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叫我阿斂

那天老爺子打電話過來、并丢下一個重磅炸彈後, 紀眠竹便十分突然地陷入了繁忙的工作裏,好像一年的工作量都如山洪水瀉般猝不及防地壓過來了一般, 紀氏旗下的各個項目,還有最終敲定的拿下淬星合作的方案,都需要紀眠竹一一過目,一一裁決。宋秘書忙得腳不沾地,身為總裁的紀眠竹也是睡眠時間大大減少,成日窩在辦公室裏,連帶着總裁辦裏的江斂,都要跟着紀眠竹連軸轉。

瑣碎的時間被更加瑣碎的工作一點點填滿,這令紀眠竹都一度忘記了要回紀宅這件事,直到某天出入書房,在原主的日歷上瞥到了一個突兀顯眼的小紅圈, 紀眠竹才恍然反應過來, 後天竟是紀老爺子的大壽!

一時之間,紀老爺子當時打電話過來時扔下來的炸彈, 以及腦子裏對此不甚清晰的原文劇情, 都在紀眠竹心頭漸漸浮現出來。

原書裏紀老爺子的八十大壽算是一個比較重大的劇情節點,因為這個節點一過, 主角攻受便相遇了,原主也就從此坐實了反派的位置, 和主角攻受鬥了個昏天黑地, 直到最後被搞得破産, 再無力折騰。

當時在書裏, 偏執變态原主也把主角受帶回紀宅了, 只不過掌控欲作祟, 他沒将主角受帶給紀老爺子看, 而是選擇瞞過所有人,一直把主角受默默囚在紀宅大院深處,每日限制行動。熱鬧至極的壽宴當天,往來紀宅的客人們無人知曉紀宅深處還有一個被困住了的人。于是這次過後,主角受便徹底将原主記恨住了,同時也升起了逃離的心思,而在逃離的途中,他便遇到了真命天子主角攻,顧仞。

此後的故事自是不必多說,無非就是狗血狗血狗血,虐渣虐渣虐渣。

難怪難怪!

紀眠竹喝了口涼水壓了壓驚。

怪不得前幾天紀老爺子突然打電話過來要他回去,原來竟是壽宴将至。這樣的話,他這個親孫子于情于理都應該回去,為老爺子祝壽也順帶着主持壽宴。更別說紀老爺子還是這個世上他血緣最近的親人,而且對他也是毫不含糊十分關愛,群狼環伺中原主能平安長到這麽大,紀老爺子功不可沒。

但是有一點紀眠竹卻是摸不到頭腦,那就是老爺子特地點明了要江斂一同回去這個情節,在原書裏劇情壓根沒有出現過,然而現在卻突然有了。

這就十分離奇了。

紀眠竹又慢吞吞喝了口水,半垂下來的鳳眼裏,閃過一縷思索。

半晌後,思慮無果的紀眠竹無奈地将杯子放到了一邊,轉而揉了揉眉心。

算了,想不通,最大的可能性無非就是劇情的細枝末節處出了點小變動,但江斂會跟他一同回去的大事實卻是無法更改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思考如何使得江斂心甘情願跟他回去才對,畢竟目前他和江斂的關系緩和,強硬地把人帶走必然是不可取的。

應該采取懷柔的策略才對。

紀眠竹若有所思。

幾秒之後,他如夢初醒,趕忙又埋頭進了文件堆裏,昂貴的定制鋼筆在紀眠竹修長好看的手裏不停地動着,寫下一連串秀逸的字跡。

此時此刻這些事情先放一邊,趕緊工作吧,不然他今天都出不了這扇辦公室的門!

專心奮鬥了幾小時後,紀眠竹終于将堆積在一起的文件全部看完,他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往後懶散地窩進了辦公椅裏。宋秘書過來收文件的時候,紀眠竹一邊把玩着鋼筆,一邊漫不經心地吩咐道:

“等會兒把江斂叫到這邊來,我有事情要同他說。”

宋秘書一只手抱着文件,另一只手推了推眼鏡,鏡片因此反射過一抹太陽光,他答應得利落。

紀眠竹對宋岩的辦事效率認知得十分透徹,因而宋岩甫一離開,紀眠竹便起身坐到了落地窗前的沙發上,拿過玻璃杯倒起了水。在清澈透亮的水注滿玻璃杯的時候,辦公室的大門也被人輕輕敲響,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了江斂有些低沉的獨特聲線。

紀眠竹心裏想法成型,連忙端正了态度,聲音微沉:

“進來。”

幾乎就是在紀眠竹聲音落地的那一剎那,辦公室的大門便被人推開了,精準地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江斂那道高大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長腿邁開。他剛剛進來,一雙黑沉的眸子毫無預兆地便精确鎖定到了坐在沙發上的紀眠竹那邊,瞳孔裏出現沐浴着陽光的小人的那一瞬間,江斂眼底翻湧的黑雲偃旗息鼓,漸漸平複散去。他朝着這個方向一步步走過來。

紀眠竹見此,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江斂坐過來。江斂也沒出聲,乖乖地就在紀眠竹身邊坐下了,順帶着還接過紀眠竹遞到他手裏的玻璃杯。

溫熱的感覺從玻璃杯的杯壁一直蔓延到手心裏,令江斂的眉眼不自覺彎了彎,他盯着離他不過半臂之隔的紀眠竹,眼神專注。

“叫你過來是因為有點事情想要同你說一下,”紀眠竹在心裏斟酌了一番,最終還是推翻了先前已經想好的說辭,決定開門見山:“後天就是我祖父的壽辰了,按道理我是要回去祝壽的,還很有可能在那邊住上幾天。”紀眠竹頓了頓,鳳眼看向江斂,薄唇微張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

說完,紀眠竹便屏氣凝神等待着江斂的回複。

說實話,這個決定有賭的成分在。不知為何,他不想去編造其他的什麽謊言,讓江斂在蒙騙中同他一起過去,稀裏糊塗的順着劇情走,比起這個,紀眠竹更想把選擇權交到江斂手上,讓對方自己選擇。所以說,他其實是在賭這些天來江斂對他的态度變化,是否真的有所轉圜,而不是他一味的臆想。

紀眠竹有些期待地看着江斂,因為有些緊張,他淡色的唇都不由自主地微抿了抿,唇線交接處透出一點點血色。

江斂盯着那點誘人的紅,眸中快速劃過一道暗光。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下杯中水,垂着眼眸假裝在思索,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氣氛漸漸變得焦灼了起來。江斂再擡眼時,果然見着那兩片唇顏色昳麗了些,明亮的日光下,似乎在引誘人上去重重碾磨似的。

江斂眸光更暗。

感受到自己的心底的某只怪物似乎快要掙脫牢籠,叫嚣着種種欲念時,江斂不由得嘆息了一聲,收斂了心神。他放下手裏的水杯,在紀眠竹期待又緊張的視線裏微微一笑。

“好啊。”

這句話聽在紀眠竹耳朵裏,天籁之音一般,讓他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下,人也不自覺地放松下來,紀眠竹鳳眼彎出好看的弧度,含着笑意。試探被證實,令他的态度行為朝着江斂也更親近了一點,言語之間顯露無疑。

“明早就出發,我們下午去準備準備帶去的東西吧。”

好歹是老爺子的壽辰,他這個做孫子的怎麽能空手而去呢?

江斂聽着那句略顯親昵的“我們”,仿佛是被取悅到了一般,也跟着柔和了眉眼,眼裏閃過幾抹愉悅之色。

他乖乖答應了。

下午時分,緊趕慢趕忙完了工作的紀眠竹,便直接下了班,帶着江斂在雲城的各大商場裏四處逛了起來,這些商場或多或少都有着紀氏的股份,因而紀眠竹一行人在裏面如魚得水,受到的服務皆是上等。

由于是為老爺子挑選禮物,其中蘊含的心意自然是頭等重要,因而紀眠竹便沒有假手他人,而是選擇自己帶着江斂四處閑逛着,結合着紀眠竹掌握到的老爺子的喜好和他自己的一些想法,為老人家挑選着東西。

商場裏人流量大,來往者居多。紀眠竹他們倆下了班後便換掉了正裝,此時身上穿得都是日常衣服,再加上兩人俱是容貌出色,于是便十分引人注目,不僅店內的服務人員會趁着介紹産品偷偷看過來,就連外面碰巧路過的人也會情不自禁地轉頭看幾眼。

即便來這的人非富即貴,見過的世面不會小。

但由于平日裏紀眠竹都是身着正裝,出入在公司裏,現在換上休閑日常裝,兩相比之差異很大,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一時之間竟沒有把他認出來,只當他是哪家生的好看氣度不凡的公子哥。至于紀眠竹身邊的江斂,認識的人就更少了,畢竟常年被拘在江家,朋友都沒幾個。

正因為如此,紀眠竹他們走着走着,竟然有人堂而皇之上來搭讪了。

紀眠竹看着一臉羞澀過來搭讪江斂的小姑娘,不禁挑了挑眉。

啧,江斂身為主角受,魅力值還真高,招惹狂蜂浪蝶的本事一點也不小,平平無奇逛個商場都能遇到來搭讪的。

思及此,他好整以暇地站在旁邊,打算看個熱鬧,但沒想到卻冷不丁地和江斂四目相對,紀眠竹頓時愣住。人們都說在猝不及防的對上視線時,對方一瞬間的情緒反應最為真實,也最能體現對方細微的心理活動。但此時此刻,那雙黑沉眼睛裏的情緒紀眠竹一點也沒捕捉到,這令他有一種到了荒蕪之地的感覺,空寂又可怕,還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悚然感。紀眠竹還沒來得及有什麽反應,江斂便先一步移開了目光,冷漠無情地拒絕了搭讪,等紀眠竹反應過來時,只看見了女孩子略顯失望的神情。

紀眠竹心裏唏噓一聲,正想帶着江斂離開,然而下一秒,那女孩子便腳步一轉到了紀眠竹面前,笑意盈盈地問他有沒有對象。

紀眠竹:???

旁邊的江斂臉色頓時就沉了,比他自己被搭讪時的反應還大。

江斂目光森然地盯着紀眠竹,眸裏光影詭谲,直搞得紀眠竹莫名膽戰心驚。他吞咽了一下,迎着女孩子期待的目光歉意地拒絕了。

“抱歉,我目前沒有那方面的打算。”

“啊,這樣啊。”那女孩子明顯失望極了,目光留戀地在紀眠竹身上轉了一圈,但很有分寸地沒再糾纏,禮貌的道別後就離開了。紀眠竹微松了一口氣,江斂則是兀自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個意外就像是個開頭,帶來了更多的意外。還沒走出幾步,又來了幾個搭讪的,有男有女,對象直指紀眠竹。

江斂的面色徹底地沉了下來,眼底隐隐有點發紅,顯出幾分陰戾之色。

他趁紀眠竹略微無措的時候,一把攫住了紀眠竹的手腕,像是鐵箍一樣箍住那道纖細的腕骨,将人往自己身邊帶,強勢又不容置疑,以一種占有者的姿态面向身前的那些狂蜂浪蝶,聲音冷厲:

“他說他不需要,不明白嗎?”

說完,江斂便抓着紀眠竹的手腕,将人帶離了那邊。直到走到了某個僻靜一點的地方,紀眠竹才緩過神來,朝江斂低聲道謝。

其實他也不是沒被搭讪過,以他未穿書前的條件,這種事情遇到的并不少,但像剛才那種被團團圍住的情形屬實有點難辦,令人心驚。

不過......紀眠竹不自覺看了一眼江斂的背影。一直被他當作柔弱小可憐的江斂,剛剛竟然有那麽強勢的一面?屬實令他吃驚了。大概是着急幫他解圍吧,所以才那麽疾言厲色,這在某種意義上也恰恰證明了江斂對他的感情其實并不賴。紀眠竹思及此,不由得眼角流露出一點暖意,任由江斂拉着自己的手腕躲過行人。

直到周圍的人都已消失不見,紀眠竹才微微往回抽了一下手腕。

“好了江斂,他們都不見了。”

江斂在紀眠竹看不見的地方狠狠閉了下眼,将眼底的那些令人膽顫的毀滅欲躁狂之态盡數掩埋,直至徹底消失不見,他這才偏過頭看向紀眠竹。

“叫我阿斂吧。”江斂抿了抿唇,一字一頓,虔誠認真地像是在絮說某個蠱惑人心的咒術。“這樣更方便,不是嗎?”

他迫切地想從紀眠竹口中聽到這個親昵的稱呼,他迫切地想借此将兩人的關系打上無形的烙印連結在一起,他還迫切地想......将紀眠竹變成自己的人。

他清楚地認知自己是受到了一些刺激,他也明白這話一出口有些東西隐隐地就變了,但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他的目标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了。

江斂盯着紀眠竹,眸子深處泛起一圈癡迷狂亂。

紀眠竹對此當然樂見其成,見狀幹脆利落地喊了一聲:

“阿斂。”

江斂聞言,頓覺清心明目,心裏的躁郁減少了不少。他彎起唇角,毫不掩飾自己的愉悅之态,重又不着痕跡地牽起紀眠竹的手腕。

“嗯,我還想去一趟周伯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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