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争風吃醋
江斂面無表情地對上魏雲寬的目光, 眼神冰冷。
半晌,他忽地動了動, 放于紀眠竹腰間的手逐漸往上,輕輕摸了一把懷裏人的發梢。同時,迎着魏雲寬的目光,江斂緩緩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
這微笑轉瞬即逝,但內裏暗藏的訊息卻被魏雲寬準确接收到,這使得他那種自始至終都懶洋洋的姿态終于出現了一點微小的變化。魏雲寬眼底濃重的興趣漸漸收了回去,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也斂了下來,變成了更為正常一些的樣子。
可這正常狀态,出現在他身上,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
江斂暗嗤一聲,收回了陰冷的視線。他重又垂着眼, 安心又十分享受地将下巴輕輕擱在紀眠竹的頸間。
這一切無聲的交鋒都在紀眠竹的背後進行, 令他一絲一毫的不對勁都沒感受到。
紀眠竹聽着醫生那邊再沒傳出硬物接觸盤子所發出的清脆聲音,心知清理這一步驟結束, 他也終于有膽子去瞄一眼傷口此刻的狀況。
江斂的右手傷口已經不複先前那種碎肉混合着玻璃渣的猙獰狀态, 經過清水的沖洗,變得稍顯平和了些, 不過還是泛着血絲。醫生将傷口消過毒後,熟練的取出紗布, 一層層一圈圈地将雪白紗布纏繞到江斂的右手上。頓時, 江斂的那雙骨節分明十分好看的手, 便在層層紗布的作用下變得臃腫了起來, 連指節都被纏繞上, 變得有些許僵硬。
紀眠竹見到傷口包紮完畢, 便主動放開了江斂, 坐到了旁邊。
溫香軟玉從懷裏退離,讓江斂難以自抑地感到失落。他垂着眸子,指尖疊在一起,無意識地摩挲着,似乎還在回味先前的那種感覺。
醫生工作完畢,一邊脫下手套一邊和紀眠竹交代着注意事項。
“一天換一次藥,紗布也要更換新的,每晚睡前換就可以了。還有就是,傷口不能沾水,食物忌辛辣,你們要是不想留疤的話,可以買一些祛疤的藥塗一塗......”
醫生交代得仔細,紀眠竹也聽得仔細。目光專注,神色認真,活像是在聆聽什麽教誨,末了還十分真摯地道了聲謝。
他的這聲謝謝可難得,畢竟雲城誰聽聞過紀氏太子爺的真誠道謝?不被暗地裏針對就算好的了。醫生不知道記起了什麽傳聞,聽見紀眠竹的話後面色微變,誠惶誠恐地擺手推辭,直說“應該的應該的”。就連一旁默默站着等待吩咐的方經理,見此也是一臉的詫然。
江斂耳朵裏傳進紀眠竹這句話,不由得笑了一下,他的目光追随着紀眠竹的身影,一雙眸子滿映着對方,黑沉深處勾勒出不易察覺的些許暖意。
倚在門框上的魏雲寬看着自家好友此番作态,神色禁不住深了一點。他盯着紀眠竹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很快便有了動作。魏雲寬邁開步伐,直直地朝紀眠竹走了過來,将手搭上對方的肩膀。一開口,還是那副懶洋洋的腔調:
“阿竹,好歹是我帶你趕過來的,怎麽也不對我說聲謝謝?”
說完他便盯住了紀眠竹,桃花眼尾帶出三分幽怨。
坐在沙發上的江斂神色一冷。
雖說是魏雲寬幫忙找到的江斂,但實際上自從兩人進了包廂門後,魏雲寬便無聲站在了一旁,噙着淡淡的笑,冷眼旁觀着房間內的血腥景象,好像這些連他半分興趣也勾起不了似的。或者說,這是一種司空見慣的無趣。
只是在看到紀眠竹朝江斂奔過去,他的興趣才重又被勾起,目光再度變得專注起來,一眨不眨地盯着紀眠竹看。專注裏充滿着濃烈到近乎腐壞的興趣,這興趣若是落在普通人身上,大抵會讓人打心底裏毛骨悚然,忍不住地逃離。
魏雲寬自始至終都沒出過聲,滿腹心思都在江斂身上的紀眠竹自然也是發現不了,只顧着一心安撫江斂。這也是紀眠竹忽視他的最主要原因。
夾在中間的醫生被這略顯詭異的氣氛搞得心裏一顫,連忙告辭。
作為待在迷疊裏多年的老人,什麽大場面他沒見過,因而醫生一眼便瞧出來這平靜場面下的暗潮湧動。他不可想因為紀總一聲謝謝,從而被神經病魏二少就此盯上;他也不想知道,為啥這二少這麽斤斤計較,連紀眠竹一聲謝謝都要搶。畢竟,有時候知道的少,反而活得更自在。
看得通透的醫生拎着醫藥箱飛快地溜了,後頭還呼啦啦跟着一小隊助手。
包廂裏頃刻就變得寬敞了起來。
魏雲寬半點目光也沒給過旁人,只似笑非笑看着紀眠竹,等着對方回答。
還想和醫生确認什麽的紀眠竹頓時愣住。說真的,要是魏雲寬不出聲,他幾乎都要忘記了包廂裏還有這麽一個人。
好好一個大活人被他遺忘在身後這麽久,怎麽都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還是說不準哪時就瘋的魏雲寬。紀眠竹心底忽地浮現出一點愧疚和一絲對神經病由衷的害怕,這令他張口便是一句抱歉。
“抱歉,把你忘在一邊了。”
似笑非笑等着自家好友說謝謝的魏雲寬便是一愣,像是根本沒料到這出神展開似的。他情不自禁眨眨眼,神情裏帶出一點懵然,這動作令他看上去頗有些無害。
好半天,魏雲寬才再度有了動作。
他的手從紀眠竹肩膀上拿開,轉而輕撫了一下紀眠竹的臉頰,蜻蜓點水般掠過,桃花眼含情脈脈。“阿竹,你我之間,永遠不用說抱歉。”這句話用得是他慣有的慵懶腔調,裏面卻涵蓋了其他一些不易察覺的情緒。
紀眠竹沒在意那只在他臉上作亂的手,他深知原著裏魏雲寬和原主間的塑料友誼,見此眸子不由得一亮。紀眠竹順勢就着魏雲寬這句話往下說,四兩撥千斤,瞬間便化解了剛剛的危機。
“既然這樣,那我們倆之間,也就永遠不用說謝謝。”
魏雲寬見此啞然失笑。
他指尖慢慢撚了一把紀眠竹的發絲,看着紀眠竹的眼睛裏滿是笑意和濃重得幾乎化不開的興趣,他默認了這個說法。
江斂周身的冷氣仿佛都要凝結成冰掉下來似的,看着魏雲寬手指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樣。
他從沙發上起身,故意弄出了一點聲響。旁邊的紀眠竹果然就被吸引過來了注意力,見狀神色微變,帶着稍許緊張的回到了江斂身邊,托住了他的胳膊,皺着眉輕聲教訓:
“你動作慢點,別碰到了傷口,好不容易才把血止下來的。”
江斂面色不變,垂眼輕輕“嗯”了聲,人卻是柔弱無骨地漸漸靠在了紀眠竹身上,好像他傷的不僅僅是一只手,而是半個身子那麽嚴重。
緊張江斂的紀眠竹沒發現這點,任由江斂輕輕靠着他,慢慢地帶着人走。
被搶走自家好友的魏雲寬挑挑眉,恍若絲毫不在意的模樣,只是他驟然下撇的嘴角卻證明他的心裏不這樣想。
魏雲寬也跟着走到紀眠竹身邊,點了點好友的肩膀,拉回他的注意力。見紀眠竹疑惑地看向自己,魏雲寬才滿意地輕擡下巴,示意紀眠竹看向茶幾旁狼狽的人。
“阿竹,他破壞了我們今天的約會,該怎麽懲罰他?”
說這話的前半段時,他話裏還含着幾分輕佻的意味,尾音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一口一個約會,好像他們倆今天要幹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一般。但說到最後一句時,魏雲寬的語氣卻是陡然變了,毫無預兆且不含感情。自上而下看着張營的目光冷漠,像是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蟻,若不是惹到了他,根本不會得到他片刻的注視。
只不過這注視,沒那麽友好罷了。
張營按在地上想起身的手頓時又縮了回去,心裏暗道不好。
紀眠竹聞言也是被勾起了回憶,緊縮了眉頭,看着張營的面色逐漸難看起來。旁邊的方經理見此趕忙站出來,朝紀眠竹深深鞠了一躬:“紀總,這次是我們的疏忽,您有什麽想法盡管提出來,我們會盡力滿足,當作補償。”
站了那麽久,總算能說兩句話了。方經理憋了許久的眼神,終于借此悄悄放在了眼前的紀眠竹身上。
紀眠竹盯着下方的張營,腦子裏逐漸回憶起了原著裏關于這個人的信息。察覺到對方是跟江修傑走得近的人後,且平時沒少欺負江斂,紀眠竹心頭忽地生起一股火,愈燒愈旺,使得他不由得怒極反笑。
“張家的兒子,可真有種啊。”紀眠竹冷冷說完這一句便停止了,像是在平複着心中的怒氣,又像是在琢磨着如何處理張營。半晌,他又緩緩出了聲:“這麽有種的話,希望你接下來也能扛下張家的危機,紀氏不會善罷甘休。”
仿佛是在下最後通牒,紀眠竹沒再看張營一瞬間變得慘白的臉,而是對着方經理出了聲:“這次的狀況迷疊有着大部分的責任,我希望你們清楚。但看你們态度還算良好的份兒上,我暫且不做追究,若有下次,迷疊将會直接被紀氏收購。”
紀眠竹沒什麽感情地問了一句:“明白嗎?”
方經理面色一僵,連聲答應,說完還沒忍住看了一眼紀眠竹身邊的自家老板。觸及到江斂眼底的愉悅之情後,方經理連身子都僵住了,面上滿是不敢置信。
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麽老板在聽到會所要被收購了會那麽開心。
這不是他的産業嗎?
交代完這些,紀眠竹帶着江斂就要離開,他不想再多看一眼張營,再多看一眼他怕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緒,直接當場為江斂讨回公道,那不符合他的做事理念。
紀眠竹深吸一口氣,轉身從包廂門離開。
離開的前一秒,江斂擡眼看向方經理,暗暗使了一個眼色,而後看向張營的方向。方經理接收到自家老板的暗示,頓時從失魂落魄的狀态裏滿血複活,明白地點點頭。
紀眠竹一行人從迷疊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