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七、說好的陽春白雪呢④

十七、說好的陽春白雪呢④

一周後,某個live house內。

“今天的試演,你們準備好了麽?”

一個人推門進入化妝間,拍了拍掌,問。他叫阿詹,是一名主唱,也是我們現在所待樂隊的領導人,留着中長的披肩發,耳朵上紮滿了耳釘。

化妝間裏坐了三個人,分別是我、傅白雪以及一個叫阿誠的年輕貝斯手。

傅白雪利落地給自己勾好了眼線:“一分鐘。”

我:“……”

我按耐住內心想吐槽的欲望,不太熟練地沾了一點眼影,想往眼皮上糊。

已經飛快畫好妝的傅白雪看過來,平靜道:“你不适合這個顏色,太深了。”

“……?”我迷茫的,“搖滾樂隊不都是煙熏妝的麽?”

坐在我右手邊的貝斯阿誠噗嗤笑了,眉筆一歪,畫斜了:“這什麽刻板印象。”

傅白雪搖搖頭,直接上手,沾了點金橙色抹在我的眼皮上:“你的膚色發色和眼睛顏色都太淺了,眼影顏色選的太深會看上去沒有眼白。選個淡點的顏色,再加點粉就好。”

“……”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主唱阿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拍了拍手:“還有半分鐘。”

傅白雪說了聲馬上,飛快給我上好了妝,然後背上自己的吉他:“走吧。”

我一把拿起身邊的巴拉萊卡:“來了!”

事情到底是怎麽成這樣的,還要從我們任務說起。

我被傅白雪否決了暴力完成任務的方法,就只能靠腦子。好在自從有了傅白雪組隊,巫商那邊對情報的發放要放松得多,我很順利地拿到了目前黑市上激發劑的大致情報,包括他們的型號和産地,以及它們會通過海上私船先運往沽口,再分散流通,只是上家在哪,卻是個迷。

查來查去,最後的線索斷在了燕北某會計事務所的CPA身上。

這人獨來獨往,性格很傲,和同事關系一般,也不見有什麽交往密切的客戶,自身還是個Beta,很難想象他與性別分化激發劑有什麽聯系。

“有點難接近,他的防備意識很強。”

傅白雪苦惱道:“我對社交真的不擅長。”

我翻開後面附帶的個人資料,看到了興趣那一項,上面清清楚楚地寫道,他是一名地下樂隊的主唱,每周都會和樂隊進行一到兩次的排練,還會參加各色的地下演出,并且已經持續了八年以上。從情報上看,是個重度發燒友。

很巧的是,他現在的樂隊剛走了一個吉他手。

我剛動了一下念頭,又被自己給按了回去:“算了,我只會彈巴拉萊卡。”

傅白雪湊過來,然後唔了一聲:“吉他麽,我會。”

我:“……?”

他直接帶我去了他的住處,半途還打了幾個電話,然後熟練地給自己換了身行頭,抱起吉他就走:“走了,剛才我問了朋友,我朋友和那個地下樂團的貝斯是朋友的朋友,他們正好招人,我們可以混進去。”

我難以置信:“你平時的打扮不跟巫先生一樣,是民國那挂的麽?為什麽彈吉他的姿勢這麽熟練啊!”

傅白雪沒搞懂我抓狂的點,有點茫然地眨眨眼:“因為喜歡?”

他又看了看我:“巴拉萊卡?是那種俄羅斯三角琴?也行,那個樂隊走的是古典風格,還有小提琴手,說不定會要你。”

對方提出要見一面,我們攔了一輛車,如今就在過去的路上。

就在剛才,他先帶我去琴行買了一只巴拉萊卡,還順道給我解釋了一下自己的“喜歡”。

燕北這個地方,搖滾文化跟別的地區比,算是比較發達的。尤其是在這種戰後,許多人都會定期去livehouse聽現場。這裏有很多為愛發電的地下樂隊,我們要查的那個人——姑且稱呼他阿詹——就組建了這樣一支樂隊,歌曲主題多以死亡和戰争有關。

而傅白雪,他也愛聽樂隊,只是佛慣了,只聽,不追,私下自己練練吉他和編曲,算是自娛自樂,這興趣持續了這麽多年,也有了一批圈子裏的朋友。樂隊是個極其小衆的圈子,隊員的更疊招收基本都靠介紹,要不是剛才傅白雪打的電話,我們是無論如何也混不上面試的。

我忍不住道:“我以為,你就算是玩樂器,也會是彈琴彈筝,或是二胡什麽的。感覺這樣比較符合你的氣質。”

此時傅白雪已經換下了他一身複古的長衫,穿着黑色的印花T恤,還把一絲不茍後梳的黑發弄散,用一次性染發膏染成了奶奶灰。

……和玉京春裏的樣子天差地別。

我之前觀察他時,确實看出他有持續很久的愛好,應該是擺弄樂器之類,但萬萬沒想到是搖滾樂隊。就……真的很不搭。

傅白雪把扳指取下來,小心翼翼地用紅繩綁好系在脖子上,又用T恤藏起,做好這一切後,他才問:“刨開固有印象,如果你第一面見到的是這副打扮的我,會覺得不搭麽?”

這倒是不會。眼前的傅白雪留着奶奶灰的碎發,穿着深色牛仔褲,背後還背着一把吉他,還勾了眼線。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乍看之下,別人只會覺得這人一看就是搞音樂的。

“哦,我懂了。”我恍然,“你特意做造型,是想把兩個身份區分開麽?包括長衫也是,其實以你的性格,不是特意會裝扮自己的人,和他人不同的衣着反而會增加沒必要的社交,按理說你是不會那樣做的。只是那樣的打扮是一種訊號——對麽?”

特意穿上和工作狀态截然相反的衣服、染發、化妝……這都是簡易的喬裝手段,有了這些誇張的元素,一般人很難對他的五官産生具體概念,只會有“他好飒好帥”這種模糊印象。

這是對他的身份的保護。

傅白雪點頭:“沒錯。不過你還漏掉了一點。”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只是故意沒說。

“是和巫先生一樣的情況吧。”我道,顧忌到前面的司機,我比了一個擡袖子的手勢,暗示巫商身上那件桃紅外褂。

“沒錯。”

我眯着眼打量他,覺得他對我坦誠得過分了。

無論有問必答的态度也好,有意無意暗示我去調查他們的過往也好,向我暴露他保密多年的喜好也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如果只是“沒法放着不管”的話,我覺得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他任我觀察,表情很坦然。

“……算了。”我悶悶地想,“遲早發現你的盤算。”

見面的過程很順利,面試官就是我們想要查的阿詹。傅白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但專業技術過關,而且他那種寡言的樣子,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安定了阿詹的心。一個樂隊裏,不能有兩個太強勢的人,他在他的樂隊裏說一不二,前一個吉他手就是因為跟他性格不合才走的。

至于我,在聽了我當場彈的巴拉萊卡,又得知我不參加分成,只想跟着訓練,想要加入樂隊近距離追愛豆後,也可有可無地同意收下我這個贈品。

在磨合了一周後,今天就是試演的日子。這個樂隊在圈子裏算得上知名,一場演出能賣兩百多張票,在百廢待興的戰後,已經相當出色。

試演反響不錯,阿詹除了是主辦外還負責編曲,他在新的曲子上還加了一點俄式元素,因此我也得以露臉,負責間奏。演出完畢後,我看到阿詹神采飛揚的臉,輕輕用胳膊肘捅了下傅白雪的腹部:“他是真的喜歡這個。”

傅白雪點點頭:“我也喜歡。”

我:“……”誰問你了!

從那之後我們又進行了幾次排練和演出,反響都還不錯,看起來,我們似乎已經融入這個樂隊裏了。

在某次練習結束後,阿詹主動邀請樂隊裏的人吃飯,說自己最近賺了筆錢,心情好。

我和傅白雪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樂隊是個花銷很大的愛好,在唱片市場一塌糊塗,門票幾乎等于白嫖的現在,玩樂隊基本都是為愛發電,大家都有一份自己的營生。比如阿詹,cpa的身份能讓他過得比較體面了,只是如果仔細算算賬,就發現他為樂隊投入的,遠不止他明面上賺到的數目。

我們先是去吃了火鍋(其實我有點不适應這種大家拿着用過的筷子,在一個鍋裏攪來攪去涮口水的料理方式),期間喝了不少酒,又去唱歌,唱完以後還去吃了頓夜宵。

人到半夜,精力發洩得差不多後,又有酒精催發,情緒開始自然而生地低落。

叫阿誠的貝斯喝得爛醉,忽然用手比在嘴邊做擴音器,大喊:“Beta就是狗屎——!”

我也裝作爛醉如泥的樣子:“Beta也挺好的吧,雖然沒Alpha厲害,但好歹沒有Omega慘啊。”

阿詹觑了我一眼,醉醺醺地哼笑:“果然是個沒吃過苦頭的小少爺。”

我給自己立的人設就是音樂發燒友,為愛倒貼不知人間疾苦的外商幼子。

鼓手也湊過來,他同樣是個Beta:“來來來,我給你算一下,Beta有多慘。”

“整個八區有6億中,Beta占了五億四。但人數這麽多,我們Beta占據領導權了麽?沒有!你去看各個領域的頂尖,都是一溜煙的A!A!A!操他媽的Alpha,狗日的玉京春和自衛隊,好歹玉京春還假惺惺地說什麽“大家都是兄弟”,他們也有Beta部長,自衛隊就他媽搞笑,明明是維護治安的團體,卻從上到下一溜水的超能力者,這些人從哪來,還不是Alpha和Omega!老子每天辛辛苦苦掙錢,到手一百塊,自衛隊要拿三十,玉京春更離譜,他要拿二十五!我一天到晚累死累活,拿到手的錢還不到一半,更搞笑的是那些比我們強的多的Alpha甚至不用交錢,如果是Omega,還會給你倒貼!”

“操他媽的戰争,操他媽的世道,操他媽的交錢,操他媽的狗屎Beta!”

傅白雪靜靜喝酒,作為一個上過戰場,當過自衛隊隊長,又在玉京春當部長的王者,他表現得很低調,就差把“無辜”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我适時捧哏:“再怎麽樣,Beta也比Omega強啊,我馬上要分化了,現在我每天都在祈禱自己千萬別分化成Omega。津貼再高有什麽用,聽說玉京春會逼你跟Alpha結合生孩子,而且自衛隊根本不會管——想想就想死!”

“自衛隊管個屁!我看他們嘴上說的好聽,實際跟玉京春是一夥的,我那天親眼看見,玉京春的倉庫被自衛隊端了,兩邊為了武器打得你死我活,完了半路玉京春那個養狼的來了,自衛隊一下子就萎了,不但把倉庫裏的東西還了,還約了飯——草泥馬這群人演我們呢!”

這事我有印象,上個月玉京春從歐洲進了一批軍火,被自衛隊知道了,對方一個小頭目動了歪心思,結果被昭瑤教做人了。不過當時我在巫商手底下,這事我沒參與。

我問他:“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架子鼓小哥一拍桌子:“老子是那個看倉庫的,草泥馬老子看了半個月,自衛隊忽然過來說倉庫裏都是違禁槍支,他們要收繳——操!”

我肅然起敬:“您竟然活下來了,真不容易。”

架子鼓小哥一摸臉,心酸道:“對,我竟然活下來了。”

眼看話題走偏,一開始大罵Beta狗屎的貝斯手不樂意了。他拽着我的話頭:“所以才說你是小少爺,如果你不是家裏有錢,Beta的稅重到能逼死你!我還算好的,起碼能糊口,還能靠樂隊賺點外快,你知道低收入的Beta幹一天活,可能只夠自己吃頓飯麽?要是有家要養,那真的是恨不得賣腎——”

阿詹嘲道:“現在世道這麽亂,器官已經賣不出價了。聽說玉京春裏殺人越貨分屍賣器官一條龍,白嫖的他不香麽?”

貝斯雙手一攤:“所以說嘛,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就他媽離譜,哪怕是去做雞,最普通的Omega價錢也比最好的Beta多一個零!要是有Alpha願意養我,生孩子算什麽,我願意躺床上張着腿一輩子。”

“滾啊,別說一輩子,按照Alpha的尺寸,三年下來就松了吧?”

有人笑罵,話題逐漸往顏色上靠,阿詹沒說話,像是在思考着什麽。過了一會兒,等大家已經聊到哪家夜店的Beta好看又便宜時,他忽然問:“阿誠,你真的想當Omega?”

這句話像是個暗號,衆人皆停下打趣,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

貝斯小哥神色微動:“難道……”

阿詹搓了搓指頭:“我有門路。”

下一話:殘酷天使①

“人一生下來就分了三六九等,不管另一半是不是Alpha,beta的孩子九成是Beta,只有Omega才能保證孩子的基因。如果是Beta,那就世世代代都是Beta。沒有超能力,沒有上升空間,幹到死只能當中層,做一輩子的工蟻,去反養Alpha和Omega。我不想做Beta,真的太苦了。”

作者有話說:

這章算是有感而發吧,刨開只走腎和專注于撒糖談戀愛的ABO文不談,我覺得一篇長篇ABO文裏,一定要有對社會矛盾的描寫。

不是僅僅停留在A/O對立這個層面,因為在ABO世界觀裏,人口基石永遠是Beta,而Alpha永遠是精英和特權階級,這種情況下,B與AO的矛盾,其實應該比AO內部的矛盾更深。

只是很多ABO文裏的Beta都神隐了,或者只單純的充當吐槽役的角色,總讓我覺得怪……不是說不好,而是想看更好一點的。不過這也是很多年前的印象了,我幾乎不怎麽看ABO,因為覺得這麽扯的世界觀,如果不做詳細設定文章裏就全是BUG。

這也是我寫這篇的初衷啦,因為想看的類型沒有找到,只能割腿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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