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怪鄰居的警告?(4)
領養關系,且前兩者也沒有留下任何遺囑,于是費諾裏安家族的唯一後代:凱勒布理鵬,繼任第五任莊園主。
1987年:凱勒布理鵬在新年當天離開八芒星莊園,回到冬青樹作坊。安格班旅館重新開張,并更名為魔多旅館。
1988年:凱勒布理鵬被确認失蹤,吉爾-加拉德接手,成為第六任莊園主。在發現莊園的秘密之後,吉爾-加拉德與費諾簽下契約,承諾幫忙尋找最後一顆寶石。
2018年:萬聖節前夜,與瑟蘭迪爾吵了架的萊格拉斯賭氣跑到八芒星,誤打誤撞地偷聽到費諾裏安家族的談話,被凱勒鞏殺死。吉爾-加拉德毀掉契約。同年聖誕節,費諾為了警告吉爾-加拉德,派人在莊園內放火。但火勢脫離控制,越燃越大,最終吉爾-加拉德被大火吞沒。
*寫時間線真的麻煩啊......當精靈變成普通人之後,年齡突然成了大問題(要是仔細算,慶哥死的時候大概得100大多呢)
*這份八芒星檔案不是最終稿,畢竟現在領主是第七任莊園主了,所以全文更新結束後,還會再發一遍完整修改版的檔案
*下一章恢複正文更新:【第九集】突發事件。領主即将踏上尋找最後一顆寶石之旅,但沒想到,莊園內又出現了新狀況......
【第九集】突發事件
“嘆為觀止、令人不安、意料之外、十分棘手。”瑟蘭迪爾合上本子,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句。
“我是來尋求建議的,朋友,我自己也知道現在有多大的麻煩。”埃爾隆德皺着眉看着對方。
現在是星期日的深夜,從八芒星悄悄離開的埃爾隆德一路北上來到了密林莊園。被吵醒的瑟蘭迪爾在把他讓進屋子時顯得睡眼惺忪、不情不願,但在聽聞埃爾隆德的講述後頓時精神了起來。兩人躲進書房,一起翻完了那本珍貴的八芒星檔案。
“建議這種東西我可是早就給過你。”瑟蘭迪爾慢悠悠地回答。
“我知道,好吧?”埃爾隆德搖着頭,“你是對的,我當初應該聽你的,直接離開。沒能認真考慮你的提議是我的疏忽——你是不就想聽到這個?”
“啊,沒錯,偉大的智者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呢。”瑟蘭迪爾笑眯眯地挖苦了一句,随後他把本子還給埃爾隆德,給對方倒了杯酒。“但在我看來,現在你似乎沒什麽別的選擇。按照檔案的時間記錄,寶石已經丢了快70年,這件事情拖得太久,很顯然把那一家子給逼瘋了。除了幫他們把寶石取回來,還有什麽別的辦法嗎?”
“我可以直接帶着孩子們離開。”埃爾隆德喝了口酒,低聲說,“這的确不容易辦到,但這對埃斯特爾和亞玟來講是最安全的。我不能帶他們去找寶石,但我也不放心把他們留在家裏。”
“不,埃爾隆德,直接離開的可行性太小了。”瑟蘭迪爾反駁道:“鬼魂們隐身在房子裏,活人根本看不見,你怎麽知道你是不是被一雙雙眼睛監視着呢?”
“的确是啊……”埃爾隆德把酒喝完,自己又加滿了,“這将會是個太大的冒險。雖然現在費諾裏安一家看起來挺清醒的,但我不敢保證如果我拒絕,費諾會不會再放一次火。”
“是的,那個瘋子可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瑟蘭迪爾評價道,“而且拍賣之後沒幾天就是萬聖節前夜,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取回寶石,趕回八芒星,還給費諾,然後立刻帶着孩子們離開。否則一旦出了什麽問題,為難你的可是不止他一個人了。”
“好吧,看來我是必須要走這一趟了。”埃爾隆德沉着臉說。
“有那麽糟糕嗎?”瑟蘭迪爾問道,“我知道這不是什麽愉快的任務,但至少也沒多麽可怕吧。費諾在這一點上說的很對:取回最後一顆寶石,一切就都結束了。無論你喜不喜歡費諾裏安一家人,以後都不需要面對他們,而他們也能得到安息,不再害人,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理論上來講,的确是這樣的。但瑟蘭迪爾,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件事情遠沒那麽簡單——”埃爾隆德嘆了口氣,“你看過檔案的記錄了。那麽多的殺戮、那麽多的鮮血,真的能靠一顆寶石抹去嗎?”他擡起雙眼,悲傷地望向瑟蘭迪爾,“萬一他們一直以來追逐的方向就是錯的呢?我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但我很擔心,寶石并不是這個永恒的詛咒的關鍵……”
瑟蘭迪爾于是也跟着沉默了。良久,他低聲回答道:“那我們就祈禱你的猜測是錯誤的吧。”他把杯子放到一邊,把身子向前傾了一點,“但無論如何你肯定是要去的,因為只有這個辦法最有可能保證孩子們的安全。我們都是父親,我們都想保護他們。”瑟蘭迪爾的聲音裏蒙上了一層傷痛,“如果當初有人告訴我,你去這樣做,萊格拉斯就能活下來,那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的。我甚至都不會考慮其他任何人的感受——沒有誰比我的孩子更重要。”他慢慢地說着,仿佛在經歷一場十分艱難的回憶,“但他現在死了,我只能一輩子不停地自責,并且為當初那場毫無意義的争吵感到懊悔萬分。”
“我明白。”埃爾隆德看着他的老朋友,再想起萊格拉斯的笑容,感到一陣陣難過。“但我很驚訝的是,當你知道了費諾裏安家族對萊格拉斯的所作所為之後,你卻似乎并不介意他們得到安息和平靜。畢竟,按照我對你的了解,你大概會希望他們永世不得安寧呢。”
“哈!我的确是這麽希望的。我希望他們一家人都下地獄,要是地獄肯收他們的話。”瑟蘭迪爾哼了一聲,“但不過誰讓你們倒黴地住進去了?要是沒有你們一家人添亂子,我可懶得管這麽多。”
他們又雜七雜八地聊了一會兒。臨走時,瑟蘭迪爾問起埃爾隆德打算怎麽實施這個任務,埃爾隆德回答他肯定一個人去,但他也準備回去問問格洛芬德爾能不能提供一點幫助。瑟蘭迪爾沉思了一會兒,最終告訴他:“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真的嗎?”埃爾隆德感到十分驚奇,“你沒必要去的,你知道這一點。”
“是的,我的确知道,但問題在于,我在這件事中也……怎麽說呢,做過一個錯誤的決定。”瑟蘭迪爾猶豫地說道,“你還記得八芒星的檔案裏,結尾那裏記錄了去年聖誕節的那場大火嗎?按照記錄來講,費諾為了警告吉爾-加拉德,派人在莊園內放火,結果火勢比他們預料得更大、更迅速。再加上那天是聖誕節,莊園內所有的工人都回家了,沒有足夠的人手去滅火。八芒星又離鎮子上的消防中心太遠,短時間內消防車根本趕不過來。所以最後吉爾-加拉德才被燒死在了莊園內。”
“是的,檔案裏就是這麽寫的。”埃爾隆德感到更奇怪了,“你要說什麽?”
“我要說的是,原本吉爾-加拉德是有可能活下來的。”瑟蘭迪爾回答,“八芒星着火的時候,我正好駕車路過那裏。我看到了大火,我理應去幫忙的。事實上,我原本可以立刻回到密林,把家裏的水車開過來,時間完全來得及。但我站在八芒星外,想着萊格拉斯——他死在吉爾-加拉德的莊園裏,孤零零的一個人。雖然那不是吉爾-加拉德幹的,可他有逃脫不掉的責任。于是我最後離開了,任憑大火繼續燒了下去。”瑟蘭迪爾慢慢地說道,“我之前并沒有後悔過這個決定,但你們來了之後,這一切就都不同了。如果我當初能救下吉爾-加拉德,那他就可以繼續做他的莊園主,你們就不會搬來,也不需要卷進這些不必要的麻煩。”他嘆口氣,“所以,看來一切都是有報應的。”
“我知道你和吉爾-加拉德是朋友,你現在估計很生氣——”瑟蘭迪爾繼續說道,“但他不是我的朋友,我能做到不恨他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我沒有生氣。”埃爾隆德搖搖頭,“我們的确是朋友,但這不妨礙你繼續讨厭他。不管怎麽樣,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他和瑟蘭迪爾握了握手,“那麽你真的要來?”
“當然了,但不過萊格拉斯不能知道我也去,他早就希望我能離開這裏,不和八芒星的任何事情扯上關系。”
“沒問題,我會向萊格拉斯保密的。但不過,說起萊格拉斯——”埃爾隆德的臉上浮出一點笑意,“我倒很是好奇,你當初聽說他和埃斯特爾的時候是怎麽想的?”
“我根本不需要“聽說”,萊格拉斯剛剛認識埃斯特爾之後就急着來跟我分享。”瑟蘭迪爾翻了個白眼,仿佛很嫌棄的樣子:“他那一臉神采奕奕、仿佛過節了的表情簡直太明顯了。我于是提醒他,人鬼戀這種事情是不可行的,無論你們的愛情有多偉大都不行。當然了,萊格拉斯根本沒聽進去,很顯然,他和埃斯特爾在一起的時候,時常忘了自己已經死了。”瑟蘭迪爾說到這裏苦笑了一下,“盡管我不想承認,但我不忍心把他拖回到現實裏。他們并肩走在陽光下,那麽生氣勃勃、無憂無慮,就連我都覺得我的孩子仿佛又活過來了。”
“但他們總得面對現實,對吧?”埃爾隆德嘆口氣,“如果事情進行得順利,我肯定要帶着埃斯特爾和亞玟徹底離開這裏,以後都不再回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倆商量呢。”
“那就是你要考慮的問題了,教授先生,我可勸不動萊格拉斯。”瑟蘭迪爾又開始開玩笑了,“反正我的兒子現在等同于永生了,他有足夠的時間等待呢。”
埃爾隆德在第二天早上回到八芒星,他先是和格洛芬德爾說明了情況,這位熱心的靈媒立刻自告奮勇地要求跟他一起去,并且免費提供幫助。(當然條件依舊是允許他把過程拍下來)之後埃爾隆德又去找到費諾,告訴他自己答應了這個任務,只要他能帶回寶石,費諾裏安家族就必須允許他們一家離開。
“這你放心好了!”費諾看起來很高興,“只要三顆寶石都回到這裏,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徹底安息了。到那時候,我們想阻止你們都不可能的。”
“好吧,但願如此。”埃爾隆德回答,“現在只有最後一個問題,西瑞安的拍賣會看起來聲勢似乎相當浩大,大概不少富豪都會聚集過去的,我可不敢保證我能湊到足夠的錢——”
“哦,這你不用擔心,我都幫你準備好了!”費諾大方地擺了擺手,“你們這次的所有花費:路費、酒店、拍賣的資金都由我來出,要多少有多少。”
“你确定嗎?”埃爾隆德感到十分驚訝,“你哪裏來的錢呢?”
“這麽說吧,埃爾隆德先生,我死去的這幾十年可沒閑着。”費諾的臉上露出了些許驕傲的神色,“總有新的書要讀,新的作品要完成,也就有新的資金可以流入莊園。否則你不會真的以為吉爾-加拉德自己能把莊園運行得那麽順利吧?八芒星有超過一半的錢都是我掙來的。我的身體死了,但這裏——”他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這裏一直都活着呢。”
于是一切就這麽定下來了。從八芒星到西瑞安必須要先開車,再坐火車,花費在路上的時間大概得有一整天多。埃爾隆德和格洛芬德爾在10月25日上午出發,他們先去密林和瑟蘭迪爾彙合,然後再一起趕往西瑞安。
埃斯特爾從目送着父親的身影消失在馬路盡頭,随後他跳下窗臺,重重地嘆了口氣。
“你怎麽啦——”萊格拉斯坐在一邊的地毯上削蘋果,削完之後,看埃斯特爾不想要就自己咔哧咔哧地咬了起來。“我以為這是件好事呢。詛咒解除,然後大家都能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
“理論上是這樣,可你沒想過你會怎麽樣嗎?”埃斯特爾問道,“萊格拉斯,那個詛咒對你應該是不起作用的,可你現在卻也被困在這裏。如果詛咒解除,你的靈魂又該去到哪裏呢?”
萊格拉斯被問得愣了一下,嘴裏含着蘋果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還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咽下蘋果,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和詛咒沒關系的話,那麽詛咒解除我自然就應該也不受影響。但問題是如果我不受詛咒的約束,我現在就不應該被困在這裏,所以這是個悖論——”
“沒錯。”埃斯特爾苦惱地在他身邊坐下來,“最大的問題是,如果詛咒解除,我還能見到你嗎?”
萊格拉斯不說話了。他靜靜地盯了一會兒自己手裏剩下的半個蘋果,突然間感到似乎沒什麽興趣繼續吃下去了。
“而且,就算你的靈魂不受詛咒影響,我父親也不可能同意讓我們一家人繼續住在這裏。”埃斯特爾繼續說道,“我們肯定得離開的,那樣一來,我就不知道自己下次能見到你是什麽時候了。當然,除此之外,我也擔心那顆寶石。父親沒有跟我們說過太多,但我能感覺出他心裏沒底,也許他并不相信寶石是最終的解決辦法。萬一失敗了,我們還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好吧,我承認我以前并沒有仔細思考過這些問題。”萊格拉斯悶悶不樂地回答。
他們于是就這麽安靜地一起坐了一會兒,直到埃斯特爾突然問了一句:“萊格拉斯……你能給我講講,死亡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樣子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那大概是世界上最與衆不同的感覺了。”萊格拉斯放下蘋果,認真地回答:“我覺得死亡是從清醒的痛苦過渡到……模糊的痛苦的過程。就有點像,嗯……像是失眠一樣,你不記得自己是最終怎麽睡着的,只知道在一個沒有什麽實質性內容的夢之後,睜開雙眼,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和冷清了,而且你還因為睡眠姿勢不對而渾身酸疼。”
“我讀過幾本心理學的書,那些學者們聲稱瀕死之前的人會感到輕松——”埃斯特爾還沒說完,就被萊格拉斯打斷了:“他們又沒真的死過,有什麽資格說這些呢?當然了,也許瀕死和真正的死亡不一樣,但總之,我不記得自己在死亡的時候腦海中有過什麽‘人生瞬間閃回’之類的,更不記得任何輕松的片段。我只記得自己很害怕,害怕得要命。”他轉過臉來看着埃斯特爾,“我當時躺在珍品室的地板上,只希望能有奇跡發生,說不定父親或者上帝——對,我一個沒有信仰的人居然連上帝都想到了,說不定他們誰能來救我呢。然後這個念頭還沒能持續幾秒鐘,我就失去意識了。”
“這樣啊……”埃斯特爾小聲回應道,“我完全沒想到。”
“你怎麽會想到呢?你又沒死過。”萊格拉斯笑了笑,用手指尖戳了戳埃斯特爾的臉。“只有我們這些鬼魂才會明白。哎等一下,你不會是在考慮……?”萊格拉斯突然間跳了起來,“這就是你問我死亡的感覺的原因嗎?埃斯特爾,你可別告訴我你正在認真考慮殉情!”
“你瞎想什麽呢?”埃斯特爾也跟着跳了起來,“我看起來有那麽明顯的浪漫主義傾向嗎?”
“看看你創作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詩,以及古怪的畫吧!”萊格拉斯瞪着眼睛說道,“浪漫主義都快寫在你的臉上了!”
“嘿!你就這麽說我給你寫的詩和畫的畫嗎?”埃斯特爾委屈地撇了撇嘴,“但不過,我就算是個浪漫主義者,也還是個有理智的浪漫主義者,好嗎?相信我,萊格拉斯,我不會無緣無故地自求死路的。”
“行吧,不跟你争這個。”萊格拉斯得到保證之後滿意地點點頭,親了埃斯特爾一口。“你別看當個鬼魂似乎挺有趣的,但實際上,死亡這件事可只有後悔的份。”
“我到不覺得。”埃斯特爾反駁道,“你看林迪爾,他不就挺積極正能量的嗎?”
“林迪爾是個特例。”萊格拉斯回答,“你也聽到過格洛芬德爾的評價了:‘一個甘願被束縛的靈魂’,那是他自己的選擇,這種情況太少見了。如果換做我,我寧可選擇讓靈魂直接安息,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真的嗎?”埃斯特爾不無驚奇地問道,“我以為你會想要一直待在這裏,每逢萬聖節的時候溜出去,吓唬吓唬親朋好友呢。”
萊格拉斯翻了個白眼,聲稱‘吓唬人’的鬼把戲是低級趣味,有教養的鬼魂是絕不會這麽做的。
“真正的原因在于,死去的人是會逐漸與世界脫節的,他們停留在一個凝固的時空裏,看着外面的悲歡喜樂、瞬息變化,但再也不可能成為這其中的一份子。”萊格拉斯解釋道,“生者才是這個世界的主人,他們推動着時間向前走。而我們這些“永生”的靈魂注定是要被抛棄的。時間一長,再樂觀的靈魂也會疲憊,也會不自主地向往最終的安息。”他停頓了一下,“當然了,這些不是我說的,是當初芬威先生告訴我的。”
“說到芬威先生,我們上次招魂的時候似乎并沒有見到他啊?”埃斯特爾問道。
“別說上次招魂了,自從去年他教給我那個隐身的方法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萊格拉斯回答,“他當時要我承諾,不把他的任何事情告訴這座房子裏的其他人。所以我猜測他們一家大概是有什麽家庭矛盾吧!這就不是我們需要操心的問題了。”
很有矛盾的一家人最近幾天倒是顯得挺和諧。自從招魂儀式之後,費諾裏安一家就不再躲藏在陰影裏了,而是明目張膽地在八芒星的各個角落裏走來走去,仿佛自己才是主人一樣。吉爾-加拉德開始幫着林迪爾策劃今年的費諾裏安家族聚會,很顯然已經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發誓“這回絕對放手不管”了。梅斯羅斯比較沉默寡言,但如果有人請他幫忙,或者問他問題,他絕對是态度最親切溫和的,甚至有時候還會代替林迪爾做頓飯什麽的——埃斯特爾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只有一只手的人是怎麽能順利完成這麽多工作的。至于費諾,他一直都處在心情很好的狀态中,他甚至還興高采烈地給埃斯特爾和亞玟做了兩只玩具熊。小熊的眼睛上鑲嵌着漂亮的水晶珠子,胖墩墩的肚子是用金屬和陶瓷做的,捧在手裏沉甸甸的很有份量。埃斯特爾在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随口問了一句是怎麽做出來的,然後就不幸地被費諾拉着上了兩個小時的工藝課。末了,費諾還誇埃斯特爾“很有天賦,雖然和自己比還是很有差距”,并且表示在自己安息之後,打算把莊園內所有的書都留給埃斯特爾。
“老天啊,我從來不知道他話這麽多。”從費諾的工作室離開的埃斯特爾向林迪爾抱怨,“吉爾-加拉德先生不是說他不怎麽開口嗎?這是怎麽回事?”
“費諾只在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上說得多,對于他不喜歡的人和事,他連個好臉色都懶得給。”林迪爾說道,“你沒發現嗎?他最喜歡有人對他的作品表現出熱情了——他小時候就這樣。”林迪爾笑眯眯地回憶道,“我到達八芒星時,費諾還是個年輕的孩子。我記得他那時候經常性把自己鎖在房間裏,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礦石。幾天之後,他會帶着一件漂亮的作品出來,把它放在莊園最顯眼的地方,等着大家來誇他。然後偏偏自己還表現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林迪爾笑得更開心了,“多可愛的做法,是吧?”
“……是挺可愛。”埃斯特爾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有點接受不了。“我得承認,林迪爾,費諾裏安一家和我之前想象得不太一樣。要不是萊格拉斯的死,我幾乎都要相信他們只是些古怪的普通人了。”
“他們本來就是啊。”林迪爾嘆口氣,“也許是我在這裏工作得太久,總是不經意地想為他們說點好話吧。但我一直都覺得,困在八芒星裏的邪惡不是他們造成的,那股邪惡來源于外部。至于費諾裏安一家人,他們做過錯誤的決定,也得到了上帝的懲罰,只不過我有時會想,這懲罰也許太重了些。”
“你真的相信有上帝嗎?”埃斯特爾問道。
“我的确相信。”林迪爾說,“但有的時候我又不太确定——仁慈的上帝怎麽就忍心看着這些苦難和罪惡呢?”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就到了萬聖節前夜。埃爾隆德之前一直和孩子們保持着電話聯系,但不知道為什麽,10月31號這一天,誰也聯系不上他。埃斯特爾和亞玟待在家裏,但也只能幹着急。倒是費諾顯得挺冷靜,按部就班地開始安排這一天的家庭聚會,胸有成竹地認為這将是他們需要忍受的最後一天痛苦了。阿姆羅德和阿姆羅斯中午一過就到了八芒星,埃斯特爾和亞玟立刻圍上去詢問情況,兩個少年只得告訴他們:拍賣會的場所臨時改變了,遷到了距離西瑞安以東幾十公裏的一家會館裏,而他們也和埃爾隆德失去了聯系。
“別擔心,他們不會有什麽事的。”萊格拉斯只能這麽安慰埃斯特爾,“埃爾隆德先生帶着格洛芬德爾呢!他可是個超級厲害的靈媒,對吧?”
“但願如此吧。”埃斯特爾這樣回答。
之後因為多瑞亞斯的三個人也來了,萊格拉斯就拉着埃斯特爾跑到樓上去躲着凱勒鞏。他們兩人待在房間裏,吃光了所有的萬聖節糖果,玩兒完了能想得到的所有游戲,又刻了兩個新的南瓜燈。大概一直等到晚上七八點,樓下才響起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一幫人聚到門口,才發現從車上下來的只有格洛芬德爾一人。這位平日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靈媒此時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狽:身上沾着泥土和血跡,衣服不知道被誰給扯開了一個口子,金頭發亂七八糟得仿佛爆炸了一樣。
“天啊,你這是怎麽了?”埃斯特爾問道,“我父親呢?還有你身上怎麽有血啊?”
“出了大問題。”格洛芬德爾接過林迪爾遞給他的水,一飲而盡,“一開始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直到寶石的拍賣開始,我們發現人群中有一位買家一直在和我們較勁,仿佛不買到寶石就不肯罷休一樣。當然,最後還是我們的價格壓了他一點。結果,我們剛把寶石拿到手,那家夥就走過來,不由分說地給了我一拳。”他指指自己的鼻梁,“這裏,差點沒被打斷。”
“然後,整個拍賣現場陷入一片混亂。原來那位暴躁買家不是一個人來的,突然間,從四面八方冒出來了許多他們的人,要來搶那顆寶石。”格洛芬德爾繼續說道,“是旅館的人,很顯然,費諾,你的宿敵對這顆寶石可是念念不忘呢。”
“這不可能!”費諾低聲說道,“1984年的時候安格班旅館被查封了,米爾寇當時死在了旅館裏——”
“你們一家現在被困在八芒星,那他自然也可能被困在安格班。”格洛芬德爾喝光了第二杯水,“總之,我們受到了攻擊。埃爾隆德受了傷,不算致命,但也有點嚴重。他現在待在西瑞安的醫院裏——”
“那我們得馬上去看他!”亞玟和埃斯特爾一起站了起來。
“不,那倒也沒什麽必要。”格洛芬德爾把兩個孩子又按下去,“現在太晚了,你們明天去也是一樣的。不用擔心,瑟蘭迪爾陪着他呢,不會有事的。”
“什麽?”萊格拉斯大吃一驚,“我爸怎麽也去了?”
“啊。”格洛芬德爾尴尬地笑了一下,“我本來不應該告訴你的。不過你父親沒什麽事,就是在混亂中把手表和大家的手機都給弄丢了,所以在去醫院的路上一直罵罵咧咧的。”
“好了好了!都安靜一下!”費諾大聲說道,“最重要的問題是,格洛芬德爾,你們帶回來寶石了嗎?”
“帶回來了。”格洛芬德爾将一個手提箱遞給費諾,“相當不容易,但我們成功了。”
費諾接過手提箱,将它打開,衆人不由得都伸長了脖子去圍觀箱底的東西:在箱子的中間,一顆大概嬰兒拳頭大小的純淨的寶石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光輝從它的心中流淌出來,盈滿了整個屋子,比星辰更璀璨耀眼。剎那間,頭頂的水晶吊燈黯淡了下去,所有的光都彙集于此,形成一片汪洋。
“老天啊……終于回來了!”費諾的聲音激動得近乎顫抖,他擡起頭來,雙眼中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太感謝你們了,我親愛的朋友們!”他興高采烈地宣布,“只要最後一步,一切就都結束了!”
所謂的最後一步,就是一個類似誓言的解除儀式。費諾裏安們将之前保存的兩顆寶石也都取了出來,與現在的放在一起。三顆寶石聚在長桌的中心,吸引着人的目光在它們身上流連。萬千個光點在它們的身體內閃耀着,像是銀河的碎片,蘊藏着宇宙和命運的終極奧秘。之前埃斯特爾并不理解這麽多人為了這三塊漂亮石頭打來打去有什麽意義,但現在,他盯了寶石一會兒,居然漸漸覺得似乎靈魂要被吸進去一樣。他于是趕忙甩甩頭,把目光移開了,免得自己看得走火入魔。
現在,八芒星內的所有人——生者與死者,都聚集在了桌前,毫無疑問,人人都為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激動不已。費諾主持了這場誓言解除儀式:他先是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一通演講,然後對這幾任八芒星莊園主的業績做了個總結,末了又再次感謝了一下埃爾隆德一家,并且表示,在自己靈魂得到安息之後,莊園裏的所有財物都可以留給他們。
“好了,孩子們,朋友們。”在演講的末尾,費諾真誠地說道:“就是現在了。幾十年來,我們經歷的勝利、失敗都不再重要,我們承受的痛苦和悲傷也将走向終結。所有的陰影都将退去,等待我們的是将是渴望已久的光明。我宣布,這個折磨我們已久的誓言就此結束,上帝為證,我們準備好安息了。”
他向寶石伸出手,但在接觸的那一瞬間,一陣刺眼的光芒從寶石中心發射出來,客廳內的人都不自主地擋住了眼睛。長桌的表面突然升起一陣煙,伴随着‘砰’的一聲巨響,桌子被整個炸開,桌邊的人通通被震得連連後退。待煙塵散盡,人們再去看裂成幾塊的桌子,只看到碎片中央躺着三顆寶石。之前的那種璀璨的光輝漸漸消退了,在微弱的光芒間,猩紅色的液體從寶石的底部流出,像是蛇一樣貼着牆壁游走,濃濃的血腥味充盈在客廳裏,聞着叫人惡心。梅斯羅斯試圖上前去把寶石撿起,但他剛剛用左手握住其中的一塊,就痛苦地叫出聲來,又将那塊寶石扔在了地上。他伸開手掌,掌心赫然一片被灼傷的痕跡。
“這……這不可能。”費諾站起來,嘴裏低聲重複着,“為什麽不好使呢?為什麽會失敗呢?這不可能……我們明明,明明已經拿回寶石了呀……”他突然間猛地擡起頭,沖着格洛芬德爾大吼:“你們對我的作品動了什麽手腳?怎麽會這樣?”
“嘿!你幹嘛怪我呀!”格洛芬德爾也生氣了,他剛剛被爆炸的火花燒到了頭發,現在心情很暴躁:“我本來和你們家族的恩怨情仇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是好心幫你們!你自己當初不考慮後果在血月下發誓,難道現在要來怪別人?你想知道出了什麽問題,那你自己去問上帝好了!”
格洛芬德爾這一番話無疑煽動了更大的火焰,客廳裏的一群人立刻就陷入了激烈的争吵中,互相指責,不分勝負。埃斯特爾站在一旁看着他們争吵,一顆心已經沉到了底。當初埃爾隆德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寶石的确不是詛咒的關鍵,費諾裏安一家遲遲得不到安息,想必是有其他更不為人知的原因。他看了一眼吵得不可開交的一夥人,向亞玟和萊格拉斯使了個眼色,決定三個人先悄悄離開,免得一會兒要是打起來被他們誤傷之類的。但還沒等三個孩子走出去幾步,費諾就不知道從哪面牆裏突然冒了出來,毫不客氣地降落在三個人面前。
“如果我和我的家人要被永遠地困在這裏,那你們也別想離開。”他的灰眼睛冷冰冰的,蘊含着一點就着的怒火:“別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了,我要親自把埃爾隆德抓回來問責,看看他到底在玩兒什麽醜陋的鬼把戲。誓言不能解除,你們誰都別想跑。”
客廳裏瞬間安靜了下來,吉爾-加拉德張開嘴要替三個人鳴不平,但還沒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