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二、智鬥黑蓮花④
十二、智鬥黑蓮花④
來人是傅白雪。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長衫,大概是怕冷,還圍了條圍巾,很有民國那味兒。我看看裹得嚴嚴實實的傅白雪,又看了看衣襟散亂的巫商,心想你們兩個不是好朋友麽,怎麽在季節這麽不一致。
沒錯,他們百分之百是朋友。巫商躲我時的那一下下腰,不是随便就能學會的,風格還很強烈,絕對是有人手把手地教過,估計就是傅白雪。
現在,我們三個的站位是這樣的。巫商倒在地上,我半蹲在他面前,把他的腦袋按在地上不準擡起,我身後是傅白雪,正拿着槍對着我。
……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妙。
我扯了個笑,伸手替巫商捋了捋淩亂的黑發,口吻很輕柔:“這就是你的王牌?我又不是沒和傅先生交過手。在他面前強殺你然後逃掉,我還是能做到的。”
傅白雪的唇線抿成一條向下的縫,他在生氣,一雙沉靜清透的黑眸沉了下來。他的槍口威懾性地往下壓了壓,正正好對準我的頭:“你不妨試試。”
血液從巫商的衣服裏滲出,他伸出手,像是攏住一片掉落的花瓣那樣,輕輕攏住了我的另一只手,他的嗓音比我還輕柔:“我已經把您的手按住了。沒有在第一時間廢除我的行動能力,是您最大的失誤。”
沒錯,雖然巫商現在有點慘,但其實能跑能跳,我的傀儡線講得是一個出其不意,在前後都被堵住的時候,如果不想暴露底牌,想全身而退還真有點麻煩。
而且我現在還沒摸清巫商的性格,只覺得這人邪性得很,好像什麽事都做得出。傀儡線需要手指操縱,如果他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為傅白雪制造機會跟我來個極限一換一,那我就真的涼涼了。
我毫不猶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收起絲線,雙手成拳握緊以表誠意:“好吧我們休戰,我已經看到你的實力了——你想和我談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巫商立馬從地上爬起來,動作倒是小心翼翼的。他招呼傅白雪:“傅先生,身上帶繃帶了麽?幫我固定一下肋骨,寧先生剛才那下,好像踹斷了好幾根——”
我翻了個白眼,沖他比了個二:“頂天斷了兩根。”
“那已經是很重的傷了!”
“?”傅白雪一副沒搞清楚狀況的樣子,他遲疑着收回了槍,走到巫商身邊替他檢查身體,還不忘戒備我,“小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這人什麽情況都不清楚,難道是被巫商一個電話就叫過來了?
這是什麽感天動地兄弟情。
巫商倚在傅白雪身上,沒精打采道:“就是您看到的那樣咯,我掀了寧先生的馬甲。他本來想白嫖情報,但是我拒絕了這個無理要求,還大無畏地犧牲了自己,維護了玉京春的權益。”
說着說着竟然驕傲起來。
傅白雪配合他演,雖然演技肉眼可見地敷衍:“幹得漂亮。”
巫商一聽就來勁了,他還特矯揉造作地捂住側腹——大概是斷掉了肋骨的位置,神态可憐,蓮味十足:“好痛——但是為了傅先生,我可以忍。”
我:“……”
我覺得我已經很抓馬了,萬萬沒想到,我能在玉京春遇到敵手。他怎麽戲比我還多?
注意到我的視線,巫商枕着傅白雪的肩膀,對我露出一個柔弱的笑——非常做作浮誇的那種。
“……”
我算是發現了,巫商這朵蓮花,和其他的蓮花不一樣。別的白蓮演,是為了博取同情,獲得好處。而巫商就很清新脫俗了,他演,純粹是為了膈應人。
反正我被惡心得夠嗆。
“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傅白雪也是一副很想說點什麽的樣子。巫商見狀,一副泫然欲泣的嘴臉,成功讓傅白雪收聲了。
最後,這位陽春白雪說不上是忍耐還是無奈地說了句,“怎麽又撒嬌。”雖然嘴上這麽說,卻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我沒忍住,露出了感同身受的表情。
對的,巫商他到底怎麽做到前一秒還跟人打生打死,後一秒就開始嘤嘤嘤撒嬌的?
但是怎麽說呢……眼前這個場景,就……我忍不住有點擔心,昭瑤的頭頂沒綠吧?
等巫商處理好傷勢,我們終于開始坐下來談正事了。
巫商一上來就獅子大開口,要我斷掉和三區的所有聯系,正式加入玉京春,否則就對我進項追殺,不死不休。
我冷笑一聲說他想得美,這種騙小孩的話在夢裏想想就可以,拿到這個場合大可不必。
正所謂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可這得建立在雙方對供需有個清晰判斷的基礎上。
我現在只知道他們想讓我辦事,但具體是什麽事,我不清楚;同理,他們只知道我是來玉京春搜查情報的,可我具體想得到什麽情報,他們也不知道。因為缺乏有效信息,所以我和巫商你來我往了半天,談話卻還卡在這一步,沒有往後走。
因為誰也不想失了先手,誰也不肯後退一步。
饒是傅白雪這個表情管理很到位的人,像個工具人一樣在旁邊陪坐半天後,也露出了“他們怎麽還沒搞完?”這種郁悶的神色。
我對這個疑似綠了昭瑤的男人很感興趣,或者說,我對一切有關玉京春高層的八卦都很感興趣——他們的八卦那叫八卦麽?那叫情報!
我跟他搭話:“好久不見,傅先生。上次匆匆一別,沒想到在這種場景下再見。”
“……”傅白雪看了我一眼,臉上寫滿了糾結。我覺得他很想吐槽點什麽,但我們不熟,所以他忍住了。
大概是在想我一個卧底,哪來那麽大臉在他一個部長面前舞?
我散漫地猜。
結果他摩挲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對我說:“之前的事,抱歉。”
……嗯?
他說什麽?
我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現在想想,我應該是打斷了你兩次潛伏計劃,所以你才會選了這種……代價很大的方式。抱歉……很痛吧?”
他擡頭看着我,烏眸寧和平靜,目光如朗朗明空,巍巍青峰。
“………………”
半晌,我才幹澀地笑起來:“以傅先生的立場,問這個話,不覺得有點奇怪?”
傅白雪點了點頭:“是有點奇怪。”
“所以,我們換個話題吧。”我簡直坐立難安,急切地想要打斷他的話,想要岔開話題。
奇怪,無論是豬籠也好,黃金間也好,哪怕被拔去指甲、碾碎腿骨,我都沒有感到這樣莫大的酸楚。
也不是沒人對我好過,昭瑤三不五時就會來看我,他那人雖然嘴上從來不說,但是容忍我的糟糕脾氣,為我收拾爛攤子,給我喂飯洗頭腳趾甲……他堂堂一個玉京春的部長,做到這樣還不夠麽?
可那時候,我看到昭瑤掩藏不住愧疚的臉,只覺得煩躁,煩躁,煩躁——恨不得殺了他的煩躁。
我知道我很缺愛,伊萬那老頭不過收留了我兩年不到,我就死心塌地地認了他的組織做家,要不是為了找回記憶,我大概會在他的身邊待一輩子。
昭瑤受了巫參的命令來接近我,在我身上釋放他無處安放的同情心和荷爾蒙,我也心甘情願,願意拿自己去回報他。
伊萬不止一次嘲笑過我容易攻略,如果是戀愛游戲裏的角色,那我大概是最容易拿下的。
但我知道,不是那樣的。
我一直很清醒,知道他們付出了什麽,我得到了什麽,又在這段關系中處于什麽地位。我可以把一切算得清清楚楚,等回報結束,就能抽身離開。
可我真的沒想過,有人會問我:“你痛麽?”
痛啊。當然痛。快要痛死了。
我咬了咬牙,極力克制自己的失态,锲而不舍地想要繼續轉移話題。
“……所以我現在不是玉京春的部長,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陌生人的話,走在街上,看到需要幫助的路人,也會問一句的吧——所以,你還好麽?”
這位陽春白雪似乎也有點不自在,本來是想要直視我的眼睛的,最後卻頓了下,率先垂下視線。
我注意到他又在摩挲自己的玉扳指。
“……抱歉,其實我并不擅長交際。”
是,我知道他不擅長交際。
傅白雪的表情很少,交談時用的語句也很簡練,和巫商相處時,明顯是傾聽的那個。
可擅不擅長交際,和心地良善與否,和話語動人與否,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專心致志地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仿佛那裏長出了花來。
“事後我不止一次地想起過你,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氣質也太特別了,容易招惹一些癖好特殊的人……總是讓人忍不住擔心。後來聽小商說,你進了玉京春。這裏并不是什麽好地方,但比起別的出路來,起碼昭瑤是個不錯的人,我也很為你高興。但是……”
他露出一絲苦笑:“感覺是我把你推到了這條路上。”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失語半晌,才讷讷問:“傅先生,您對每個您救過的人,都是這麽……這麽……”
我急切地比劃了下,想找出确切的形容詞。
“當然不是。”傅白雪道。
他終于舍得擡起頭,将視線挪到我的臉上。
“我剛才就說了,哪怕是路過,看到有人呼救,也會去幫忙吧?而你……”
他與我四目相對,眉心微蹙,長睫寧靜地微微斂着,像是一首短詩。
“——從第一次見到起,你就是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哭泣求救的樣子。”
我凝視着他,想撫平他眉心的皺痕。
下一話:說好的陽春白雪呢①
決定了,我要撮合昭瑤和巫商複合。這樣,傅白雪就是我的了。
畢竟巫商這朵蓮花精,總不能那麽貪心地兩個都占吧?
作者有話說:
趕時間沒校對,如果有錯請指出。
傅白雪正式出場。這位是白月光,看着很冷淡其實很治愈的無口系大哥哥。
他的出現,可以對照間章最後一段,巫商給傅白雪打電話那裏。當時巫商就準備給阿寧下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