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到家後,許真誠還沒問,範哲安自己就把今晚上的反常行為解釋得清清楚楚。

範哲安恢複了平常的樣子,“許老板,周承凡是不是追了你很久?”

許真誠拿着睡衣,打算去洗個澡,“對啊,你聽到了?”

“模模糊糊聽到一點,”範哲安摸了摸後脖子,“我今天這樣是為了幫你擺脫他,你別介意啊。”

“我介意什麽?你這種體貼周到的員工,我上哪兒找去?”許真誠一笑,“你不介意就行了。”

小孩兒的心思果然單純,以為他今晚上的演技能騙過老練的周承凡,但許真誠知道,久經沙場的周承凡多半是覺得初出茅廬的範哲安很有意思,順着他的話說罷了。

“這沒什麽,演戲而已,我們又不是真的,”範哲安不自在地把視線移開,“許老板的桃花運很好,男女通吃,真羨慕。”

“啊,”許真誠邊往浴室走邊說,“勉勉強強吧,可能因為長得太好看了?”

“不過是你說這話的話,太假了。你的桃花運只會比我這根老油條多,但不會少吧?”

許真誠路過範哲安身邊時,範哲安又把視線移回到許真誠身上。走路帶過的微風,卷起一股清冽的木質香,範哲安突然想摸一摸他的頭發,幸好許真誠走得很快,讓他這個念頭還沒完全冒起,便被打消了。

許真誠很懂得享受,浴室裏的按摩浴缸花了他不少錢。因為是租房,到時候退租浴缸帶不走,所以許真誠有空的時候,都會好好泡會兒澡,讓消費産生價值。

泡在水裏,許真誠看了看在飯局時被範哲安握過的手,然後把冰冷的手沒入熱水裏。水溫很舒适,浴缸可以恒溫許久,但他還是覺得不夠溫暖。

想到了那具有活力的溫熱觸感。

許真誠低罵一聲,把自己随時跑偏的大腦淹進了浴缸內,打算好好洗一洗,看看能洗出幾斤黃色廢料。

等他從浴室出來時,範哲安正拿着睡衣,在門邊兒排隊等着。許真誠出來後,他就進水霧彌漫的浴室裏洗澡了。

許真誠聽見了花灑開啓的聲音。範哲安不喜歡泡澡,所以不會用他的豪華浴缸。

許真誠拿着煙盒和手機,走到陽臺邊,陷進懶人沙發裏,開始回複周承凡的消息。

周承凡:範哲安不喜歡男人。

這是一個肯定句。

Honesty:周總慧眼識英雄啊,怎麽看出來的?

周承凡:Gay,不都有種直覺,叫做Gay達嗎?

許真誠發了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表示認同。

周承凡:而且,他太坦蕩了。

許真誠發了一個問號過去。

周承凡:我們習慣藏匿了,不是嗎?

這是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因為不被完全接受,大多數人選擇把那份仿佛見不得光的感情藏起來,小心翼翼地呵護着,期待哪一天可以毫無顧忌地公之于衆。

Honesty:周總說的對。

許真誠扔開手機,點了一根煙,時不時抽一口,再用無所事事地眼神,掃視着窗外的車水馬龍,一舉一動非常懶散。

範哲安洗完澡後,出來看見許真誠落寞的背影,沒有去打擾他,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留給許真誠一片獨處思考的小天地。

因為不想天天跟着範哲安上班,許真誠覺得再聘請一個員工很有必要,在招聘App上發了信息後,很快就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女生來應聘了。

短發女生叫羅沁,去年考研失利後,一直沒找到合适的工作,想先在網咖幹着,渡過迷茫期。

許真誠很随意,看了看她的簡歷後,就聘用了她。因為是正式員工,工資比範哲安這個随時可能走人的短期工高出不知道多少。

範哲安不滿道:“許老板,為什麽全場我最物美價廉。”

許真誠往吧臺一靠,“你有怨言了?有怨言就收拾收拾滾蛋,把你身上的內褲都給我脫下來,都是我的。”

範哲安搖頭,“哪兒敢啊?許老板威武,許老板世界第一好!”

羅沁以為許真誠已經足夠惹眼了,再看坐在吧臺裏的範哲安,頓時說不出話來。她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撞到這麽一間有帥哥看的網咖?

看來平常不僅可以摸魚,還能在摸魚的縫隙一飽眼福了。

因為有兩個帥哥網管,雖然客流量遠遠拼不過物美談不上但一定價廉的綠豆網吧,但是男女比例,絕對吊打別的網咖。

時常會有不愛上網的女生,為了多看兩眼帥哥網管,跑來開卡,大多數會被許真誠教育回去。

許真誠現在已經懶到不想親手教學了,一切教新人的活動都交給了範哲安。

他去開了一臺機子,繼續為了游戲皮膚而奮鬥。在中途的時候,接到了周承凡的電話,問他想不想吃川菜。

許真誠偏着頭,用肩膀夾着手機,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又吃川菜,前兩天不是才吃過嗎?我看你辣得不行,別逞強啊。”

“這次不一樣,我給你做。”周承凡說,“這頓飯後,我又要出差了,不知道多久能回來,只是吃個飯,你別拒絕我可以嗎?”

周承凡進退有度,這一兩句話說出來,許真誠還真不好意思再拒絕他了。吃頓飯而已,沒什麽好扭捏的。

許真誠大方地應下,結束游戲後,想到要去別人家不好空手去,于是到吧臺問。

“去別人家帶什麽禮物比較好?”許真誠敲敲臺面。

羅沁率先擡頭說:“得看是什麽朋友了,普通朋友的話,提兩瓶酒。長輩的話帶牛奶。如果是對象的話……嘿嘿,得看老板您對象喜歡什麽了。”

範哲安在這時才擡頭,問的是另外的話,“晚上回來吃晚飯嗎?”

這和許真誠說的話題看起來沒有關系。羅沁卻發現了玄機,驚訝道:“你們住在一起啊?”

“本來就是廉價勞動力了,”範哲安聳肩,“工資給的低的話,起碼得占一條包吃包住。”

許真誠搖頭,“不回來吃,周……”才說出這一個字,意識到什麽的許真誠便緘口不談了。

範哲安耳朵沒聾,反應也快,走出吧臺把許真誠拉到休息室,還怕別人聽見似的,關上了門。

範哲安蹙眉道:“周承凡還在糾纏你嗎?”

小孩兒突然用上了這個帶有貶義的動詞,許真誠倚着門說:“對啊,還在糾纏我。”

範哲安頓了頓,說:“我跟你一起去。”

“怎麽,想曠工?”

“那你扣我工資吧,”範哲安重複了一遍,“我跟你一起去。”

許真誠看着他的眼睛說:“你去幹什麽?”

“幫你。”

許真誠啧啧有聲道:“幫我什麽?”

“幫你……”範哲安停住,不知道說什麽了。

幫什麽?再演一回戲拒絕固執的追求者嗎?看許真誠的樣子,好像并不需要。

許真誠撓了撓額角說:“謝謝你,小範兒。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跟你說清楚,你幫我這個心,我心領了。上次那種戲碼,別人看一次是有趣,看兩次會覺得幼稚。”

範哲安說:“他知道?”

“他精明着呢,你能騙過他?”

“那你當時為什麽不直接說出來?”想到自己犯了傻,範哲安眉頭皺得更深了。

許真誠長籲一口氣,“因為我沒想好怎麽說,當時說出來的話,我就得跟你說明另外一件附帶的事了。”

範哲安靜默地等着他說。在白織燈下面,初長成的少年的身影格外的挺拔,已經是男人的模樣了,沉着到完全看不出稚氣。

“讓我想想怎麽跟你說清楚這件事,”許真誠裝作苦惱,一鼓作氣地說,“我天生就是彎的。”

說出來好像并沒有想象中的困難,憋着不說才令人感到煩躁。

範哲安一時沒反應過來,“彎的?什麽意思?”

“彎的意思就是,不直,不像你一樣,是一個大直男,懂了嗎?”許真誠耐着性子解釋。

範哲安沒有說話,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着許真誠,許真誠被這個眼神刺了一下。

“說直白點,我是Gay,喜歡男人,”許真誠更加lu骨地說,“越帥的越對我口味,像你這樣又高又帥還好欺負的,我就很喜歡。”

範哲安表情嚴肅,什麽都沒說,像是還沒打入樁的釘子,看起來非常僵硬。

許真誠煩悶地抽出一根煙,“但你放心,你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屁孩,我對你沒意思。”

範哲安好不容易開口,重點卻跑偏了,“你覺得我是不谙世事的小屁孩?”

“不然呢?”許真誠叼着煙,模模糊糊地說,“也得虧我拿你當小孩兒,不然你平時那些小動作,對着別的Gay,你的衣服早就被扒光了。”

後半句話一出,範哲安的手瞬間合成了拳,斂眸的一瞬間,許真誠好像看見了厭惡。

許真誠第一次覺得自己視力太好,不是件好事。

休息室的氛圍變得詭異,好像全是許真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而另一個人在用沉默回答。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本來沒打算直接說,想着什麽時候時機合适了再告訴你。”許真誠去拉門把手,“現在你知道了,如果實在受不了就趕緊辭職走人,受得了的話,平時就和我保持距離,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你的動作會讓我誤會。”

“其實保不保持距離對我來說不是事兒,”許真誠出門前,特別硬氣地說,“Gay也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喜歡,你這種小孩兒就不是我的菜。”

許真誠最後這句話說完後,關上了門,靠着牆又把煙塞回了煙盒,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坦白是好事。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坦白後的真相。

許真誠已經做好了失去一個員工的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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