣。

“師弟?”

“劍祖?!”

安懷亭微微皺起眉頭。

時淵的出現像是沸油中加入了一滴清水,頓時炸裂開來。

他們震驚的看着那個劍氣盎然的人,不自覺的相互對視了一眼,劍祖時淵不是應該在雪峰上閉關突破的嗎?

入世歸來後,從未現身的他,來這裏做什麽?

而且還是禦劍而來!

這雲外天全是洶湧的狂風,浮石周圍更是有許多的暗陣,這樣的陣法無法被察覺,一旦禦劍而行極有可能會穿過去,屆時只會在無盡的黑暗中盤旋。

而他居然這般輕松——!

可怕,可怕……

一時間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他,他們想問又礙于冰冷的距離不好妄動。

可有人卻跳了出來,幫他們問了。

清源峰峰主舒源一個閃身至時淵身前,他身材比較矮小,頭發灰白,一身白衣懶懶散散挂在身上,脖子上圍了一條陳舊的白布,一張中年的臉上胡子稀疏,不修邊幅。

他圍着時淵轉了一圈,奇怪的問道:“你不是在閉關嗎?怎麽來了此處?”

時淵垂眸遮住了眼裏的銀光,似乎是在想該怎麽回答。

舒源見他猶豫的樣子微微挑眉,臉上閃過一絲了然,眼裏滿是打趣:“師弟怕不是過來找徒弟的吧。聽師兄說,上次你跑出去找一個孩子當徒弟,結果被人家給拒絕了,失落而歸,這次過來湊熱鬧,怕不是想另尋他人吧。”

想成霜師兄将這事告訴他時,惋惜又驚訝的樣子,還非要拉着他嘀咕唠叨,說什麽‘師弟難得開竅’‘師弟肯定很失落’之類的,跟個老母親一樣的擔憂。

哎,長兄如父,也是難為成霜師兄了。

不過,堂堂劍修第一人,這麽直白的被人拒絕,的确很打擊人。

要是他被這麽拒絕,非把那小子捆來不可。

時淵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瞥了一眼他,目光沉沉,張了張嘴,沒說話。

他不說話,舒源和其他人自然是當他默認了,衆人光明正大的偷聽,心裏是各種問號,劍祖要收徒?什麽時候?還被人拒絕了?這樣驚人的消息他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自家弟子的資質還不錯,怎麽也可以試試啊。

宴錦此刻早已收斂了情緒,他緩緩的側過身,松開手裏的木劍,俊美的臉上沉靜無波,眸色幽暗,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半晌,收回視線,不動聲色的消失在原地。

一個劊子手而已,不急……

而這一幕卻碰巧的落入了安懷亭的眼裏,他看着宴錦消失的地方沉默着。

一旁的舒源還在接着說:“師弟若真是這麽着急,應該早點來,孩子們才剛進去,這下可能得等上幾天,不過也好,到時候結果出來,你直接從頭籌裏面選一個,這樣也省事。你的弟子自然得萬裏挑一。”

“不過這頭籌,自然是我家小臨沂的,所以啊,你還不如直接收了那小子,反正他崇拜你的很,我也不介意讓你當他一陣子師傅,待你飛升後,他還是我徒弟。”

“師弟在聽我說話嗎?……”

時淵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前方,不知道有沒有在聽舒源說話。

另一邊

宴林四人進去之後,來到了一片空幽的森林裏,擡頭向上看去不是平時熟悉的藍色,而是一望無際的暗灰色,太陽被埋在深處,陽光無法照射,森林的樹木參差不齊,有的茂盛有的幹瘦,感覺整個地方陰森的很,寒意深深。

“這地方有點奇怪......”韓啓聲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說道。

毛骨悚然的感覺纏繞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我們要找的是紫葉荷根。”安逸靜低着頭看着手裏紅紙輕聲道。

宴林見狀也攤開手裏的紙片,方才一片空白的紙上顯現了四個字,‘紫葉荷根’。

紫葉荷根,天材地寶中的一個,多數生長在上古遺跡裏,喜歡紮根在毒物環繞的幽池水裏,幽池本身很幹淨,但是僅限池水,池水以外的地方,毒物肆虐,毒蟲,毒草數不勝數。

要是有幸得到靈物,可以淨化靈根,提升品質,要是不幸……那便是葬身于此和毒物作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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