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可憐

車子穩穩地停在門口。

紀眠竹看了一眼江修傑,微笑道:“江大少,下車吧。”江修傑魂不守舍點點頭,強笑了一聲,拉開了車門,走在了前面。

再接着是江斂,紀眠竹在最後。

江家的大門緊閉着,裏面看起來挺寬敞,別墅帶院,花團錦簇,遠遠看過去富麗堂皇。然而走近了紀眠竹才注意到,這大門居然是鍍金的,原本就亮閃閃的了,太陽光再一照射上去,簡直要閃瞎人的眼。紀眠竹僅僅是看了一眼,便不忍直視地收回了目光。

江修傑上前,大門應聲打開,從裏面迎出一個體态臃腫的婦人,看服裝,像是傭人保姆一類。那婦人見着江修傑熱情得很,一口一個大少爺,噓寒問暖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江修傑卻不在狀态,見此只是敷衍喊了一聲錢姨。

錢姨略微有點詫異,這點詫異見看到江修傑身後的江斂時登時變成了了然。她可能是認定自家大少爺不開心都是因為惹人嫌的二少又回來了的緣故,一張笑眯眯的臉,表情頓時就淡了下去,軟趴趴塌下去的眼尾閃過嘲諷。

錢姨撇撇嘴:“二少回來了?”随後便嫌棄地讓開了。

若說見到江修傑她的熱情有八分,那見到江斂,她的熱情恐怕就驟然降到了一分,就那一句估計也是照顧面子随口說說而已,實誠得很。

紀眠竹不由得皺了皺眉。

江家的保姆都這麽盛氣淩人的嗎?

大概是錯開一步的緣故,撇着嘴滿臉嫌棄的錢姨注意到了被江斂擋住了半個身體的紀眠竹,她的表情又變回了詫異,疑惑問道:

“......這位是?”

江修傑陡然回神,連忙回身介紹了一下,姿态十分恭敬。

“那個錢姨,這是紀氏的紀總,來我們家坐坐。”

錢姨不曉得什麽紀氏,也不清楚紀氏的分量,但她聽着江修傑語氣裏的尊敬和那個“總”字,料想紀眠竹大概也是如江晔一般的公司老總,是上流人士,她的态度又放殷切了些。

“紀總好,快進來吧。”

紀眠竹不太喜歡這樣見風使舵的人,更何況她還對江斂态度不友好,背地裏還不知道都做過什麽傷害過江斂的事。因而紀眠竹聽見錢姨的話,僅僅是“嗯”了一聲,不冷不熱若有若無,半點目光也沒放過去。

錢姨尴尬地笑了笑,局促地捏了捏衣角後又拎起了她的掃把退到了一邊。

紀眠竹一行人又往裏走。

江家的庭院開闊是開闊,但不知為何,布局卻有些怪。正中央是一個大噴泉,上面是女神的雕塑,翅膀舒展,發絲垂落,潔白、線條清晰。清澈的水流從上而下噴灑出來,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注入下方的水池裏,濺起細碎的小水花,看上去頗為壯觀。

然而後面的別墅,走得卻是現代簡約風,和這個頗為複古美麗的雕塑半點也不搭。

而且兩旁的花壇,花種參差不齊,仔細一看都是些名貴的品種,但整體看去只會讓人覺得雜亂,一絲美感也無。大概是由于江家最近經濟不景氣的緣故,花壇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打理了,名貴的花本來就嬌弱,少了細心的呵護,枯萎便成了唯一的歸宿。

紀眠竹看了兩眼品種名貴的玫瑰,見其已經失去耀眼的色彩,花瓣邊緣皺縮失色,花枝高低不齊,雜草橫生,不禁覺得惋惜。

真是暴殄天物。

紀眠竹嘆息一聲,沒再去看,視線則是落在了他前面的江斂身上。對方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穩,身高腿長,背部拉出好看的線條,依稀有了點耀眼的風采。紀眠竹看着看着,不知怎麽地,忽地就聯系到了剛剛那一大叢名貴玫瑰身上。

這小可憐在江家的境遇和那玫瑰倒是十分相似,待得久了,冷眼看得多了,難免枯萎。希望江斂在他手上的這段時間裏,自己盡心盡力地照看着,對方能被他養的重新嬌豔起來吧。

紀眠竹思及此,唇邊染上了一點笑意。

不過這點笑意在聽到屋子裏傳來的吵鬧聲音時,頃刻間又落了下去。

屋裏應該是有人,聽聲音是一男一女,大概就是江晔與他的妻子白枚,說話聲從大敞着的門盡數飄散出來。一個在語氣暴躁地咒罵着,不停喘着氣;另一個則在安慰,但是聽着那不走心的內容,與其說她是在安慰,不如說是持續不斷地在拱火。

而咒罵與拱火的對象,不出意外是江斂。

“沒點良心的小兔崽子,老子辛辛苦苦養他這麽大,好不容易能派上點用場了,讓他去向紀總要點好處都不肯,真他媽的操蛋......”

罵人的語氣都和先前的江修傑同出一脈,一看就是一家人。江晔上了年紀,一口氣說一大長串難免有些吃不消,停下來時面紅耳赤,呼哧呼哧喘着氣,像是一臺超負荷工作的風箱。白枚一邊給他順着氣一邊不走心地勸慰着,替江斂說着話:“好啦好啦,小心氣壞了身體,說不定二少是有什麽苦衷也不一定?”

江晔聽着這一句剛熄下去一點的火蹭地又燒了起來。

“苦衷?他能有什麽苦衷?他自己說的紀總對他還不錯,這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吹吹枕頭風不就行?我看他就是翅膀硬了......要不是紀眠竹資金只給了一半,老子至于這樣嗎?”

江晔劈裏啪啦又是一大串,順便還踢了一角老老實實卧在沙發旁邊大氣不敢喘的狗一腳。狗吃痛,嗷了一聲跳開,嗚嗚咽咽的,注意到門口走來江修傑,撲上去就想求小主人安慰。但嗅見江修傑身後的人時,它又陡然間變了主意,目光一兇,把剛剛受到的委屈盡數發散到江斂身上,呲牙咧嘴不停地吠着。

江斂眉頭一蹙,眸光更冷了幾分,眸底像是在湧動着黑雲,十分駭人。

但他還沒來得及做什麽,身側就伸過來一只手,溫柔又不容置疑地把他拉到了後面去,與此同時,紀眠竹的身影出現在他前面。

這堪稱保護的動作令江斂一愣,目光不受控制地凝在了紀眠竹身上。

紀眠竹沉着臉默然無語地盯着那條不知好歹的狗,多年身居高位的總裁氣勢一朝外放,還是很能唬住人的。沒過多久,擋在門口江家的那條狗便像是感受到了一般,嗚咽兩聲,夾着尾巴走了。

紀眠竹瞧向一旁呆愣愣的江修傑,冷笑道:

“江大少爺反應這麽遲鈍?還是說,這就是你們江家的待客之道?”

保姆盛氣淩人,狗也不遑多讓。

這哪是一朝一夕形成的?無非就是長時間縱容得來的結果。

江修傑慌忙擺手,意識到了自己剛剛在一旁幹站着這種行為是多麽的不對,他趕緊補救:“紀總您別誤會,這狗是欠收拾了些,缺乏管教,但我們絕對是對您沒有半點不尊敬的意思的。您放心,我等會兒就去教訓它......”

他話還沒說完,大概是辨認出了江修傑的音色,屋子裏傳出來江家夫婦的聲音。

“修傑回來啦?怎麽不進來呢?”

“狗剛剛叫的這麽厲害,小白眼狼也跟着回來了吧?等着,我不罵他一頓難消我心頭之恨!”

江晔恨恨地說完這句話,不知打哪抄起來一個棍子,氣勢洶洶奔向門口,然而卻在見着沉凝着臉的紀眠竹時,這氣勢登時就沒了。

“紀總,哈哈......您怎麽來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那根棍子粗大壯實,一股濃濃的樸實之風,與這精致的別墅畫風迥異,被他握在手裏,拿也不是扔也不是,此時成了全場最尴尬的東西,偏偏紀眠竹的目光還在那上面來回打量,讓江晔十分無地自容。

自飛黃騰達之後,他拼盡全力想要融進雲城上流圈子,模仿圈子裏那些老總和天之驕子們的穿着舉止語氣,以及談笑間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氣度,只有回到家時才敢稍稍放松一下。那些瞧不起與默默打量的目光是他最為害怕的東西,也是他最不能被碰觸到的地方,沒想到卻是被紀眠竹直接撞見了個現行。

江晔臉上一陣白一陣紅,五顏六色的。

“要是提前知會一聲的話,不就見不到江總您這副模樣了?”

“江總好魄力啊!老當益壯令人羨慕。”

紀眠竹似笑非笑。

這句話不經意間戳到了江晔的痛處,讓他面色都變了些,棍子都拿不穩了。

“紀總說笑了,哈哈哈......您請進,請進。”

他趁機把棍子丢到了一旁,引着紀眠竹進去。紀眠竹看了他兩眼,也沒再揪着這事不放,順着走了進去。反正不急于一時,站門口多沒意思。

紀眠竹之後,自然就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江斂,他看見親生父親江晔後也不過是撩了下眼皮,無視的意思做了個十成十。

江晔剛剛在紀眠竹那吃了癟,有氣沒處撒,這可不就讓他逮到了機會?他醞釀了一下,吸了口氣,朝江斂低吼道:“你還杵在這幹什麽?這就是你對你爹的态度嗎?還不進去給紀總倒杯茶!”

江晔的聲音即便刻意壓低了也不算小,走在前頭的紀眠竹登時回身,皺了皺眉,眸光冷厲。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