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許真誠向後仰了仰,“你想好了?”

範哲安環視一周真誠網咖,裝潢不錯,簡潔大方,吧臺後面的水吧面積很大,櫃子上面擺着不少洋貨,有酒有飲料,玻璃杯在底層擺得整整齊齊。

範哲安:“想好了,工資能不能高點?”

許真誠:“不行,就800,愛來不來。”

範哲安指着自己說:“我能帶來的收益不止800。”

“哪裏來的自信,你同學好多都沒成年吧?我們這兒不像隔壁那綠豆網吧,我們不做未成年人的生意。”

“你不信我,但你看我這張臉,多帥。”範哲安玩笑道。

許真誠笑出了聲,“小孩兒,你看看這是哪裏,網咖,來的大多數都是大老爺們,大家只顧着上網,誰管你多帥,我這麽帥的在這兒坐了兩年,也就被要了幾十回微信。”

範哲安說:“我這個暑假工打完,次數能超越你。”

許真誠考慮再三,還是問:“你确定真不是家裏出事兒了?”

範哲安無語道:“許老板,你是盼着我家裏出事嗎?一直這麽問。”

許真誠一問三連:“青春偶像劇标配,不就是學霸和家道中落或者父母不合的設定嗎?”

“那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範哲安很認真地說,“我家境挺好的,我爸媽是彼此的初戀,非常相愛。如果家裏非要說有什麽不合的話,可能是我。因為他們覺得我太燈泡了,偶爾會打擾到他們的二人世界?”

許真誠悟了,“行吧,看你這麽執着,那就試試看吧。你先進裏邊兒來。”

範哲安左看看右看看,走到左手邊稍矮處,撐着吧臺,輕輕一躍,側着身子翻進了吧臺內,落地姿勢很穩。

“夠帥。”範哲安拍拍手自我評價。

許真誠冷漠地鼓鼓掌,“帥是帥,但你旁邊那些裝飾品,随随便便一個夠你幾個月工資,你要是給我弄碎了,就給我打白工吧。”

範哲安這才發現左邊有個小木門,推開就能走進來,他裝作沒看見,扯了個電競椅,坐在許真誠旁邊。

許真誠大致講了講上機下機的操作以及怎麽錄入信息。當網管真的不需要技術含量,只要會說“歡迎光臨”“歡迎下次光臨”就是一個有禮貌的網管了。

大多數網管都不太會說好話,只會說“充多少”“有會員嗎”,有些網管連這兩句話都懶得說,直接伸手要身份證。

許真誠屬于後者。教了兩分鐘後,有一個客人來了,是一個小青年。範哲安想自己試一試操作,許真誠卻問:“小帥哥,成年了嗎?”

小青年搖頭,“沒有,給我開個臨時卡吧。”

懂得這種黑話的小朋友,多半長期混跡于各種黑網吧。許真誠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你未成年,沒辦法在這兒上網。”

小青年氣憤道:“為什麽?最近不是不查嗎,綠豆網吧都能上,你這兒怎麽不行,你是覺得我給不起錢還是看不起我?!”

許真誠聳肩道:“我怕呀,我遵紀守法好公民,你覺得綠豆網吧行,你就出門左轉,甭在我這兒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了。”

“膽子真小,活該你生意不好。”小青年豎了一個中指。

在小青年走後,許真誠沖他背影回敬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結果被鬼回頭的小青年看到了,小青年咬牙切齒,不給許真誠好臉色看。

範哲安偏過頭說:“許老板,你還挺有原則的,不賺黑心錢。”

許真誠攤在舒服的電競椅上,長腿一伸,斜着搭在吧臺上,“賺他們那點錢幹什麽?人窮不能窮志氣,而且這種小孩兒來上網,不僅有人查,他們家長還老來抓人,多麻煩,不如直接從根源上阻絕。”

範哲安把視線挪回屏幕,繼續熟練操作。

許真誠打了個哈欠,“我相信你的學習能力,你守着。看見年齡小的就問問。其他的你跟着我給你說的步驟給他們開卡就行了。”

把電競椅的靠背放下去了些,許真誠盯着天花板的吊燈,在心裏盤算了一下這個月要交的各種費用,越想越頭疼,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範哲安很快迎來了第一個客人,那個客人大概是網咖的老客人,看見範哲安,詫異道:“新來的?”

範哲安微笑,“嗯,今天剛上崗。”

他又看了看睡着道許真誠,意味不明道:“許老板好福氣,收了這麽個帥哥。”

範哲安沒聽出弦外之意,道:“有會員嗎?”

他拿出身份證,只在單邊耳朵打了耳洞,戴着黑鑽耳釘,在燈光的折射下,很難不被看見。範哲安在處理業務的時候,在想左耳打耳洞是什麽意思。

身份證還給他後,範哲安還是沒想起來,然後又來了一個客人,他就忘記這回事了。

睡了一覺,許真誠神清氣爽地伸了懶腰,打着睡醒後第一個哈欠問:“怎麽樣了?”

範哲安拆了一根棒棒糖,用棒棒糖指着裏邊兒的熱鬧。

許真誠看了看超過百分之五十的上座率,滿意道:“不錯不錯,你還挺旺人的。”

範哲安得意道:“那是,我可是範哲安。”

許真誠看着他把棒棒糖含進嘴裏才說:“小範兒,這棒棒糖進口貨,一根十塊呢。”

範哲安嘗着棒棒糖的味道,手指熟練地敲打鍵盤,“我知道,乳酸味的,我做題的時候老吃。”

“我的意思是,從你的工資裏扣。”

範哲安猛然轉過頭,把棒棒糖取出來,“什麽?不吃了,還給你,你拿水沖一沖,還能包回去。”

許真誠樂了,“逗你的,零食也算在包吃裏邊兒,吧臺的東西你随便吃,別給我吃完就行。”

範哲安放下心來,“行,多謝許老板了。”

許真誠走出吧臺,打算到處逛逛,活動一下筋骨。低端區的休息區內,幾個人圍在一起,在熱火朝天地玩着桌游,惹得在等游戲開局的人,都在圍觀他們玩紙牌。

他們沖許真誠打了招呼,不管大小,統一喊許真誠“真誠哥”。

許真誠一路招呼過去,走到了上座率極低的高端區,那麽多臺頂配電腦,只有寥寥幾個人在玩。當初他給高端區選配置的時候,連電腦公司的人都勸他不要太死心眼了,不必為了“高端”兩個字追求極致。

但許真誠是處女座的代表人物,有些事講究完美主義,哪怕高端區放那兒生灰,也不能丢了面,得對得起一個小時二十塊的價格。

果然,落成之後,高端區基本在生灰狀态。保潔阿姨打掃高端區,輕松到只需要拿帕子擦灰。

許真看到了一個熟人戴着耳機坐在角落,激動地走過去拍那人的肩膀。

“俞越,你來江市不給我打個招呼?”許真誠勒住他的脖子,“你這小子,出息了。”

俞越煩躁地甩了兩下肩膀,“別動我,在殺人。”

許真誠看着屏幕,“殺誰?你小子犯事兒了才想起來我?看你275方向,有人,補兩槍。”

俞越一邊耳朵被耳機壓着,露出來的那邊,耳釘在熠熠生輝。

俞越:“我還以為你不玩這個游戲了,技術會退回解放前。”

“不至于,血虐你還是沒問題,又來人了,看草叢。”

他快速解決掉了屏幕裏的人,許真誠随手一指,他又把槍頭對準另一邊,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垃圾話間,一局游戲結束了。

俞越丢開耳機,他的頭發修得挺短,但不算是寸頭,右手尾指戴了一個黑色戒指,長得很有侵略性,眼睛看誰都帶刺。俞越拿手去撩許真誠的長發,“發質不錯,用的什麽洗發水?”

許真誠拍開他的手,“哥天生麗質,用淘米水都能把頭發養好。”

許真誠的發質好到摸起來跟摸綢緞似的,順滑。他不像姑娘們喜歡把頭發燙卷染,他從來不折騰頭發,任憑頭發自己生長。

俞越看着他說:“我剛才進來想和你打招呼來着,但你在睡覺,我看你吧臺上坐了一個小帥哥,是你新男朋友?”

許真誠順着他的話說:“是啊?你嫉妒了?”

俞越嘲諷道:“我喜歡瘦弱點兒的零,不喜歡和我撞型的。”

許真誠拉開旁邊的電競椅,坐下說:“壯實點兒的零又怎麽了,別搞歧視啊。”

俞越嘲諷味更濃了,“就你能找零當男朋友?能喂飽你嗎?”

許真誠仔細想了想他的話,好像是有點道理,“別把我說得多饑渴似的,我找你當男朋友行不?”

俞越收起表情,眼神冷冽了起來,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咱們別玷污了咱們的革命友誼。”許真誠見好就收。

俞越這才緩和些,“我專門從B市來找你,不請我吃頓飯?”

“喲呵,誰讓你專門來找我了,你對象啊?”

“我沒有對象。”

許真誠嗅到了八卦的氣息,湊近問:“我不是聽你說遇見了一個喜歡的人嗎,怎麽了,沒追上?”

俞越又不說話了。

許真誠往後靠了靠,“我懂了,人家沒看上你,你這臭脾氣得改一改。”

俞越又露出了想要刀人的眼神,許真誠才不怕他。

“你都二十五了,別啃老了,找份工作吧。”

俞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許大爺都開始教育人了?”

“那是,你看我這網吧,”許真誠摸着機械鍵盤,自豪道,“多氣派啊。”

俞越也摸了摸鼠标,說:“嗯,都是用的許叔叔的錢,是挺氣派的。”

許真誠:“你又嫉妒了?”

“還好,”俞越嘆氣,“許老板,我替你小小算了一筆賬,你的啓動資金快敗光了吧,真有你的。”

許真誠:“……”

他真想按下服務鈴,讓範哲安來把這個人丢出去。

怎麽淨瞎說大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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