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剛上大學的時候,許真誠挺混的,以為自己聰明到無所不能,不想好好學習,成天只知道上網打游戲和混日子,對別的事興趣不大。
直到某次去網吧的路上,遇到了抱着籃球去籃球場的吳禹。那會兒吳禹标标準準的陽光男孩,成績優異不說,愛好打籃球和運動,沒事就泡圖書館。
這是吳禹在許真誠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
也是當時的許真誠最喜歡的樣子。在合适的時間出現在了許真誠面前。
吳禹開始看不上不學無術的許真誠,畢竟B大的人,都有些獨有的傲性。許真誠為了向他證明自己,後半學期泡在了圖書館裏,學校該拿的獎都拿了一遍。
吳禹漸漸把視線放在了他身上。
許真誠的初戀就是吳禹那種類型的人,追吳禹可能是有懷念初戀的私心,但把人追上後,他真的喜歡上了那時的吳禹,踏踏實實地對吳禹好。
他身邊親近的朋友,都知道他和吳禹的關系。
吳禹僞裝得很好,算得上是完美的男朋友,體貼且無微不至。
許真誠差點以為自己在吳禹的治愈下,可以淡忘高中時的戀愛陰霾。誰知道深藏不露的吳禹,準備了更大一層陰影,籠罩着許真誠。
在看見那些以吳禹為主角拍攝的豔俗照片之前,許真誠永遠不會相信吳禹是羊皮狼心的人。
許真誠這輩子,什麽都順,就情路他媽的跟走華容道似的,哪哪兒不通,始終找不到正解。分手後發生的事兒,更是離譜,讓許真誠這個同性戀差點恐同。
許真誠想到了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手抖了一下,煙灰落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王潛說:“許爹,我覺得你當時把吳禹肋骨踢斷,真的是太帥了,你怎麽沒多踢斷幾根啊,太可惜了,該讓他在醫院躺久些。”
許真誠把煙頭扔在地上,用鞋尖碾滅,“你爹我當時那狀态,能跟他打個平手就不錯了,但我還是能把他打成那鳥樣,想想都牛!我當時不也受傷了嗎?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他對現在的吳禹是沒有感情,但愛過和從來沒愛過,還是有區別。許真誠很長一段時間都想不通,吳禹是怎麽僞裝到滴水不漏,騙過了他的眼睛和心。
後來,他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人善于隐藏,并且精于表演。你想看見什麽樣,想讓你看見的人,就會僞裝成什麽樣。
他曾經問過許志忠,為什麽給他起這麽随意的一個名字?許真誠。
許志忠說他找很多人想了名字,甚至花重金找大師起過名,但他和舒芸最後還是決定用兩個字伴随他的一生:真誠。
他老子說,他可以混可以不學無術,但做人做事必須真誠實意。
真誠實意付出的感情,接收到的回饋太傷了。
許真誠短短消沉過一段時間,有那麽幾個瞬間想過試一試吳禹說的那種沒有責任感的糜爛生活。
但他是許真誠,一個非典型的處女座,他會嫌髒。現在回想起來,幸好沒有幹蠢事,為了吳禹真沒必要。
一陣緘默後,萬子洲把話題挑到了別處,許真誠卻興致不高。
有些塵封的回憶,一旦想起來,很難再蒙上灰。許真誠向來會調動氛圍,沒了許真誠調動,整場飯局基調都變得奇怪了。
飯局結束後,回去的路上,王潛發來私信。
王潛:許爹,當時吳禹對你做了什麽混賬事兒啊……還有那些照片……是他脅迫你拍的嗎?
時間已經接近零點,主幹道還有不少車流,走在路上能碰見許多剛加完班往家裏趕的打工人。
許真誠因為在用手機敲字,步伐緩慢,與那些腳步匆匆的人格格不入。
Honesty:吳禹給我下藥了,我當時差點失身,還好打了一架,把性·欲轉化成了暴力。就是後果有點慘。
他當年覺得丢人,沒有詳細跟他們講過這件事。
王潛:/震驚。你沒報警嗎?!
Honesty:你覺得我報警怎麽說?一個男的給我下藥了,然後我把那男的肋骨打斷了?
許真誠後來一想,覺得那場架打得解氣,就沒覺得自己吃虧了。
王潛大概覺得這個問題難以回答,對話框過了一會兒才有新消息。
王潛:這事兒是挺難解決的,但他脅迫你拍照片的事兒可以報警吧!這是威脅啊!
Honesty:/憤怒。說起照片我就來氣,那照片是老子傻逼,自己拍的照片,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操了,我還挺想要原圖,原圖我記得挺性感的,想欣賞欣賞我當年的好身材。
王潛:……/拱手,不愧是你,我的許爹。
手機頂部突然彈出一個語音框,許真誠想也沒想地點進去。
把手機貼在耳朵處,範哲安愠怒的聲音傳出,“馬上十二點了,還不回來?跟誰在外面厮混,是不是不想要這個家了?”
許真誠露出今晚上第一個發自內心地笑,“這才多久啊,你就想我了?”
那邊繃不住了,也笑了一聲,“我剛才演得怎麽樣?像不像那種對象間的查崗電話。”
“啊像像像,”許真誠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後報了酒店地址,“你要是再加一聲寶貝兒心肝兒,我馬上就撇下我的狐朋狗友回來了。”
“寶貝兒,”範哲安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覺得還挺順口,“寶貝兒,你還不回來嗎?想你了。”
許真誠的手機差點飛出車窗,他拿穩道:“媽的,你這幾聲叫到我心裏去了,怎麽辦?賠錢。”
範哲安從善如流道:“我沒錢,只有把這個人了。”
許真誠忽然語氣認真,“好啊,我接受。”
只要範哲安超過三秒沒說話,那就說明這玩笑不能随便開。
“逗你呢,”許真誠換了一只手拿手機,“我不喜歡你這種小孩兒。”
“你喜歡哪種男人?周承凡那種成熟型的嗎?”
這問題問住了許真誠,許真誠自我琢磨了一下,“也不是,我談過的兩段戀愛,類型差不多……不對,吳禹那狗東西不能和沈天易比。”
後一個名字經過多年的沉澱再念出來的時候,許真誠回味起來,感覺有些過季櫻桃的酸澀味。
“這兩個人,就是你的前男友和前前男友嗎?聽你懷念的語氣,沈天易是你的初戀?”
“小孩兒,你問那麽多幹什麽?”許真誠嘆了一口氣,“你問了我會回答你,但你別問了成不?”
後面他們沉默了一會兒,都不知道用什麽話題繼續聊天。
許真誠回到酒店的時候,範哲安房間的燈已經關了。
簡單洗漱後,許真誠抛開今天所有的胡思亂想,倒頭就睡。
許真誠的忘性大,自動選擇忘記前一天的事之後,許真誠起床時迷茫了将近三分鐘:我是誰?我在哪兒?為什麽會在這裏?我跟誰來開房了嗎?
從房間出去,餐桌上擺滿了酒店送來的早飯,桌邊的人正在看酒店每天都會更新的報紙。
“這生活太惬意了,”許真誠拿了個還沒剝殼的雞蛋坐下,“醒來就能看見早飯和帥哥。”
範哲安把一個塑料盒推到許真誠面前,塑料盒裏面裝了兩個剝好殼的雞蛋,非常光滑。
在家裏吃早飯的時候,許真誠提過自己喜歡吃雞蛋和蝦,但不喜歡自己剝殼,太麻煩了,所以很有時候不是那麽想吃的話就選擇不吃。
許真誠把剛擊碎的雞蛋放在範哲安手心裏,“小範兒,以後誰娶了你,才叫真正的好福氣。”
範哲安放下報紙,用瘦長的手指,把蛋殼一點點地剝開。他說:“錯了吧,是我娶別人。”
“沒說錯,你這要是放在古代,那叫一個賢良淑德。”許真誠用筷子戳中一個雞蛋,舉起來吃,“什麽王公貴族,都搶着要你。”
“你說得對,”範哲安又在塑料盒裏放了一枚剝好的雞蛋,“楚王好細腰。”
許真誠不懂他的意思,“?”
範哲安拿出手機記錄着東西,沒有解釋這句話的意思。
吃過早飯,許真誠得知了一個消息。
老情侶明天就回來了!
舒芸倒是挺高興的,許志忠估計沒那麽高興。因為許真誠打擾了他們的約會。
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裏,舒芸發了很多照片。
Honesty:美,美死了。
追雲的人:老婆太美了/花/慶賀/太陽
Honesty:你們不是在一起嗎?還需要隔着屏幕誇?
追雲的人:她做美容去了,因為明天回來見你。
Honesty:雖然您這話沒什麽不對,但我隔着海都能聞到您的酸味兒。爸,你從我三歲嫉妒到了二十四歲,我是不是你歷時最長的一個情敵啊?
追雲的人:你小子,也配當你老子的情敵?
這說話的方式,和許真誠如出一轍。果然是親生的。笑意盈盈地擡起頭,視線又放在了某位低頭玩手機的小孩兒身上。
小孩兒大概頭上多長了一只眼睛,知道他在看他。
“許老板,今天什麽項目?”範哲安說。
“哎,我想想,”許真誠說,“假期的話,去哪兒人都多,我們白天就在酒店,晚一點再出去逛逛?”
範哲安無所謂道:“都可以。”他抽了一下茶幾底下的暗格,裏面有一些開封的桌游。
“這些我們網咖都有,大富翁、達芬奇密碼、鬥獸棋……”許真誠選了選,“你想玩哪個?”
範哲安取出最底下的盒子,紙殼盒子看起來最有年代感。
“象棋?”許真誠扯了扯嘴角,“玩兒象棋的話,我們找個公園,端杯枸杞更有感覺了。”
範哲安開始擺棋局,“楚河漢界,王不見王,象棋的博弈很有意思。”
許真誠不喜歡下象棋,但很喜歡博弈,當即表示要血虐範哲安。
每次和範哲安這開挂的PK,結果永遠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他一次次被範哲安直搗黃龍地将軍,而且每次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
“下象棋,必須要走一步觀十步,”範哲安把幾個吃掉的黑棋拿在手裏轉悠,“每一步都要有自己的考量。”
許真誠看着局面,因為他這句話不敢亂動了,但舉棋不定是大忌,許真誠在一處自認為合适的地方放下了黑棋。
“許老板,”範哲安拿起了黑棋,落下前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又輸了。”
黑棋落下,帥棋被圍困局中,無力回天。許真誠把自己帥棋面前的士挪開,帥棋和将棋面對着面。
“許老板,王對王的話,誰先露棋誰先輸。”
“我知道,”許真誠把自己的帥棋疊在了他的将棋上面,“我獻身色‘誘你,行行好吧将軍,讓我贏怎麽樣?”
範哲安這昏庸的将軍把手中的棋丢開,大方道:“你贏了,我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