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想讓人把他關起來

宋秘書來得很快, 紀眠竹一個電話打過去,才出迷疊門, 便已經能看見宋岩的身影等在車旁,看樣子是一直停留在附近。

宋岩看到和來時反差很大、衣衫有些亂的紀眠竹,和半身零星血跡,右手纏上紗布的江斂,眼底有一絲驚訝。但他什麽話也沒說,連表情都沒有變過半分,像是已經把不窺探主人家的私事這一準則刻進了骨子裏一樣。宋岩盡職盡責地拉開車門,讓兩人進去。

原本魏雲寬也想過來的,奈何他自己的司機還在等他,而且兩人不同路,如此種種, 也只好放棄。隔着一道車窗, 魏雲寬可憐巴巴地向紀眠竹訴說着這次的不盡興,并強烈要求下一次, 言語之間對江斂這個拖油瓶頗為嫌棄, 聽得一旁的江斂青筋直跳,面色黑沉如墨。紀眠竹一心想回家, 倒是沒在意魏雲寬說的什麽,他無奈地答應了魏雲寬下次的邀約, 把人哄走。

直到紀家的車子啓動, 紀眠竹才終于略顯疲憊地靠在了車座上。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 勞心勞力, 即便他本身沒出過什麽意外, 但擔驚受怕造成的疲憊感一分也不少。

就算是閉着眼睛, 紀眠竹也沒有真正休息下來, 他在心裏默默地将這次的事情細細梳理了一番。

和自己之前設想的一樣,原書的重要劇情是無法避免的,比如這次的和魏雲寬見面。他在其中起到了一個連結的作用,讓本該毫無聯系的主角受江斂和魏雲寬有一個見面的機會,從而使接下來的劇情順利。即便他阻礙了這次的見面,那在不久的将來,紀眠竹可以肯定,一定會再有一個契機,讓他再次以一個樞紐的作用,讓兩人見面,有了聯系。

具體的例子自然也是這次。

他順應了劇情,讓江斂和魏雲寬見面,但卻存了私心,想把江斂牢牢看在身邊,避免發生對他不利的意外。但意外最終還是發生了,雖然他沒有對江斂出言侮辱使人忍受不了跑出去,但江斂還是因為其他原因暫時離開了他身邊,從而被其他人盯上。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上。

紀眠竹手指交握在一起,指腹摩挲着,似在思索着什麽。下一秒,他緊緊蹙在一起的眉心慢慢松開了,呼吸也變得綿長輕松起來。

好在結局并不壞。

雖然他改變不了固有的狗血劇情,但某些不起眼的小細節卻是一點也不一樣了。比如說這次結束之後,魏雲寬應該會對江斂燃起前所未有的興趣,神經病一樣窮追不舍,但結果卻是魏雲寬對人家頗為嫌棄,連看也不想看幾眼。而且江斂也沒有如原著一樣,對自己恨意滔天,反倒是經歷了這一切後,兩人的相處愈加融洽。

思及此,紀眠竹忍不住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斂。

和之前兩人各自占據車廂一邊,頗為疏離的坐法不同,這回江斂坐得稍稍靠向中間,距離紀眠竹不過半臂距離。簡而言之,坐的就是十分近。似乎是察覺到了紀眠竹在看他,江斂偏過頭,直直對上了紀眠竹的視線。黑沉眸子平靜如水,微微帶了一點被看的疑惑,半點不見表面隐忍,內裏恨意叢生的樣子。

紀眠竹心下寬慰,對江斂展顏一笑。

他重又閉上了眼。

大概摸清了劇情路數的紀眠竹安心的放松下來,暗暗準備以後就這麽幹。表面上順應大劇情,背地裏卻動些小手段,一點一點的漸漸改變走向,從而避免最後自己的凄慘結局。

調整了一下姿勢後,紀眠竹滿心放松地舒了一口氣,意識卻變得有些沉重起來。車窗外是墨藍的夜色,伴着雲城市中心的流光溢彩,無聲地從眼前掠過。

處在惬意安全的環境中,人也是會放松警惕的。身體從緊繃的狀态中驟然脫離,先前因為受驚而暫時退離的酒意也再次找上門來,不知打哪一點一點地漫上來,逐漸侵襲了意識,令紀眠竹的思維也再度緩慢起來,腦中原本缜密的思緒不受控制地斷了線,漸漸遠去。

畢竟是接連喝了四五杯度數高的威士忌,即便是紀眠竹酒量很好,也難免有些微醉。如今這醉意重新找上門來,再加上身體的疲憊,令紀眠竹不由得困倦起來,意識深處像是有一只手,在拖着他下沉。

他稍稍支起來身子,朝前座的宋岩交代了一聲開慢點,便又坐了回去,阖着眼眸,放任自己意識漸漸昏沉,想減輕一點醉酒帶來的不适感。

在他即将睡着的時候,一只手卻是從旁處伸了過來,指腹帶了些許糙粝感,輕輕摸到了紀眠竹的臉頰,同時紀眠竹也感覺自己的頭順勢歪了過去,似乎是靠在了某個人的肩膀上。

他擡眼看過去,是江斂。

對方微側了身子,似乎是想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一些。垂眼看過來時,原本淩厲的眼部輪廓因為這個動作發生了一點改變,眸底映進去車窗折返過來的微光,帶了一點暖意。周身的疏離冷漠感也被削弱,再加上他本來就容貌出色,多了不少溫和之後,這麽一看,很能讓人升起依賴感。

反正江斂肩寬腿長的,暖暖的人肉抱枕怎麽都要比硬邦邦的車座來得舒服,因而紀眠竹也便低聲道了謝,安心靠了上去,閉上眼睛兀自陷入沉睡。

車裏再度安靜,然而江斂的手卻是沒有立刻收回來。

他的手仍舊放在紀眠竹臉頰一側,指腹搭在對方白皙的面頰上,像是一個親昵又缱绻的撫摸,暧昧極了。漸漸的,似乎是察覺到紀眠竹已經睡熟,江斂開始有了動作。他的指尖緩緩在紀眠竹的臉上流連,從線條流利的下颌一路到下巴,最終停留在唇角附近。

江斂動作一頓,腦海裏忽地回憶起剛剛紀眠竹對他笑的那一下。

對方可能并不知曉,但自己卻是看得清楚,那時的紀眠竹已經有些醉意了。一雙鳳眼沁出點霧色,迷迷蒙蒙的,偏偏唇角還上揚着。又绮麗又好看,和他平素略顯清雅的氣質不同,像是在故意誘惑人一般。

很想......讓人把他關起來。

江斂的指腹在紀眠竹飽滿的下唇上克制地摩挲了兩下,很快便收了回來。仿佛是在與心底的念頭作鬥争,江斂也用力閉上了眼睛,将濃重到病态的占有欲鎖進眼底,眼尾帶出一片深沉的克制。

車開得平穩,很快便到達了紀家。

紀眠竹在車上短暫的睡了一覺,剛醒來時意識還是很混沌,頗有點不知何處的迷茫,連帶着下車時的腳步都有些打飄,全靠江斂一只手扶着,才不至于一頭栽倒。迎上來的管家見此,連忙從江斂手中接過人,把自家少爺扶進了屋裏,并迅速調了一杯溫熱的蜂蜜水過來,勸着人喝下。

紀眠竹只喝了幾口便将杯子還給了管家。

他其實并不是太醉,只是有點困倦而已,主要是之前在車上,由于車身輕微的颠簸搖晃,這點困意被放大了,混合着酒醉,才讓他睡過去,走路發飄也是因為在車上一個姿勢腿睡麻了。然而下了車,經帶着些涼意的晚風一吹,紀眠竹便清醒了過來。

管家見到幾乎沒怎麽減少的蜂蜜水,十分擔憂,好說歹說溫聲勸着,怕自家少爺酒後頭疼難受。紀眠竹又暖心又無奈,只好順着他的意思又多喝了幾口,順便解釋了幾句,管家了解後這才放過他。然而一轉身,又被江斂手上的紗布給驚到了。

未進門前,江斂的右手一直掩在身後,加上光線昏暗,還有狀态不佳的紀眠竹擋在前面,才一直沒被管家發現。然而進了明亮的房間後,江斂的這點小心思便無所遁形,管家一眼就瞟到了江斂手上雪白的紗布上面。

層層疊疊,顯得手上十分臃腫,一看便知道傷勢不會多輕。但管家是個明白人,知道這事和自家少爺幹系不淺,畢竟兩人一同出去又一同回來,其中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事。然而再多的他也不會問,只是向紀眠竹确認了一下傷勢的注意事項便離開了,将空間留給兩人。

紀眠竹将沾染了酒味的西裝外套脫下來,又解開了兩粒襯衫紐扣,扯松了領帶,這才覺得徹底放松了下來。他惬意地靠在沙發上,好看的眉眼舒展,淡笑着招呼站在一旁的江斂過來。

江斂的目光在紀眠竹衣領間隐隐約約露出的精致鎖骨間凝了一瞬,随後便收回視線垂眼坐了過去。

不偏不倚,剛剛好坐在紀眠竹身邊。

紀眠竹見江斂過來,便稍稍湊了過去。注意到了什麽之後,他忽地伸手捏住江斂的下巴,傾過身子眯着鳳眼細細打量。半晌,紀眠竹忽然面色難看起來,咬牙蹦出一句話:“該死,便宜張營那小子了,就該打他一頓的。”

話是這麽說,但如果真處在那時,紀眠竹還是做不出當場打人這麽粗俗的舉動,即便他已經氣到不行。數年來所受的教育禁锢了他的言行。

紀眠竹的目光在江斂下颔側邊處一道不怎麽顯眼的細長傷口處逡巡,末了還用指腹試探性地在上面輕輕碰着。怕因此弄疼了江斂,紀眠竹的動作只是一觸即離,他一邊看一邊低聲說着:

“像是玻璃碎片劃出來的,還好不深。”

估計是先前在包廂裏酒瓶的碎片,不小心劃到江斂臉上了。那道傷口此刻在燈光下顯出一條細細的血線,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而且似乎已經在愈合狀态了,過不了多久便可以結痂脫落。

江斂任由眼前人捏着他的下巴,盯着他的臉細細的瞧。他雖然表面上沒有太大反應,但呼吸卻是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像是在隐忍着某些攤開來會驚吓到眼前人的東西一般。

紀眠竹認真确認之後,松了口氣,也松開了江斂的下巴。“幸虧沒有太嚴重,不然你這張帥臉可就難辦了,多多少少都會留下疤。”

說者無意,聽者卻上了心。江斂聞言擡眼看向紀眠竹,眸光沉沉,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很喜歡我的臉嗎?”

“啊?”紀眠竹有些晃神,反應過來後渾不在意地說:“當然啊,你長的這麽好看誰不喜歡?”

主要是害怕江斂臉上留疤,後期主角攻會打上門來讨說法,他可疲于應對。

江斂沉默起來,沒過一會兒他又冷不丁地開口:

“換做是其他人,你也會這樣對他們嗎?”

他這句話聲線有些低了,像是在自言自語,紀眠竹只聽見一個“其他人”,剩餘的都聽不真切,因此紀眠竹不由自主地又往江斂那湊了湊。“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

江斂倏地回過神來,斂了神色,也斂住他差點顯露出來的欲想。

“沒事,我聽見管家喊我們吃飯了。”

對上紀眠竹疑惑的面色,江斂微微笑了笑,準确地捉住紀眠竹的手腕帶他起身。

“走吧,別讓人等急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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