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漫天的雨擋不住奇異着着的火。邵越緊握佩刀,雨點打在臉上生疼,他急切的尋找剛剛還留在馬車上的兩個人。

“将軍。。。”邵越在數十米外扶起渾身泥沼的任郁冼,接着火勢查看了他,除了有些狼狽沒有外傷。

“顏修文呢!”他朝他大喊。

任郁冼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美麗魅惑的臉龐有着說不出的凄慘,“我帶他出來了。我。。。”

邵越推開他站起身來,“給我留下一個活口,其餘的全部殺了!”

“是!”

之于邵越而言,讓別人信服的,是自己要比所有人都狠,要有他們都沒有的氣魄和果斷。邵越從來都不認為自己善良,他知道對于敵人,只有死亡才能吓退更多的沖上來的對手,無論對待自己還是別人。

“顏修文!你想死嗎!”邵越找到顏修文的時候,他正坐在地上淋着瓢潑的大雨,眼睛卻在火光下閃閃發光。

“你說,這火為什麽不會被雨淋滅?”他的聲音很容易就被雨聲掩蓋,若不是邵越在他身邊,幾乎也聽不到顏修文的喃喃。

“你。。。。”邵越拼命控制自己想一巴掌拍上顏修文的沖動,他扔掉刀,把鬥笠帶在顏修文的頭上。

“起來!”

顏修文眨着眼睛仰起臉,雨點顆顆滴在他清秀的臉龐,淩亂的黑發緊緊貼在鬓間,滿身泥點,模樣無辜極了。

邵越在心裏嘆口氣,放輕語氣“受傷了?”

顏修文搖搖頭又點點頭。

邵越扶住他的腰把他橫抱起來,濕漉漉的衣衫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天邊的雨勢減小。

齊意拉着一個被牢牢綁住的人走過來,“将軍,這個好像是他們的頭。”

邵越抱着顏修文越過那人身邊,“喚兩個人把死了的都埋了。”入土為安,只要一死,生前所有的種種都化作塵埃,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這是邵越的習慣。

“前面可有人家?”邵越問那頭頭。

那漢子憤恨的紅着眼睛瞪他,聽見邵越問話,他惡狠狠的說,“我不會告訴你的!”

如果沒有的話,那人只會無聲的嘲笑他們,像這樣的怒視,那應是有了。

邵越露出不屑的目光,“走吧。你們埋好了追上我們,前方是有人家的。”言罷他抱着顏修文施了輕功向遠處飛去。

馬夫想要去扶狼狽的任郁冼,卻被他一手拍掉,“別碰我。”眼睛直直看着離去的身影。

最近前面只有一家破廟,但起碼還能遮雨了。裏面有一老一小乞丐,他們正驚恐的看着突然闖進來的人,兩個人都抱着自己唯一的破被子和缺口的碗唯恐有人和他們搶。

邵越只是安靜的走到廟中的另一邊把顏修文放下。

顏修文坐在地上,曲起膝蓋,抱着濕漉漉的自己仰頭羨慕的看邵越用內力一點點烘幹衣服。

“将軍,接下來怎麽辦?”

邵越的眉一直緊緊的皺着,才走了十多天竟能遇到劫匪,這裏離佩陽不過數十千裏。出了這種事,這裏的官員竟然沒有上報朝廷。大楚的百姓內部治安一直是由沈楚熙管理的,對外軍隊由邵越掌控,所以即便邵越對這民生不了解,但也知道太平年代出這種事,絕對不是好現象。

“去調查,這裏的劫匪來自何處。還有将此事傳書閑王,讓他先稍安勿躁。”

任郁冼進來的時候,顏修文正拿着手中撿來的玉佩放在眼前仔細的看。他坐在顏修文呢身邊,側身問他,“顏大人受傷了?”

顏修文搖搖頭,盡管渾身濕透冰冷,他還是溫和的回答“沒有。”

任郁冼用幹了的錦帕慢慢的擦拭自己的頭發,“那你是騙邵将軍了。”很肯定的語句。

顏修文有些疑問,“任公子,是什麽意思?”他無意的握起剛剛在地上撿來的血色玉佩。

任郁冼在優雅一笑,“沒事。”說完便朝邵越走去,留下顏修文濕漉漉的一個人坐在原地。

天邊隐隐雨停,但外面卻仍是漆黑一片,偶爾有寒冷從破舊的窗口吹進來。

邵越出去尋前面的路,侍衛被派去處理剛剛的事,一個去查邵越交待的事,馬夫主動去尋他們留在馬車上還有用的衣物和東西,就只剩下一個有些輕傷的侍衛守在廟中。

顏修文小心翼翼脫下外衫,只剩下還濕着的的亵衣,他剛想把馬夫送來的已經弄幹了的披風蓋在身上,擡眼便看到了那邊——小乞丐瑟瑟發抖的躲在老乞丐的懷裏。

他想了想,喚那個侍衛把自己的披風送給那兩個乞丐。

老乞丐有些驚恐和感激的看着從進來就蜷縮着坐在牆邊的文雅男子,最後,他抱着懷中的孩子努力的彎了彎腰,朝顏修文表示謝意。

破廟中有火在熊熊燃燒着,窗外黑色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亮起來,明日真的來的好慢啊。

顏修文靠着牆抱着自己的膝蓋,以前雙腿的舊疾又犯了,好像很多年都沒有犯過了。

他閉上眼,盡量忽視自己身上的沾濕,迷迷糊糊又想起十七歲那年,自己為了上楚都趕考,在自家祠堂跪了兩天,本就文弱的他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他只覺得膝蓋從鈍痛到麻木,又從麻木到毫無知覺,然後被人扶起的時候像是被數萬根銀針狠狠的紮着,痛到了脊髓。

模糊的疼痛在這一刻清晰起來,顏修文混亂的想着。

“唔”正當他迷糊的想着的時候,有力的臂膀卻突然拉起了他。

顏修文睜開眼睛,天邊已有了朦胧的亮意。

“顏修文!拿出來!”邵越一把抓起顏修文。

顏修文因為膝蓋疼痛,不自覺的靠在牆上,在邵越松手的時候滑落到地上。

他眯起眼睛望着他,像是沒有睡醒,“什麽?”

任郁冼笑着問,“顏大人,既然你沒有受傷為何不自己走呢?邵将軍丢了一枚玉珏,你可是看到了?”

顏修文看着邵越,腦袋沉沉颠颠的,有些混沌問,“什麽受傷?丢了。。。。”

“顏修文,不要跟我裝!從昨天到今天只有你近過我的身,把東西給我。”邵越蹲下抓住顏修文的手腕,望着他如小醜般的動作,“顏修文,玉珏對我很重要!”

顏修文的腦子已經開始不能思考了,他只覺得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沉重,什麽都想不了,明明邵越的話就在耳邊,可他費力的去聽卻怎麽都聽不懂。

邵越雙手握着他的肩膀想,想要讓他出來。

咣當。。。!清脆的聲音從顏修文蓋在身上的衣衫中掉落。

血紅的玉珏在一點點升起的微光中泛着幽紅色的光,血痕在玉珏中緩慢游動,滄桑、美麗、惑人。

番外 探親(一)

從顏修文收到家信後就開始坐立不安,縱然他們此時離顏修文的老家只有百裏之遠。

“這麽說來,你家這位以前過的很不好了?”沈楚熙摟着黎景,對面坐着将軍夫夫,他們正在楚南的常年百花盛開溫暖如春的小鎮明着體察民情、尋醫看病,暗着吃喝玩樂。

邵越的臉刷的變黑冰冷的瞪着優雅飲茶的人。

“喂,你別這樣看我,我家景兒會吃醋的。”

黎景把自己剛剝好的蝦肉丢到沈楚熙碗中,淡淡的說“王爺想多了”

顏修文尴尬的笑笑,“不能這樣說啦,其實爹爹在還沒有娶二娘的時候對我還是很好的。”

邵越看向,“你想回去嗎”

顏修文頓了一下,點點頭,“我已經六年沒有回去了”

邵越颔首,“我同你一起去。”

“啊?”顏修文眼睛溜溜的轉起來,低頭吃東西又或者看看這看看那,就是不和邵越對視。

邵越伸手按住他的後腦,逼他直視自己,冰冷的問“你不想?”

顏修文為了不和邵越說話,他迅速往自己嘴裏塞了一根蜜餞瓜條咬着,一半在外面一半在嘴裏,然後順着邵越的動作看着他,表示自己正在吃東西不能說話。

邵越的眼裏黑色突然變得濃郁,有墨色的火焰一簇簇的跳躍。

他在一瞬間湊上前咬住顏修文叼在嘴裏的蜜餞瓜條吞進嘴裏,又撬開他的唇把他嘴裏的瓜條也勾進自己嘴裏吃掉,然後坐直身子平靜的開口,“說!為什麽不想”

顏修文被他一系列太快的動作驚住了,微張着唇呆呆的看他。

對面,沈楚熙摟着黎景的腰也又驚又呆又怒又喜,他低頭湊在也看呆了的黎景耳邊,“我們也試試吧!!看起來味道不錯啊。”

客棧裏人來人往,清談的花香和着茶的清香飄散這個散着悠閑的小鎮上。

暖暖的黃色陽光透過紙窗在閣樓上投下好看的剪影。

顏修文一頭撲在邵越懷裏,羞得不敢擡頭見人。

片刻後從邵越胸前傳出悶悶聲音,“我怎麽向他們介紹你啊。。。。”

“我是你孩兒的父親。”溫柔低沉帶點安慰的聲音。

“他是你孩兒的父親啊~”戲谑看好戲調笑的調調。

邵越瞪一眼沈楚熙,把懷裏的人拉出來,一只手在他腦後輕撫他柔柔的長發“顏修文,你是大楚第一将軍的愛人”

沈楚熙看好戲看的正是興頭,也趕緊附和,“是啊是啊,還是大楚王爺他兒子的小寶貝他爹。”

黎景身體一僵,顏修文低着頭,“說到孩子,我好想寶寶啊。。。”黎景默默點頭。

沈楚熙親一下黎景的額頭,“等修文看望完,我們回家吧,也出來這麽久了,那兩個小混蛋說不定都不認識我們了。”

“恩。”

“好”

“既然如此,你和修文趕緊去探親吧,我和景兒在這裏再玩幾天順便等你們,快點,早去早回。”

“。。。。。”

顏修文的家裏是個不富不貧的小地主,以收糧為主,兼顧做些小生意。

顏修文的娘親在剛去世的第一年,他爹爹便領回了個女子,還帶着一個比顏修文還大些男孩。顏修文突然從嫡子長子變成庶子。

他坦言,爹爹不是對他不好,只是淡漠,只是忽視他,直到他十七歲那年要上佩陽科考,爹爹才發現他溫和的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了。生不進官衙,死不入地獄。顏老堅決不允許這個自他發妻去世後就沒注意過的孩子當官。

顏修文在家中的祠堂生生跪了兩天,又同家族約定,一旦将來他出了事,都與本家無關,這才放了他走。他膝蓋上因太過勞累就會疼痛的舊疾也因此而來。

而他,這一走就是六年沒再回來過。

顏修文是個随遇而安的人,他珍惜熱愛生活,他的文雅善良讓很多很多人都真心喜歡這個才華橫溢卻溫潤如玉的人。

“睡不着嗎”邵越的聲音在頭頂輕聲響起來。

顏修文緊緊靠着邵越的懷裏,悶悶的說道“爹爹不是不想對我好。。。他有苦衷的,他想讓我學商的,和。。。兄長一樣。。”

邵越撐起身子側着看他,似安慰似嘆息,“給我說說小時候的事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