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不喜歡你

白冰冰也沒想到會出現眼前這一幕。

見宋流星嘴巴裏嗷嗷叫喚滿院子蹿,眨眼間已經挨了他娘好幾下打,忙張開雙手沖出去護在他前面,解釋道:“嬸子別打了,快停下來嬸子。”

“你誤會了,宋流星他沒有對我做什麽,我們是被人冤枉了。”

滿院子的灰塵被掃帚揚到半空中,白冰冰說話的時候太急了不小心嗆了一口,頓時彎腰猛咳起來。

張秋娥見狀放下手裏的掃帚,瞪了一眼躲在白冰冰身後的兒子,上前擔心道:“咋了咋了這是?嬸子去給你端碗水來。”說着小跑去廚房打水。

白冰冰想說句她沒事,但是一張口喉嚨裏就癢得很,她撐着腰,左手伸出去攔人沒攔住,只能眼看着張秋娥跑開。

“白冰冰你先別講話,瞧你現在這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我媽兩個關起門來欺負你了。”

她背後是宋流星不甚耐煩的聲音,離得很近好像呼出來的熱氣就撲在耳朵上。

白冰冰忍不住就要往旁邊挪一步,先前伸出去的手正要放下來,誰知身後的宋流星見眼下沒事了,于是甩着手也要走開。

一甩兩只手這就湊巧的撞上來了。

冷不丁的白冰冰左手心裏忽然鑽進來一只大手,那手比她的大,她的小拇指還有無名指和那人的纏在一起。

溫熱相交,白冰冰突然不咳了,身後那人的手不敢動了,空氣中此時除了灰塵還混進來一些旁的什麽。

“閨女,水來了,你快喝——”

從廚房打水出來的張秋娥,眼睛一擡,舉着碗定在原地,嘴裏的話跟着定住,臉上的表情也定住……

瞧瞧她看到啥了?還敢說沒招惹人姑娘!轉身一個屁功夫兒子趁她不在手都抓上了,是不是再來晚一點兒,人都給摟懷裏去了?

“咳咳媽,你這什麽表情?喝水喝水,還站那幹啥,快給她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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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上仿佛竄過一道電流傳到宋流星心口,下一秒他媽的聲音響起,他和白冰冰倆人飛快的十分默契的甩開對方的手。

這種幹了壞事被人抓到的緊張感比昨夜裏抓奸還要強烈一百倍,宋流星壓下心裏湧上來的陌生奇怪感,趕忙張口說話,試圖把凝固的尴尬氛圍打破。

一邊白冰冰兩只手攪在一起,低低埋頭,曬得黑紅的臉上滴了血一樣。她不敢去看對面的張秋娥,更不敢去看旁邊聽上去比她要鎮定顯得無事發生的宋流星。

白冰冰站在原地除了聽到自己砰砰響加速的心跳聲,還有對自己的埋汰。

上輩子結婚十幾年的老夫老妻了,怎麽碰個手指頭都會讓她臉紅緊張成這樣。她可真是沒用,倒叫宋流星瞧她笑話,還讓嬸子又誤會了一次。

“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有什麽事?不會是因為昨夜的事情要找我讨個說法吧?昨晚早就跟你們隊長說了,我是去那裏曬月亮,怎麽會想到一睜眼身邊多了個人。哦,你還打了我一巴掌,我沒找你算賬,你先跑我家來了?白冰冰你說你是想幹嘛啊?”

好說歹說抓着他媽解釋了一頓,等他媽半信半疑的走開後,宋流星就問白冰冰今天來想幹嘛。

宋流星叽裏呱啦先是說了一大通,白冰冰這會子臉上的那一股臊意差不多退下去了,她抿了抿唇,擡頭看向宋流星。

“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我來找你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宋流星一愣,盯住白冰冰臉上的認真勁兒,只見她說話的時候故意緊皺起眉毛,嘴巴一抿一抿,帶的臉頰兩邊鼓鼓的,活脫脫像個供銷社裏賣給小孩子玩一擠就破的小水球。

宋流星作怪的性子又上來了,不禁眯起那雙桃花眼逗她,“啥?你還知道我不是那種人?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哪種人,原來冰冰這麽了解我,那你行行好告訴一下我呗。”

“你!你離我遠一點,還要不要聽我講話?”見宋流星痞裏痞氣靠過來,白冰冰眼睛一瞪,退開兩步撞在身後的絲瓜棚上。

怕自家金疙瘩欺負人姑娘的張秋娥連午飯也顧不上去做,正站在屋子房檐下,兩只眼睛一瞬不瞬地遠遠守着院子裏那倆人。果然,金疙瘩又皮癢癢了。

“兒子你想幹嘛?好好說話別讓媽拿掃帚抽你。”

“知道了媽,我還能對她一個小姑娘做什麽?”見白冰冰被他吓到,他媽轉身去找掃帚,宋流星摸摸鼻子嗡聲喊道。

白冰冰吸了口氣,以免又被他氣着,視線往旁邊一歪落在他耳朵上,這才組織了下語言說道:“你爸的消息下來了嗎?我們隊上早年受批/鬥的那兩個老師傅上個月已經平反被家人接走了,你爸呢?應該也快了吧?”

宋流星他爸宋至清早年也是個響當當的大人物。

□□之前,宋至清是惠城一所大學的化學教授,不僅和他的團隊研制出了很多科學成果,在國家醫療上做出過貢獻,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受社會上學子文人的尊敬。

也許是他的成就遭人眼紅妒忌,或是再一心為國的愛國人士也逃不掉右.派分子的打擊報複。那些一夜之間冒出頭,抓住他的文章扣字改句無中生有的人,像瘋子一樣闖進宋至清實驗室對他大打出手,砸掉他一生的心血。

好在宋至清早有預感,先一步把家人送離惠城。

這之後沿街批/鬥吃盡苦頭,一下子瘦了三十斤的宋至清在六八年的時候被押送關到永泉公社下面的一家農場。

悄悄趕回來得知愛人關押地點的張秋娥,前腳宋至清剛到農場,後腳她就拖家帶口,拉着兩個女兒和九歲的宋流星搬到了離農場最近的沙家壩。

既是為了能暗地裏照顧宋至清,也是為了離那些見宋家出事一個個落井下石恨不得與他們做仇人的親戚遠一點。

這幾年國家粉碎四/人/幫、破除紅/衛/兵,很多曾經被誣陷為走/資/派,反/動派等受到嚴重迫害的各界人士一個接一個得到平反回到家人身邊。

前世宋老最後也等到了他的好消息。

白冰冰那會兒剛和宋流星結婚不久,他們夫妻倆一起去農場接回了宋至清,只不過十幾年的折磨叫這個曾經為國家留下科研貢獻的學者教授,生生熬垮了身子。

宋流星他爸回到惠城,不到半個月人便去了。

白冰冰重生回來,心裏記挂着這個事情,聯系前世知道這會兒宋老的身子已經不是很好,所以這才在第二天從生産隊一忙完就急匆匆地趕到宋家。

她得想個合适又不會讓宋流星起疑心的方式告訴他宋老的情況,叫他多去看看宋老,如果有機會的話,再暗中找人開藥調理宋老的身體。

宋流星嘻嘻哈哈的表情一下子落下來,腳下步子退後半步上下掃在白冰冰身上,“你問這個幹嘛?我爸這事和你八竿子打不到關系吧?”

白冰冰來的路上就想好要怎麽說了,她擡眼看了下還守在不遠處的張秋娥,收回視線一本正經嚴肅道:“還不是從我們生産隊趙隊長那裏聽來的。”

對不住了趙隊長,得借你擋一下。

默默給趙有良道個歉,白冰冰張口接着說,“我們隊長和我爸他們幾個叔伯一起喝酒,我在旁邊上菜倒酒聽到的,說上邊很快就會有大波人的批文下來,咱們永泉公社農場那邊的人名字都在裏面。最快可能得明年,再晚晚不了後年。總之,我先跟你透個氣,你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宋老,叫他安心。”

“真的?”

宋流星長長的濃眉彎成一把鐮刀狀,寫滿懷疑和不相信,“你這麽好?還特地大中午跑過來?這怎麽看都是假。”

白冰冰呵一聲,上前一步有些急切道:“我這不是剛從我們生産隊那邊過來,突然就想起宋老的事兒了,所以才大中午頂着大太陽上你家找你。”

說着又道:“你還真不用懷疑我,宋老的經歷我都聽咱公社的人說了很多次,他是個好人,又為國家奉獻了半生,我作為一個高二畢業的學生,我欽佩他,我想要宋老平平安安清清白白走出農場和家人團聚。”

“宋流星你信我,最近找個時間去看你爸,多注意下他的身體,等來年出來了,宋老還能繼續他的實驗科研,你說這樣是多好的事啊,是不是?”

一口氣說完,白冰冰停下來,一雙清亮真誠的眼睛看向對面若有所思的宋流星,滿臉都寫着:信我信我!

宋流星腦子裏轉了一圈,最後視線回到白冰冰臉上,“好,就信你一回兒。”

聽到這聲信她,白冰冰心口裏的石頭落地,她歡快地哎了一聲,跟坐在屋檐下摘菜的張秋娥打了招呼,便準備走。

這時,後面的宋流星伸手接下絲瓜棚上掉下來的一朵黃花,慢悠悠拖着他慣有的慵懶又戲虐的聲音盯在白冰冰後背上。

“白冰冰你跟小爺說真話,昨天半夜你為什麽知道我在壩子上?你不會是真的沖小爺去,一直都喜歡小爺吧?”

“你說啥?”

白冰冰這會兒已經走到院門口了,她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鬼話,轉身面色難看又嫌棄的說:“你不會真以為整個永泉公社的大嫂子小姑娘都喜歡你這張臉吧?”

“難道不是?那你——”

宋流星張揚咧嘴笑開,被白冰冰啧啧兩聲從頭到腳的一陣掃視打住。

“我喜歡的可是讀過書能寫詩作文章的穩重男子,而且我又不是白清清那種眼皮子淺沒見識的人,她喜歡的我才看不上。”

說着,看見宋流星臉上的笑垮下來,白冰冰笑着又加了一句,“哦,對了,白清清她現在不喜歡你了,她好像是看上我們大隊一個知青了。”

“你!”宋流星就要追上去。

張秋娥手裏的菜推開,起身,“兒子你又要做啥?媽要打你了。”

就這麽一喊把宋流星快沖到頭頂的氣給滅下去了。

他看着白冰冰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口,想到剛才那兩句話,心下竟是有些悶悶的,這咋回事?

煩躁地走回來,在他媽身邊坐下,宋流星舌頭頂在嘴巴一邊,神色難看氣鼓鼓。

張秋娥看兒子這會兒不對勁,看稀奇似的撇頭問他,“你跟冰冰剛才後面說那話我聽了兩耳朵,昨兒夜裏你們幹啥去了?是不是被人撞見了?你怎麽什麽都不跟媽說?”

這麽多問題,宋流星看了他媽一眼,“我要回答哪個?”

張秋娥還能不明白自己兒子嘛,瞧他這發傻生氣樣兒,一定是看上人姑娘了。

于是她笑道:“兒子啊,媽看冰冰挺好的,脾氣投我,性格投我,實誠有禮貌五官長得周正,媽給你說啊你要好好對她,多說點好聽的,你不是最擅長逗女娃子開心嗎?”

“媽,你是我媽對不對?”

宋流星踢了踢腳下,又道:“冰冰冰冰你跟人很熟啊?還投你投你啥都投你緣,你把她娶回家得了。不說了困死我了,中午飯不吃你別來喊我啊。”

“你這孩子,就說兩句都說不得了?欸對了,媽還聽了個白清清,到底咋回事啊?難不成你連人倆姐妹都敢禍害,我找機會告到你爸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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